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的衙役們見勢頭不妙,趕緊上前阻攔,那幫書生打扮的人忽然一個個從懷中掏出尺許長的木棍,照着衙役們沒頭沒臉的便是一頓亂打,衙役們哪裡想到這些看似文弱的書生學子會懷藏兇器暴起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放倒了幾個。
階下蘇錦和真正的應天府書院學子們都傻了眼,不知道這夥人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衙役羅班頭頭上滴着血,用手捂着大聲喝道:“造反麼?你們造反麼?”
書生中的一名穿長衫的胖子罵道:“直娘賊的,打得就是你們這些狗日的當官的,敢隨便拿了我們書院的學子,叫那姓唐的狗官出來說話。”
衙役們沒得命令,也不敢胡亂抽刀砍人,只是將刀抽出之後虛誇亂劈,堪堪阻住那夥人的前衝之勢,雙方僵持在臺階上,互相吵嚷叫罵,有人趕緊進大堂稟報知府大人。
蘇錦腦子裡急速的運轉,目前的狀況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也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這麼一股子人,自稱書院學子,但是卻一個不認識;猛然間,蘇錦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剛想提醒大家趕快撤離,卻見衙門口臺階上府尹唐介矮矮的身形出現了。
唐介面罩寒霜,大聲喝道:“宋捕頭、羅班頭、廂兵蔣都頭何在?”
三人聞聲趨前抱拳道:“卑職在。”
“應天府書院學子衝擊衙門暴.亂傷人,本府宣佈他們爲暴民,即刻率所屬人馬將他們全部捉拿,一個也不準跑了。”
“遵命。”三人火速下達命令,四周兵士衙役捕快紛紛涌來,刀劍出鞘寒光閃閃,呵斥聲響徹夜空,只幾息時間,便將煌煌站立的五十餘名學子統統圍住。
手無寸鐵的學子們如何能反抗,即便是能反抗,此刻也絕不能反抗,府尹大人宣佈他們爲暴民,一旦稍作反抗,定是身首分離之禍。
圍觀的衆百姓張着嘴巴看着這一切,眼見如狼似虎的士卒和官差將五十多名學子一一反手捆綁起來,驚訝的無以言表。
“這幫學子也太膽大了,居然敢衝擊衙門,這可是殺頭大罪啊。”
“是啊,是不是昏頭了,無論怎樣,衝擊州府衙門攜帶凶器打傷官差之事絕不可爲啊。”
“先前還誦讀詩書讀的好好的,怎地忽然就鬧將起來了,少年人太過沖動,這下被唐府尹宣佈爲暴民,可怎生是好。”
“……”
也有人覺得事有蹊蹺,好端端的怎會有這等事端發生,這些先來的學子們數個時辰都規規矩矩的,後來的一些書生摸樣的人坐了沒一盞茶的功夫便暴起傷人,這裡邊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眼見爲實,眼前的事實不容置疑,正是學子們先動的手,在這種情況下,唐府尹宣佈他們爲暴民也在情理之中。
人羣的嘆息聲議論聲嗡嗡不絕於耳,此時的衙門臺階下已經亂作一團,衝到臺階上打人的那幫書生趁亂髮聲喊四散逃離,衆士兵衙役忙於擒拿階下五十餘名學子,竟然措手不及讓他們逃入黑暗之中。
唐介制止住準備追趕的官差們,喝道:“先拿了階下之人,這些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命四城守衛關閉城門,即刻在城中搜捕,關門捉鱉,他們能飛上天去?”
衆士卒官差齊聲應諾,合力將階下舉子紛紛擒拿捆綁。
“拿了多少暴民?”唐介道。
“一共五十三名暴民。”宋捕頭回稟道。
“禍首蘇錦可在其中?”
“大人……指的是哪一個?”宋捕頭當然不明白唐介指的是蘇錦。
“適才本府得到稟報,一名青衫黑巾的少年在此上躥下跳妖言惑衆,他不是禍首誰是禍首?蠢材。”
宋捕頭忙探頭在人羣中尋找,卻沒找到府尊大人所說的那樣打扮的學子。
唐介感覺到不對勁,親自下了臺階,將一個個綁的像即將上籠屜的東城湖閘蟹一般的學子們一一審視,來回辨認數遍,終於失望,唾口罵道:“居然讓他給跑了,一羣蠢材。”
宋捕頭忙道:“府尊大人息怒,四城城門一關,他能跑到哪去?小人這便張榜畫形在城中搜拿,定教他插翅難飛。”
唐介恨恨不已,想想也只能如此,揮手道:“將這些暴民押解進府牢,着郭提刑逐一審訊拿了口供,報於我知;令你等全城搜捕漏網之魚,務必將禍首蘇錦捉拿在案。”
……
昏暗的小巷裡,三個黑影快速的奔跑着,前面的兩人幾乎要將後面的那人拉的腳不離地了。
拐過一個巷尾,眼前出現一條城中小河,模糊的月光下,一臉馬車停在河邊的綠柳小道上,三人直奔馬車而去,直到到了車前,才停下腳步。
“公子爺,快上車吧,先隨晏東家躲起來,不出意外的話,滿城便要大搜捕了。”
蘇錦喘了幾口氣,壓抑住心中的煩悶,此刻並無良策,但就這麼灰溜溜的躲起來,卻實在是不甘心,手扶着車壁猶豫不決。
“蘇錦,上車吧!先避了風頭再說,此刻被拿進去,便百口莫辯,只能等死了。”車廂內晏碧雲的聲音傳來,同時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抓住蘇錦的胳膊往裡拉。
蘇錦被這句話提醒了,轉頭對那兩人道:“王朝馬漢,速去找那幾個帶頭鬧事的人,我見到他們並沒有被捉,這事須得找到他們,纔能有分較。”
王朝拱手道:“公子爺,此事趙虎和晏東家的三名手下早已去辦了,怕是現在已經得手了。”
蘇錦點頭道:“不錯,知道動腦子。”
王朝撓頭道:“小人可沒這腦子,是晏東家吩咐的,別多說了,我等還要去接應一番,城中馬上就要亂起來,萬一失手,那可麻煩。”
蘇錦不再猶豫,轉身上車,王朝馬漢對視一眼,沿着河邊小路直奔衙門東北角而去。
馬車內蘇錦一言不發,只任由晏碧雲握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語;晏碧雲擔憂的看着蘇錦,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纔好,她知道蘇錦此刻的內心一定是充滿了自責和愧疚,一着不慎,竟然將五十餘位學子們陷入萬劫不復之境,蘇錦驕傲的內心,定然承受了巨大的打擊。
“蘇錦,莫要難受,此事錯不在你。”晏碧雲蒼白無力的道。
“那些鬧事之人顯然是安排好了的,夾雜在你們中衝擊衙門,然後將你們拖下水,這是陰謀。”
蘇錦依舊一言不發,自己怎麼就沒考慮到這個呢?難道自己不知道滕王唐介等人的虎狼之心麼?他們怎麼會任由事態發展,本意是救人,卻落得這麼個局面,這五十多人因自己而陷落,怎不叫蘇錦痛心疾首。
“現在只需拿了那鬧事中的其中幾人,逼他們招供出事情真相,此事便有了翻轉的餘地,你且寬心,安心到我那裡躲一躲,定會有轉機的餘地。”晏碧雲徒勞的勸解着。
蘇錦心裡思潮翻滾,此刻唯一的希望便是拿到那幾個人,然後弄清真相;但即便拿到了人,此事也難於登天,這些人受的是滕王唐介等人指使,恐怕是極爲不容易的一件事,須得下狠手震懾才行。
即便拿了證據,自己將如何行事?在這滕王隻手遮天的應天府中,只要進了衙門大堂,證據也就不成爲證據了,現在要考慮萬全,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晏碧雲見蘇錦一言不發,知道此刻勸解無用,輕聲吩咐趕車把式加快速度,趕往《和豐樓》而去。
應天城內,衙役捕快四處出動,大肆搜捕起來,一時間雞飛狗跳,氣氛煌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