中午,小穗兒和王朝馬漢幾人帶着大包小包回來了,蘇錦將事情跟大家說了一遍,衆人個個傻眼了。
京城中也不太平,沒想到隨便惹了一個人,就招來這麼多的事情,這次若不是公子爺機靈,後果不堪設想,萬一公子爺的手被人打斷了,自己這幫人可就罪過大了。
小穗兒指着趙虎的鼻子罵:“早上叫你和張龍別跟着去,偏偏要趕去湊熱鬧,今兒個要是公子爺出了事,十個你也賠不起。”
趙虎委屈的要死,天知道就這麼一會兒就出事了,本以爲離開了應天府那是非之地可以鬆一口氣,沒想到到了京城依舊是麻煩不斷;小穗兒罵的也對,公子爺若是今日出了事,自己這幫護院豈不是吃白飯的白養活了,難爲公子爺還對自己這麼好。
趙虎噗通跪地道:“公子爺,責罰俺吧,俺貪玩了,差點讓公子爺遭難,真是百死莫贖。”
其餘幾人也紛紛跪下領責,蘇錦見狀忙道:“都起來,這是幹什麼,此事歸根結底還是我多管閒事惹上的,連我都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的找到咱們的住所來報復,不關你們的事兒。”
小穗兒道:“怎麼不關他們的事,養着他們就是爲保護公子爺的,這是他們的職責,不然要他們何用?”
蘇錦擺手道:“莫要胡說,我可從沒將幾位大哥當外人,咱們不是主僕,是兄弟,這樣的話今後莫要教我聽到,否則連你也要責罰。”
小穗兒鼓着嘴欲待反駁,浣娘趕緊將她的衣角拉拉,讓她不要倔強;四大吃貨感激涕零,公子爺這話說的人心裡暖烘烘的,雖然他們沒有妄想公子爺當真和他們不分主僕,但起碼公子爺的話還是讓人聽着舒心。
蘇錦面色一變,正色道:“不過,這件事也給咱們提了個醒,咱們可萬萬不能放鬆警惕,京城和應天府、廬州都不同,天子腳下或許守備嚴密,但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或許比別處更爲險惡,不能掉以輕心;若我等是普通百姓倒也罷了,但現在我即將爲朝廷辦一件大事,此事可能會得罪更多的人甚至是大官兒,這就需要更加的加以小心,我可不想事兒沒辦成,先變成殘廢灰溜溜的回廬州混吃等死。”
王朝點頭道:“公子爺說的對,今後不論什麼情況,咱們四人最少留兩人在公子身邊,決不能出差錯。”
蘇錦道:“咱們人少,碰到人多即便是全部在一起也難以抵擋,所以咱們今後行事還是低調一些好,我喜歡管閒事,這也是招惹是非的根苗,從今日起,我也收斂些,少管些閒事,好在咱們在京城呆不了多長時間,捱過這段時間便行了。”
浣娘道:“公子爺,咱們不如搬去晏府住吧,萬一那夥人要是再來怎麼辦?”
蘇錦知道她受了驚嚇,心裡還在害怕,溫顏道:“那花老大是不會再來了,這種人雖然兇惡,但是守江湖規矩,要來滋事也只有那柳賓華會來,不過我是他的大債主,他不來我還要找他呢。”
趙虎嘿嘿笑道:“公子爺可真夠狠的,不但安然脫困還賺了五十兩金子,這般本事俺一輩子也學不會。”
蘇錦道:“對付柳賓華這種人根本不用講究什麼道義,這種人看起來危害不大,但其實他們比殺人放火的強盜惡徒更可惡,對於他我倒是不在乎,我有的是讓他吃癟的辦法,但更爲可怕的是他身後之人,柳賓華連吃兩次大虧,他的舅舅夏竦難道會坐視不管?這纔是我擔心的。”
“夏竦是當朝大員,難道會爲了此事跟公子爺過不去麼?那也太小心眼了吧。”王朝道。
蘇錦微笑道:“你莫不信,晏東家跟我說過這夏竦,有個人就因爲對夏小姐說了兩句不敬的話,次日便被人發現碎屍街頭;而且這位夏大人在西北統兵之時,有士兵犯錯,他便命人綁了士兵剝光衣服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放了一夜,第二日這士兵連骨頭都沒了,全被荒野上的餓狼啃食的乾乾淨淨。”
小穗兒和浣娘驚叫一聲,嚇得相互摟抱,王朝馬漢等人也是相顧失色,這夏竦可真是歹毒,殺人都不留全屍,惹上了他的外甥,難怪連公子爺都有些擔憂。
蘇錦伸手在小穗兒和浣娘身上拍了拍,安慰道:“不要怕,公子爺經過的事還少麼?滕王、唐介之流比之他來也不差多少吧,某些方面來說,滕王比他還歹毒;夏竦也不過是心理變態而已,同樣是取人性命,一刀砍了跟碎屍萬段的後果其實是一樣的,相比較而言,滕王比他更加難以防備;然則又如何?那唐介把自己的小命賠上了,滕王現在自身也難保,爺我還不是照樣好生生的在這?”
衆人心中稍定,自家這位爺會惹事,卻也有手段能擺平,這倒不是吹牛。
“爺我算是明白了,這世間的事往往便是如此,你越是委曲求全便越不能自保,我自然也能躲進晏府,相信那夏竦即便是插手也抓不到咱們,但是這樣一來還有什麼意味?蘇錦不才,卻不願做那寄人籬下的庸碌之人。”
“可是,公子爺,那可是晏老爺家啊,還有晏東家在,有什麼寄人籬下的?”小穗兒道。
蘇錦微笑道:“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爺不能一輩子靠着晏家不是?晏東家與我相得,但不代表我便要事事靠着晏家,萬一某一天晏家人向我提出什麼我不願意的要求,你說爺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到那時不答應叫做忘恩負義,答應了叫做心有不甘,何以自處呢?所以人最重要的是靠自己。”
小穗兒點頭道:“小婢懂了,公子爺是要自立自強,不受任何人的牽制。”
蘇錦呵呵笑道:“自立自強是對的,但不是不要朋友了,只是相互之間不要依賴太深,免得最後不好翻臉。”
“公子爺是要跟晏老爺翻臉麼?”小穗兒驚道。
蘇錦哭笑不得道:“跟你說不明白,以後慢慢你就懂了,別說啦,肚子餓的狠了,快弄些飯吃,咱們可不遵那什麼鳥減餐令,荒唐之極。”
衆人趕忙張羅飯食,蘇錦靠在正房內的大椅子上閉目沉思,那日得知柳賓華是夏竦的外甥之後,晏碧雲便提議將此事告訴晏殊,蘇錦當時以爲沒那個必要,但今日這事一出,蘇錦覺得應該要告訴晏殊了,夏竦很有可能要出手對付自己,雖然不怕,但眼下的事情可不是跟夏竦鬥氣兒,而是要辦好差事。
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最多兩個月,糧食危機便要到來,市面上已經微微有了些風聲,再不抓緊時間便來不及了。
午飯後,蘇錦帶着趙虎趕往晏府,出了榆林巷卻正好跟騎馬而來的富弼撞個滿懷,富弼見了蘇錦趕忙下馬拱手道:“蘇小弟,趕緊收拾收拾進宮面聖,皇上要召見你。”
蘇錦道:“怎麼這時候召見?”
富弼道:“別提了,出大事了,先上馬,咱們邊走邊說。”
蘇錦趕忙回屋淨面更衣,讓小穗兒和浣娘將自己打扮一番出了門,跨上富弼帶來的馬匹直奔南門大街,往右一拐上了御道,再往北奔宜德門而去。
在路上,蘇錦得知了富弼口中的大事;就在半月前,淮東路揚州府已經發生了流民的變亂,揚州府原本是糧食主產之地,也是今年旱情最爲嚴重的地區;五月到八月間各地糧商瘋狂囤積,揚州府成了最大的糧食輸出之地之一,以至於當地市面上的糧食幾乎全部售罄。
八月末,朝廷知道大旱的危機之後,又命揚州府官倉抓緊催繳今年的稅糧,這樣一來,民間的糧食基本上被蒐羅的乾乾淨淨,揚州府的百姓們手中有錢,但忽然之間買不到任何糧食了,城中大戶早就將糧食囤積起來,等着賣高價,但是朝廷又正在徵糧的當口,卻又不敢拿出來高價拋售,以至於糧食變成了無價之物,有錢也買不到了。
不久之後,黑市交易開始火爆,但黑市的糧價高達三貫一石,百姓們忽然又發覺手中的錢又不值錢了,這麼幾下子一折騰,有人開始挑頭鬧事。
十月初三,饑民開始嘯聚,隨着情緒的激烈,饑民搶.劫了七家大戶,還出了三條人命,揚州知府宋庠命廂軍前去彈壓,抓獲亂民賊首六十七人,其餘人等作鳥獸散,暫時偃旗息鼓。
宋庠的摺子今日上午遞到到京城中,趙禎極爲震怒,急招兩府首腦和三司使商議對策,大家都明白,這都是糧食惹得禍,所以皇上才急招蘇錦覲見,怕是要授命動手了。
蘇錦聽了富弼的敘述,心中一驚,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居然來的這麼快,這麼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