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悄悄將馮河拉到一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馮河也是神色緊張,央得何半仙一起匆匆趕了出去。
韓望估計多半有了麻煩,瞅機會從馮文那裡得知,馮河的次子馮晨今日從縣城返回途中遭遇山賊,財物被搶奪一空,傷重昏迷,被路過的莊民擡了回來,馮河愛子心切,招呼都忘記說一聲就拖着何半仙跑回家了。
據馮文猜測,十有九八馮晨返回途經二龍山地域,碰巧遇到山賊下山劫道,馮晨善財難捨意圖反抗,惹惱了山賊才被打傷。
二龍山地勢險要,據稱有數百賊寇聚集十數年,爲首的是一位外號九頭龍的寨主,還有位飛天虎的二當家。二龍寨屢屢對抗官府,官府對此也十分頭疼,山區不便大軍進剿,派出的小隊多次被山賊伏擊損失慘重,故而不了了之。
一般情況山賊劫財不傷人,旅客遇上山賊交納一半的財物也就能活命,出於宣揚山賊血腥手段,那些違逆山賊不如實交納錢財或敢於反抗的人全被殺死。
韓望覺得馮河家裡還真是流年不利,老子胳膊差點沒了,小兒子又被山賊打成重傷,一個大兒子還在最危險的邊境戍邊,這一家子莫非衝撞了哪路神仙?
既然何半仙去了應該能應付情況,二來這邊賓客滿堂自己再貿然離開,也會造成人心惶惶,所以馮文的意思等晚飯後再一起過去慰問馮河。
吃過飯,莊民都陸續告辭回家,韓望出於關切自然趕到馮河家中,鄉鄰見韓望來了,紛紛讓他進得屋去,畢竟韓望救活了那麼多人,希望這次能吧韓晨救活。
韓望看到馮晨的狀況吃了一驚,馮晨渾身十幾道傷口,失血過多,其中腹部傷口破裂腸子也流出來了。臉色發白,瞳孔放大,生命垂危,這種外傷沒有後世專業的外科手術存活率非常低。
正在思慮之間,馮河也發現韓望來了,忙攥住他的手腕,請他救治,不用說何半仙給馮晨下了死亡通知書。
韓望也想救馮晨,但是首先需要輸血而且是大量輸血,在這個時代沒有血型檢驗技術,盲目輸血就是等同於殺人,至於滴血認親是沒譜的事,就算馮河是父親也不一定血型匹配。
韓望直到這時候馮河是最激動的,不能一下將實情告知,喪子之痛恐怕他接受不了。藉口與何半仙會診拖延一時半刻,何半仙和韓望神情都不是太好,馮晨估計也挨不了多久。
韓望看着馮晨才十七八歲的面容逐漸蒼白,狠狠心找來馮河,抱歉的說“馮伯,令郎失血過多,且拖延太遲,只怕在下難以救治。。。”馮河頹然坐在牀邊。
很快馮晨撒手人寰,馮河飽經風霜的臉上已經老淚縱橫,摟着兒子漸漸冷卻的身體嚎啕大哭,娟娘也是抽泣不止,依然給韓望何半仙施禮感謝兩人盡心盡力。
鄰里親友也是分別勸慰,何半仙幫着指派衆人準備馮晨後事,馮文吳貴莊上管事的人都來慰問勸解,並提供力所能及額的幫助。
吳貴也拍胸脯保證儘快向縣衙上報賊人動向,催促縣府出兵剿滅山賊。待得馮晨諸多後事大致準備妥當,馮文和韓望吳貴等人辭了出來。
馮文說“祠堂的蒙學房舍已經收整好,趁着今夜過去看看,倘若短少了物品也好連夜差人準備,保證不耽誤明日開蒙大事”
韓望自然同意,這幾天和馮河睡一張牀上,無論怎麼安慰自己總有那麼一種說不出的彆扭,何況今夜馮家有喪事,更是不便打擾,這時有自己單獨住的房間當然好。
祠堂在村子中央,也就幾步路程,很快二人就進了祠堂。祠堂內是六十多歲的苦爺在看守,說來是馮文父輩的家奴,年歲大了不能幹活,耳朵也不太靈光,便委他在祠堂打掃值守,圖個清閒安心。
馮文大聲和苦爺交代“韓先生明日一早就要給蒙學開課,你再收拾收拾,平日裡就聽韓先生的吩咐,但有需要只管找管家支取即可”苦爺憨厚的嘿嘿直樂,說着“少爺,我聽韓先生的,您放心吧!”
韓望忙過去與苦爺見禮寒暄,接着韓望看了教室和自己的住房,很滿意,教室內收拾的整齊,有一張太師椅應該是韓望坐的,還有十幾張小書幾,是學生用的,椅子桌几都被苦爺擦拭的乾乾淨淨。
雖然沒有黑板粉筆之類,但是筆墨紙硯早已準備齊全,這還是從馮文書房挪用過來的。書法韓望在大學書法興趣班裡也練過幾年,雖然不怎麼樣,好歹能湊合着用。
自己的房間睡牀、書桌齊備,書架上有千字文,百家姓等蒙學書籍,論語,尚書等科舉考試的書籍當然不能少,還有就是唐宋名家詩詞,各種知名典籍也有若干。
至於韓望後世耳熟能詳的三字經沒有,而馮文亦毫不知情,其實三字經最早版本出自南宋,現在自然沒有,韓望連連致謝,這些實在是太重要了。
而且,更爲貼心的是馮文照着韓望尺寸送來兩身新的換洗衣服,換過之後簡直神清氣爽。
韓望覺得有這麼一間教室就可以開始新生活了,通過自己的學識肯定可以改變來讀書孩子們的未來,因爲只有孩子們纔是最容易塑造的,如果讓他去教授馮文這種思維已經僵化固定的老學究,估計沒談幾句就得打起來。
居然敢說地球是圓的?地球圍着太陽轉?世間沒有鬼怪牛神?皇帝不是真龍天子是普通人?這是要被抓進官府砍頭的!
韓望打定主意:老老實實當個邊遠地區最帥教師,享受幾年純天然氧吧無公害食譜的田園生活再說。而且孩子們純真,鄉民多淳樸友善,不用擔心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完全是全生態度假模式開啓啊!
蔣忠回到三林,還沒開口,就有好些帶着孩子人來問是不是自家的娃娃明日可以去馮莊蒙學求學。
原來有好事者早早趕回來報信,今天的情況整個村子都知道了,村民雖然詫異熊達比武輸了,沒能拿到四六分水永例,但是自家孩子能否去上學自然更爲要緊。
蔣忠沒好氣的說“馮莊會那麼好心?娃娃去馮莊能放心得下?且不說你家拜師禮拿得出麼?”
被村民七嘴八舌問得的不耐煩了,一揮手甩了句“要去自去,出了事情也不與俺相干!”徑自回家生悶氣。
不一會三兩個跟班也摸進門來,瞧着蔣忠臉色不好,有人勸慰“哥哥,勝敗乃常事,日後尋得機會再打勝回來就是”
另一個就說了“那書呆子一點也不呆,手段毒辣得緊,俺瞧着怕不是好相與的”先前那人氣不過“俺看着也不咋樣,那小身板風吹就倒,熊達那廝也不知道是不是迷魂湯灌多了,一個照面就敗了,俺瞧着稀裡糊塗?”
蔣忠聽着更煩,“盡說些個沒用得作甚,你們幾個先去尋思個主意再來,俺出去躲個清靜”拔腳出門,看幾個還想跟着,眼睛一瞪罵了句“都給俺滾遠點!”幾個後生方訕訕的散了。
他這一肚子心思琢磨來琢磨去,一擡頭,發現竟走到花娘酒鋪門口,也好,喝酒解悶也不錯。自顧自在棚子裡坐定,喚了聲“花娘,燙壺酒,來兩個小菜”
花娘忙出來招呼,一見他臉色不好,再加上下午的傳聞,心裡明白“村主大駕光臨,稍坐,酒菜片刻即來”
也說花娘手巧,片刻果然端着酒菜來了,一碟醬牛肉,一碟炸花生米,一盤蔥燒豆腐,兩壺酒,兩隻酒杯。
花娘一邊給蔣忠斟酒一邊笑着說“承蒙村主多有照拂,一人獨飲無趣,若不嫌棄,花娘陪着村主淺飲兩杯,如何?”
蔣忠思慮片刻舉起酒杯“好,多謝花娘一番美意,今日不醉無歸”然後一口喝掉。
花娘抿嘴一笑“村主好酒量!”一揚玉脖也是喝得乾脆利落。
蔣忠原本煩躁的心境,見得花娘如此豪爽,也就高興起來,讚道“花娘可算得女中豪傑!俺自愧不如”
花娘斟滿酒杯,笑道“這回花娘回敬村主”竟是眼也不眨的又喝一杯,蔣忠只得喝酒。
“花娘自幼父母早亡,嫁來三林卻不料夫婿命薄,只丟得一間破屋,臥牀的老孃年幼的小叔,錢財皆無,可是俺就是不認命,靠着手藝打理酒鋪撐起這個家”
第三杯蔣忠正要端起來,花娘說話“今日藉着酒膽說句不知輕重的話,誰家沒有過不去的難關,難不成都不活了?你是堂堂七尺男兒怎有空閒借酒澆愁?不思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