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呯!”一杆大鐵槍在風雪中抖出幾個槍花,激盪的雪花隨風飄舞,緊接着只見持搶之人雙臂一較勁,將手中的大鐵槍舞的潑水不透,天空中飄蕩的雪花還沒有落下,就已經被鐵槍帶起的勁風吹到外面,等到這人將一套槍法舞完,身邊方圓一丈之內,竟然沒有一粒雪花。
“好!好槍法!想必這就是懷玉兄家傳的楊家槍吧,果然是殺氣凜然,小弟剛纔站在門都有些不敢進去了。”正在這時時,門外響起一個人的讚歎聲,緊接着趙顏從外面笑呵呵的走了進來,剛纔他冒着風雪前來,剛巧看到楊懷玉在舞槍,於是他也沒有打擾,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對方將一套槍法舞完,使得他頭上都已經落了一層積雪。
楊懷玉也沒想到趙顏會在這個時候前來,當下立刻放下手中的大鐵槍,上前行禮道:“末將楊懷玉拜見郡王殿下!”
“哈哈,不必多禮,楊家爲我趙氏皇族效力數代,我妻子也是將門之女,算起來咱們也是世交,所以懷玉兄不必拘泥於俗禮,只管叫我趙顏或是三哥兒都行!”趙顏大笑着說道,其實這些話他以前也對楊懷玉說過,只是對方性子古板固執,對禮節甚至有些苛刻,所以每次見到趙顏都是以郡王相稱。
不過這次讓趙顏感到意外的是,楊懷玉聽到趙顏的話後,臉上卻露出一種蕭索的神色,最後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既然郡王如此說。那楊某就冒昧的稱郡王一聲三哥兒了。”
聽到楊懷玉出乎意料的改變了對自已的稱呼,這讓趙顏也是一愣,不過緊接着他反應過來,當下一笑道:“本該如此,今天雖然風雪滿天,但卻是個喝酒吃肉的好日子,我已經讓人準備了一桌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趙顏說着向身後的小豆芽示意一下,對方立刻跑回別院,不一會的功夫。就有幾個下人送來酒菜。並在楊懷玉住的屋子外廳擺好,,等到兩人坐下後,那些下人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小豆芽一人負責給他們倒酒。
“懷玉兄。昨天晚上我看你也在河上幫二蛋家撈魚。而且還傳授二蛋武藝,是不是想把這小子收爲徒弟?”趙顏笑着開口問道,這段時間楊懷玉好像對二蛋很是不錯。所以趙顏也想知道自已無意間收下的這個下人日後有沒有出息?
聽到趙顏提到二蛋,楊懷玉本來有些鬱悶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當下開口道:“二蛋十分不錯,別看他長的瘦,但筋骨卻很結實,而且力氣也比一般人要大,十分適合練武,另外二蛋也很聰明,我打算不但傳授他武藝,另外再教給他一些兵法,若是他日後願意從軍的話,倒也可以成爲一員良將。”
趙顏聽到這裡也是一喜,沒想到自已還是很有眼光的,隨便撿回來的一個下人就這麼有天賦,不過緊接着他又想到,大宋的將士地位極低,當兵後都要在臉上刺字,普通的百姓也都看不起當兵的,罵他們是“賊配軍”,二蛋雖然是自已府上的下人,但至少也吃喝不愁,估計他也應該不會願意去參軍,更何況就算是做到了將軍,也同樣會受到文官集團的打壓。
想到這裡,對於二蛋的事趙顏也就不再強求,他今天找楊懷玉是爲了另外一件事,因此他這時再次開口問道:“懷玉兄,你之前被派到這裡看守玉米和地瓜,可是現在那兩種作物已經送走了,爲何你還呆在這裡沒有離開,另外你手下的那些士卒爲什麼不在這裡?”
聽到趙顏問起這件事,卻一下子戳到了楊懷玉的傷心處,只見他伸手把面前的酒杯端起來,然後把趙顏特意準備的蒸餾烈酒一飲而盡,雖然剛開始也對這種烈酒有些不適應,但卻很快就長出一口氣道:“好酒,這纔是男兒該喝的酒!”
一杯烈酒入肚,楊懷玉也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當下把自已的遭遇講了一遍,結果趙顏聽後也是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原來將門中一向都有“爲將不過三代”的說法,因爲唐末的武將之亂,使得大宋對此也引以爲戒,對武將的防範極爲嚴苛,從太祖杯酒釋兵權開始,武將集團就一直受到皇權和文官集團的打壓,後來更是形成許多或明或暗的規則,其中“爲將不過三代”就是對將門暗中的一種制約。
所謂爲將不過三代,並不是說將門的第四代都十分無能,而是第四代將門子弟往往會受到朝廷刻意的打壓,剛好楊懷玉就是楊家的第四代,所以從他成年開始,就一直受到朝廷的不公正待遇,比如他從小跟着父親在軍中廝混,也立下不少功勞,可是等到成年後,卻被調回東京擔任宮廷禁衛,不但一輩子都不可能再上戰場,平時更是閒的要命,想找點事情做都很難。
本來這次楊懷玉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掌管一支禁衛來趙顏府上守衛極爲重要的玉米和地瓜,他本以爲自已這次立下功勞後,應該可以得到朝廷的獎賞,就算不可能把他調回西軍,但總會給他一個有事情做的職位。
但是讓楊懷玉萬萬沒想到的是,玉米和地瓜被運走後,他手下的禁衛也被調走了,但唯獨他這個頭領卻沒有接到任何調令,好像朝廷把他這個人給忘了一般,而按照軍中的規矩,只要沒有接到新的命令,那就要按照之前的命令行動,所以哪怕他保護的玉米和地瓜都已經不在這裡了,但楊懷玉卻還要留在這裡,直接到接到新的調令。
趙顏聽完楊懷玉的遭遇,以及留在這裡的原因後,心中也不禁對大宋朝廷,主要是那些文官集團的陰險而感到震驚,像楊懷玉這種人,就應該把他放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可是那些文官們卻把楊懷玉調回京城閒置,這簡直是想用時間生生的把楊懷玉磨成一個廢人,現在更是把對方扔到自已這裡不管不問,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估計楊懷玉會在這裡等上一輩子。
楊懷玉講着自已的遭遇,同時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悶酒,最後帶着六七分醉意,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當下悲聲道:“想我楊懷玉十二歲就跟着父親在軍中,十四歲第一次上戰場,親手殺死兩個西夏士卒,之後的四年裡跟隨父親南征北戰,也立下不少的功勞,卻沒想到現在竟然落到這種地步,一身的本領無處施展,可悲!可嘆!”
楊懷玉說着,伸手拿過桌子上的酒罈,嘴對嘴大口的喝了起來,他現在只想借酒澆愁,只有喝醉了之後,他才能暫時忘記心中的痛苦。
看到楊懷玉的樣子,趙顏想勸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而且他也沒有能力幫助對方,畢竟他只是一個清閒的郡王,雖然在軍器監中掛了個職,但卻沒有多麼權力。其實不但趙顏幫不了楊懷玉,甚至連趙曙這個皇帝對此也無能爲力,因爲打壓武將已經在文官集團中形成共識。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大宋的文官集團已經開始限制皇權,可以說大宋是中原歷代王朝中皇權最受壓制的時代,哪怕是身爲皇帝,也需要按照文官們制定的規則來行使皇權,否則就會遭到文官集團的抵制,若是發生這種情況,皇帝最後也不得不服軟。
比如趙顏的那位大哥趙頊,在歷史上雖然極力支持王安石變法,但因爲變法受到絕大部分官員的抵制,結果最後也不得不讓王安石二度罷相,新法更是曇花一現,由此可知文官集團的實力。
眼看着楊懷玉一口氣把酒罈裡的酒給喝完,然後重重的把酒罈放下,兩隻銅鈴大眼中也帶上了幾分迷離,看樣子他已經醉的差不多了。這讓趙顏再次嘆息一聲,勉強安慰道:“懷玉兄也不必自暴自棄,西夏未滅,北遼未平,朝廷總有一天需要大規模用兵,到時就是懷玉兄這樣的猛將大放異彩的時候了!”
趙顏說這些話連他自已都不信,畢竟他也知道政治集團之間的爭鬥是多少殘酷,就算日後用兵,恐怕楊懷玉也不太可能受重用。
對此楊懷玉也十分清楚,只見他慘然一笑道:“郡王不必安慰楊某,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我離開西軍已經八年了,這八年裡每天無事可做,雖然平時還能練武讀書,但一個武將久不上戰場,整個人就會慢慢的廢掉,比如上次在西園,您身邊的這個小丫頭偷襲我,若是放在以前,恐怕她早就被我殺掉了,可是當時我竟然沒有絲毫的警覺,這對於一個武將來說,絕對是不可饒恕的,恐怕再過幾年,我真的會變成一個廢人,哪怕有機會再上戰場,也只會是一個畏首畏尾之輩!”
楊懷玉說話時雖然酒氣沖天,但分析的卻極爲透徹,或者說這些他早就已經想明白了,只是平時不敢說,現在才藉着酒勁發泄了出來,而且在說完這些話時,楊懷玉也不禁虎目含淚,爲自已,也是爲大宋的武將們感到悲哀。
看到楊懷玉悲憤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趙顏也不禁心中默然,之前他已經把火藥武器搞了出來,但在大宋這個年代,光靠一兩種先進的武器是不能完全扭轉戰爭的形勢的,最主要的還是大宋的軍事制度,可是自已又能對做些什麼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