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七十有五,原本就是退居二線,今日若非事關遼國歸順,纔不會半夜起來趕早朝。今日一上朝就嗅出味道不對,看來官家非燕雲不取啊,估計又是童貫、樑師成、王黼等人鼓吹的結果。
此等****,也不看看禁軍實情如何,就敢瞎着眼睛全面開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种師道、辛宗興,兩路主帥,都被打的丟盔棄甲,二十萬將士,伏屍百餘里,他們居然都裝作視而不見?!
還有劉延慶,仗着自己十萬雄兵,肆無忌憚,目無法紀,所過之處,民怨沸騰。如此兵士,能阻擋遼國鐵騎?能縱橫千里,復燕平遼?如果自己眼睛沒瞎,絕對不可能!
看今天架勢,道君皇帝是不希望自己干擾北伐大業,怕是遼國來使也是有人指使找上門來,如此處心積慮,可悲可嘆。算了,就看他們表演好了,不弄得頭破血流,是不會醒悟的。
王黼見蔡京已有退意,便趁勢追擊,“蔡相所言差矣,蕭幹十萬大軍北移,金國北線牽制遼國重兵,正是我軍奪取燕雲大好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唉~蔡京內心一聲長嘆,當即向趙佶躬身施禮“聖明不過官家,國事之重如雷霆萬鈞,老臣年歲已高,心力交瘁不堪,恐誤國事,望官家另選賢能,並體恤老臣致仕休養!”
趙佶忙做樣子,“王卿,蔡相公忠體國,不可攀扯過甚。”轉頭又寬慰蔡京“蔡卿,國是小有相爭,實屬平常,如今北伐在即,錢糧乃首要事務,萬不可推辭”
就這樣,趙佶和蔡京上演了一出三辭三留的君臣苦情戲,最終趙佶還是放手。接受蔡京的離職請求,卻不準致仕,而是在家休養,等於是停薪留職。這就是趙佶的平衡之術。
蔡京一旦離職,朝堂之上立馬就變成鯊魚羣,而圍攻的對象就是蔡京空出來戶部的位置。戶部就是大宋的錢袋子,無論哪一派在戶部掌權,對自身的力量就增加一份,更能扼住對手的咽喉。
儘管各方各派都推舉重量級人選,誇讚、詆譭、爭吵、怒斥一時間滿殿亂飛。不過趙佶也沒有那麼好胡弄,最後僅僅一句“留中待察”就結束了爭吵。
這件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江南方臘造反所帶來經濟商業凋敝的惡果,今年稅收差了一大截,而且童貫搜刮了六千萬貫平遼復燕費,已經打水漂了。
如果再增加稅收攤派,恐怕就要面對張臘、李臘造反,然後商量來商量去,誰也沒有好的建議。韓望在那麼一瞬間想起,這個蔡京難道是借坡下驢,避開這一個大泥潭。越想越有可能,這個老妖怪走一步看三步,必須提防着點,不然被賣了還要數鈔票。
然後各部各門都提出一些人事變動,尤其羣牧司提出牟駝崗已屯軍馬一萬匹,希望再擴大一萬匹,確保大宋能有一萬鐵騎應對女真日後南下。
這一點引起韓望的關注,牟駝崗天駟監是唯一一個趙佶親自安排的超前計劃,不過歷史上被金軍第一次南下就掠奪一空,一萬鐵騎成爲泡影。
不過既然自己來了,應該可以想點辦法避免最惡劣的情況出現。所以留心了一下,羣牧司右監閔良奕,無論如何要分一杯羹,必須想辦法打好關係。
隨後又是兵部、吏部、工部、禮部爲了錢吵得沸反盈天。趙佶就是鴕鳥,扔下一句“待三省戶部決後再議”草草了事。
然後,也沒什麼需要奏報趙佶裁決的重要的事情,值班太監唱喏“諸臣工,有本奏來,無事退朝”。大家都分列兩邊站好,恭恭敬敬迴應“臣等退下,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韓望隨着衆人退出,心想總算熬過了早朝。這一大早的奔過來,就是把蔡京搞下臺,其他的一件也沒落實,浪費時間啊!剛打了個呵欠,聽見後面值班太監喊“宣武節郎韓望,御花園奉駕!”
啊!怎麼皇帝老子把我留下來?
周邊的大小官員也是奇怪的看着他,這個韓望不簡單啊,王黼特意提到他,蔡京也是禮敬有加,居然官家還要單獨奏對?
大多數官員都見不得皇帝寵信同僚,恨不得自己二十四小時隨身侍候官家纔好。所以眼神中不僅充滿疑問,還有一種憤憤的神色,大有質問“你何德何能的味道”
韓望可不傻,這時候官家最大,一句頂一萬句,馬上回應“微臣惶恐!”身子卻擠出人流,跟隨值班太監前往御花園。
趙佶的御花園可謂巧奪天工,三步一景,五步一絕,奇花異草,奇珍異獸,怪石嶙峋,古樹參天,飛瀑涌泉,真是美不勝收,極盡奢華,尤其面積大的驚人。
看着這些巨型太湖石,巨大的樹木,難以想象在肩抗手推的年代,怎麼從江南運送過來的。總之,完全都是民脂民膏,如此濫用民力,難怪落得悽慘的下場。
趙佶在荷花池邊的亭中作畫,看樣子心情不錯,一筆一筆,神情專注,果然是藝術家皇帝,這個職業精神值得表揚。既然皇帝專注與畫畫,自己絕壁不能冒失的上前打擾,很恭敬地在一旁靜候。
大概三刻鐘之後,趙佶很瀟灑的將畫筆放下,滿意地點點頭,衝韓望點頭示意“韓卿,上來,替朕看看這夏日碧荷圖畫的如何?”
韓望不得不腹誹,尼瑪,你可是專家,讓我這個門外漢點評,除了贊還是贊啊!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比如拍馬要拍的恰到好處,如果讓別人聽出爲了拍馬而拍馬,意味就差了點。
小步上前,躬身施禮“微臣本是北地粗鄙的軍漢,說的不好,怕是讓陛下笑話”
趙佶沒想到韓望還真的敢說,只是擔心說的外行惹人笑話,這就有意思了,其實趙佶對自己的畫作雖然有信心,畢竟很多誇讚都是衝着自己的皇帝名頭來的,真想聽一聽外行的真實評價。
“韓卿,朕今日一見到你,心中甚是親近,畫作原是小道,朕不過信筆塗鴉,不值什麼,無須顧慮但說無妨!”
韓望謝過趙佶赦免之責,湊近案前觀賞。這一副夏日碧荷,畫面上一片片的墨色荷葉,左下方水面有兩隻鴛鴦,還有若干水草,圖中右上偏中部一朵盛開的荷花活靈活現,左側是題跋。構圖,意境,完全沒的說啊,評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