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試問天下強兵何在?”老種倒了一杯遞給韓世忠。
韓世忠笑笑,接過來一飲而盡,不料強勁辛辣的二鍋頭把他一下子給嗆到了,好半天才平復下來。
“這是酒?!”
老種平淡的說,“我可沒說不是酒。你一定奇怪,這壺裡一會是水,一會是酒?”
“種公,可別再打埋伏了,我都快迷糊了。”
“告訴你也無妨,這種酒壺是古代有名的暗器喚作‘恩仇’,內藏暗格蓄有毒酒。若是酒桌之上,遇見仇人,便開啓暗格斟酒,任他再加小心也難逃一死。”
韓世忠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讓自己一再丟臉,端起“恩仇”酒壺仔細觀看。
壺身修長,做工精緻,若非有意觀察,是不可能發現壺把處有一個小小的突起,拇指輕輕一按,暗格便打開,可謂巧奪天工。
韓世忠歎爲觀止,嘖嘖稱奇。最後將酒壺放下,
“種公,我在西軍多年,向來以種家軍爲楷模。然則連勝軍不過兩個多月,不料眼界卻高了幾分,若是說強兵,連勝軍定能名列三甲”
老種搖搖頭,單純論到單兵素質和戰鬥力破壞力,連勝軍可能名列前茅。但是強兵絕不僅僅是這些,沒有朝廷在背後撐腰,你始終是一支地方武裝,絕對稱不上強兵。
“連勝軍很強,但是目前還不能算強兵”
韓世忠楞了一下,“那您是說?”
“女真,纔是天下第一強兵!”
女真?阿骨打,斜也,銀術可,完顏宗弼?
奉聖大戰的時候,也沒看出女真強多少?宗望,斡魯八千兵敗瀾泉河谷,銀術可,宗弼小勝蕭格里亞。
強也強不到那裡去?
“良臣,我聽說那小子在真定搞了很大的動靜,東京都被他鬧得沸沸揚揚?”
真定和連勝軍每日兩次信鴿往來,故此韓世忠最清楚韓望在忙些什麼。一連串的大型活動和節目,各界名流,十萬之衆,韓世忠也懶得去想。
倒是梁紅玉看過日報說,二弟實在是人世間之大才。對韓世忠每每勸其勤讀詩書,明理見性,免得到後來,做哥哥連弟弟家的門都不敢去。
“二弟宏韜偉略,行事往往天馬行空,實在有高人風範,身爲兄長,實在汗顏得緊。”
“你個潑韓五,如今到懂得汗顏二字了?你有什麼可汗顏的?”
韓世忠憋紅了臉,搶過酒壺給老種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敬老種後一飲而盡。
“種公,韓五背後不知道多少人戳脊梁骨,有的說仗着是便宜大哥的名份,佔據了將主之位。甚至還有的說是投靠汴梁權貴,擠兌走弟弟才得來的”
韓世忠說完淚水婆娑,哽咽半天才說“我心裡苦都不敢說出來,實在丟臉。”
老種站起身,繞過桌子,照着韓世忠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
噗通,一聲,韓世忠被老種直接踹到地上去了,韓世忠也算靈敏,馬上一手撐地翻了個跟頭又站了起來。
老種突然發飆,可不常見,肯定是自己哪裡不對,自己剛纔說了啥?
老種笑着說“恩身手不錯啊,不過看你這夯貨,肯定不明白老子爲啥踹你,過來,坐下!”
韓世忠沒辦法,只得乖乖的過來坐下,老種又是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這一次,韓世忠也不防護,任憑自己摔得四仰八叉,給老傢伙順完氣了再說。
“第一腳是替那小子踹你,第二腳是因爲我帳下出了你這個夯貨,老臉都丟光了。踹你算便宜你了!”
韓世忠聽老種的話,知道他發完脾氣了,摸着板凳就爬起來,爬了一半問“踹也踹了,能知道爲啥不?”
“韓望傻?他絕對不傻。你要真是個混賬,別說是他哥,就算是親爹老子,他也不會把連勝軍交給你!”
韓世忠一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首先,韓望絕對不會因私廢公。而且除了自己,全軍上下沒有更合適的人。
熊達如果沒死算資格最老的,何況早在連勝軍重組的時候,他就被安置到重步營。甚至拿下易州之後,韓望不在的時候,軍政方面也是以自己爲主。對於這件事,全軍上下都是知道的。
他騰地一聲坐到板凳上,“種公,你是說我能當這連勝軍的將主?”
老種白了他一眼,“你就算不能當,現在你也得擔當起來?知不知道,爲什麼那小子如此心急火燎的大操大辦?”
韓世忠靜下心來,把前因後果重新過了一遍,“他這麼做是爲了名和利,以利驅人,聞名於官家,重獲朝廷重用!”
老種接着問“爲何如此?”
“如此急迫,必定是擔心燕雲形勢惡化,一發而不可收拾。造成這種後果的,契丹與我半斤八兩,唯有女真南下…”
說完,韓世忠站了起來,“女真即將南下?可能嗎?”
老種坐下,頹然道“世事無絕對,你做一軍將主就不能心存僥倖,兵者,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既然這麼說,那就是韓望和老種都預見到,女真南下,必將和宋軍展開爭鬥,而且是大打。
具體數量不好確定,但是當時奉聖大戰時,參戰的約有一萬女真騎兵,一旦金軍決定南下,也不會少於此數。
宋軍該如何面對萬名女真大軍呢?
連勝軍又該如何面對呢?
是戰,是撤?
這是個糾結的問題,韓世忠陷入思考,兩千餘人的連勝軍,能否對付兩千女真,答案是不確定。
作爲假想敵,參謀本部進行過相關的兵棋推演,分爲陣地戰,遭遇戰,攻防戰等。
韓世忠自然是全程參與學習,對過程和結果都記憶猶新,最後的結論是,數量相等的女真騎兵和連勝軍對陣,連勝軍反而輸多勝少。
韓世忠大爲驚訝,爲什麼結果這麼差?
究其原因,是朝廷對於連勝軍的後勤補給滯後,騎兵集團沒有形成戰鬥力,步騎、步弓、騎射根本沒有良好的訓練和配合,所以戰鬥力上不去,自然打不了仗。
既然金軍要過來了,爲何老種還要死死和燕京城硬磕?難道讓女真人做鷸蚌相爭裡面的漁翁?
不,絕對不是。
老種和韓望不同,所以西軍的目的自然有一些差異,是爲了讓西軍體現出價值,從而獲官家支持和關注,確保西軍不被分裂,能夠擰成一股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