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街上推來了一車人頭,酒樓上的趙顏和蘇軾全都震驚的站了起來,甚至趙顏還以爲是遼人殺過來了。*不過當他看到車後跟着的全都是宋人,而且街道兩側的百姓非但沒有任何驚慌,反而還一臉興奮的指着那些人頭議論紛紛,最後趙顏更是看到張載穿着一身官服騎在馬上走來,這讓他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哎呦,縣老爺這是把鐵頭賊給剿滅了,看來咱們交河縣總算要太平了!”正在這時,剛纔那個上菜的小夥計湊到窗邊向外觀看,結果立刻大聲讚道,滿臉都是興奮的表情。
“店家,什麼叫鐵頭賊?”還沒等趙顏開口問,就見二樓另外一個桌子上的客人就開口問道,看他的打扮應該也是外地來的客商,而且現在整個二樓也沒人吃飯了,全都站起來擠到窗邊看外面的熱鬧呢。
“嘿嘿,客官有所不知,我們交河縣臨近遼國,最大的禍患除了每年秋末的遼國打草谷外,還有縣境內的幾股盜賊,這些盜賊經常趁着官軍和鄉勇不備之時偷襲村寨,以前每年都有村寨被屠的事發生,從我們這裡經過的商隊也是提心吊膽,一旦遇到這些盜賊,輕則貨物被奪,重則也是性命不保,幸好縣老爺來了之後,組織鄉勇一連剿滅了大部分的盜賊,只剩下一夥最大的鐵頭賊,不過今天看這樣子,鐵頭賊也終於被剿滅了,日後我們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小夥計興奮的解釋道。
“爲什麼叫鐵頭賊。而且店家你怎麼肯定車上的人頭就是鐵頭賊的?”這時蘇軾也好奇的開口問道,同時心中對張載也更加的佩服,以前在東京時,他就知道張載不但精通儒學,而且對兵法也頗有研究,甚至年輕時還組織過民團準備去奪回被西夏佔去的土地,後來還是被範相公勸說,這才棄武從文,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張載對於兵法更加的精通了。僅僅憑藉着縣中的鄉勇就剿滅了幾股盜賊。這可是大政績啊。
聽到蘇軾的問話,只見夥計向他行了一禮回道:“客官您仔細看看車上的人頭,擺在最上面的那個大光頭的匪號就叫鐵頭,據說這個鐵頭以前是個契丹貴族。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因爲在契丹得罪了貴人。於是就跑到我們這裡做盜賊,靠着幾個契丹手下拉攏起一批人,有契丹人也有漢人。在交河縣一帶是無惡不做,光是死在他手裡的有就有上百人,他這一死,總算是給以前死在他手裡的那些人報仇了。”
趙顏和蘇軾聽到這裡,扭頭看向窗外看去,果然發現車上的人頭堆頂上有一顆人頭,雖然已經死了,但看看起來依然十分的兇惡,而且頭上並沒有留頭髮,若不是夥計指認的話,恐怕趙顏和蘇軾也不知道他竟然是契丹人。
只見張載有隊伍推着人頭在城中轉了一圈,這也是剿匪之後的慣例,一來可以向百姓炫耀一下官府的戰功,二來也可以警告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讓他們在做壞事之前掂量一下,免得誤入歧途。
等到那車人頭從酒樓下面過去後,趙顏和蘇軾也立刻下了酒樓,然後到縣衙等着張載,結果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張載這才帶着人回來,見到他們也是一驚,緊接着立刻賠罪道:“本以爲郡王和子瞻兄你們會休息幾天,沒想到你們竟然今天就來了,實在失禮了!”
“哈哈,若是我們今天不來,就沒有機會見到子厚兄車載人頭的壯舉了,剛纔我與子瞻兄見到時,周圍百姓可都誇讚子厚兄此舉實在是大快人心啊!”趙顏這時大笑着道,對於張載表現出來的軍事才能,他也十分的驚訝,畢竟在他的心中,張載一直都是中年書生的形象,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文武雙全,這樣的人才可不多見。
“郡王謬讚了,保土安民本來就是我等官員的責任,張某也不過是克忠職守罷了!”張載微笑着道,臉上依然還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神色,之前也正是他身上的這種氣度,給趙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哈哈,子厚兄你就不要謙虛了,我和郡王可是等了你好長時間,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的聊一聊,另外我對你是如何剿滅交河縣境內的盜賊可是十分的感興趣,最好是準備幾個酒菜,咱們邊吃邊聊!”蘇軾受到父親蘇洵的影響,對於武事也十分感興趣,現在他急於想知道張載剿滅盜賊的經過,日後若是回到京城,也能爲張載揚名。
對於蘇軾的話,張載也哈哈一笑,當下請他和趙顏進到內宅,然後命自已的妻子準備酒菜,然後三人邊吃邊談,其實主要還是張載說,因爲趙顏也和蘇軾一樣,很想知道張載剿匪的經過,對此張載也沒有拒絕,當下把自已上任後的經歷講了一遍。
當初張載上任時,交河縣並不是趙顏他們現在看到的樣子,雖然縣城還是這個縣城,但因爲交河縣境內盜匪橫行,不但讓交河百姓整日裡提心吊膽,更導致往來的客商寧願繞道周邊的縣,也都不願意從交河縣經過。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張載上任後的第一要務就是剿匪,只要把盜賊給滅掉了,那麼就會吸引商隊經過,而只要有商隊,那麼縣中就有稅收,同時也可以帶動縣裡商戶們的生意,可以說一舉數得。
不過想要剿匪,張載卻面臨着一個大難題,那就是手中無兵,雖然交河縣中駐紮着一支千餘人的河北軍,但是這支軍隊主要是用來在遼國南下打草谷時防守縣城的,而且沒有上頭的命令,張載也無權調動這支軍隊。
張載剛開始也向上面請示過幾次,希望可以取得縣中河北軍的領導權,但是上面對他的請求卻根本沒有理會,在這種情況下,張載只好另想它法,最後就把目光放在了鄉勇之上。
交河縣每年都要面臨着遼軍南下打草谷的危險,平時各地也是盜匪橫行,所以爲了自保,這裡的百姓都會結寨而居,平時寨子裡的男人也要進行訓練,也就是所謂的鄉勇,遇到遼軍或盜匪時,這些鄉勇就會依寨而守,只要堅持一段時間,就可以等到官兵的救援,從而減少寨子裡的損失。
不過鄉勇的組織鬆散,而且平時都只受各個村寨的頭人指揮,張載爲了說服這些人村寨可謂是費盡了心機,最後總算是將那些鄉勇組織了起來,然後張載親自訓練這些鄉勇,並且在去年臘月時一舉滅掉了其中的一股盜賊,這才使得他在交河縣中聲望大增,各個村寨也都對他這位知縣心服口服。
正是有了那些鄉勇,張載花費了幾個月時間,使得交河縣境內的盜賊或死或逃,今天被他殺死的鐵頭賊那些人已經是縣中最後的一股盜賊了,他們平時行蹤不定,之前張載幾次圍剿,都被對方逃了出去,這次他設下一個巧妙的圈套,而且連趙顏他們也被張載利用了。
昨天張載去瀛州迎接趙顏他們時,故意把消息泄露出去,讓賊人誤以爲他會在瀛州城住一晚,結果幾個月都沒有開張的鐵頭賊再也忍耐不住,終於在昨天晚上突襲城外的一個村寨,結果連夜回到交河的張載接到消息後,立刻帶着鄉勇前去圍剿,結果鐵頭賊沒有攻破村寨,反而被張載一舉剿滅。
“好!子厚兄用兵精妙,三國時的諸葛孔明也不過如此!”蘇軾聽到這裡,當下撫掌大笑着讚道,趙顏聽到這裡也同樣是連連點頭,感覺張載此人的確不凡,僅靠着一羣戰鬥力不強的鄉勇,竟然可以剿滅境內的盜賊,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對於蘇軾的誇讚,張載卻沒有露出任何得意的表情,反而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子瞻兄不必誇我,這次能夠剿滅境內的盜賊,主要還是那些村寨肯出力,鄉勇們也願意效死,這才能夠剿滅盜賊,爲此還有七十多名鄉勇戰死,兩百多人受傷,雖然爲將者不能太過計較傷亡,但是每次想到這些死傷,我都感覺心痛難安!”
說到這裡時,只見張載頓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這些鄉勇雖然剿滅了境內的盜賊,但是交河縣最大的禍害卻還是遼軍每年秋末時南下打草谷,那些遼軍可比盜賊厲害多了,到時我也不敢讓鄉勇們與遼軍正面作戰,恐怕也只能像以前的官員那樣,儘量將百姓遷到城中,然後利用縣城的城牆和守軍抵抗了,但這樣一來,城外的百姓恐怕會損失巨大,身爲他們的父母官,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敵人劫掠,實在讓人於心難忍啊!”
聽到張載提到遼軍南下打草谷,趙顏和蘇軾也都是沉默下來,打草谷的事由來已久,大宋高層對此也沒有任何辦法,雖然耶律洪基以三年不打草谷爲條件換取趙顏去遼國一行,但是遼國的信用實在讓人不敢相信,所以趙顏也不敢保證遼軍今年會不南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