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來了。
趙曙這般看重此事,讓文彥博有些不解。
“沈安在出雲觀坑了博羅特,讓他深信不疑,接着回到樞密院,沈安一番話讓博羅特深信大宋對上京道沒有興趣,並且願意免費提供兵器給阻卜人……”
“不要錢?”
趙曙皺眉道:“沈安竟然不坑人,這個讓朕有些意外。”
“陛下,從大宋到上京道,中間還隔着西京道。他們能帶多少兵器回去?”文彥博難得的揶揄了一下,“只管敞開庫房讓他們搬,到頭來那些刀槍還是要砍在遼人的頭上。”
“召集宰輔。”
趙曙在思索。
晚些宰輔們來了,聽聞了此事後,富弼贊同,“陛下,上京道寬闊,那邊勢力散亂,若是阻卜人糾結一批人馬來起事,耶律洪基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可若是阻卜勢大呢?會不會養虎爲患?”
包拯提出了一個問題。
文彥博搖頭“那邊部族衆多,若是不理,以後大宋打下了西京道後,就會和他們接觸。要想清剿他們很難,但若是他們主動聚集起來,就省事了許多。”
“這是聚而殲之!”富弼點頭道:“文相高見。”
“呵呵!”文彥博難得尷尬了一下,“先前沈安這般說的。”
他於外事的造詣遠遠趕不上沈安,所以從善如流。
富弼頷首。
“沈安爲此和那人還結拜爲兄弟。”文彥博覺得這事兒有些好笑,沈安算是跌份了。
“爲了大宋,他倒是受了委屈。”
大宋名將和一個外藩小卒結拜,這真是委屈。
想到這個,趙曙就下定了決心。
“那博羅特可是真心?”趙曙覺得有些不值。
包拯也覺得不妥,“陛下,這等結拜,就怕冥冥之中有鬼神見證,臣的方寸有些亂了。”
若是以後大宋和阻卜開戰,沈安算不算是背信棄義?
包拯擔心會不會由此引發什麼反噬。
這年頭的人還是篤信鬼神之說,對報應一說也頗爲忌憚。
富弼也覺得不大妥當,“要不去問問沈安。”
趙曙點頭,隨後開始議事。
陳忠珩親自去了沈家。
“反噬?”
沈安抱着毛豆在院子裡溜達,毛豆趴在他的肩頭在嘀咕着只有他自己能聽懂的話。
孩子雖然會說話了,但經常會說些天書,咿咿呀呀的,最是可愛。
沈安微笑道:“沈某爲了大宋,何懼什麼反噬!”
陳忠珩心中感動,躬身道:“好漢子!”
沈安頷首,然後抱着毛豆回去。
這背影看着格外的孤獨。
哎!
陳忠珩深深的感動了。
可沈安卻知道阻卜人未來將會是大宋的對手。
草原上總是在醞釀着新霸主,遼人雄霸草原多年之後,被大宋一耳光打的滿眼金星,威望盡失。
正所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這個時候的遼國就像是當年的大秦暮年。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會窺探着霸主的寶座,誰上位了,第一件事依舊是盯着南方,嘴角流淌着饞涎,想着南下牧馬劫掠。
所以沈安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陳忠珩一路回去,“陛下,沈安說,爲了大宋,何懼什麼反噬!”
“好個沈安!”
衆人都覺得這話豪氣干雲。
可趙曙卻覺得這話裡全是忠心。
好臣子啊!
這等好臣子不好生賞賜一番他都心中不安。
他下定了決心,拿起毛筆就在北伐賞功簿上,沈安的那一排寫下了一行字。
而臣子們出了大殿後,文彥博拱手道:“沈安這等手段如羚羊掛角,信手拈來,老夫今日做了雅賊偷聽,驚爲天人,希仁果然會教導人。”
包拯笑了笑,“那孩子自己努力,和老夫卻是無關。”
富弼笑道:“說來也是,沈安當年在樞密院任職時,樞密院四房很是不成器,他帶着那四房一陣攪和,竟然都找到了自家的出路,如今四房越發的得意了。
特別是禮房,說來也是神奇,沈安對外藩人總是能揣摩到他們的心思,你等說說,這是何意?難道是窺心之術?”
曾公亮笑道:“若是有窺心之術,何不如去一窺美人之心。”
這個話題一下就被打散了。
包拯最喜歡聽別人誇讚沈安,話題被曾公亮打斷後,他老人家的心情很不好。
他板着臉道:“宰輔去青樓,不像話!若是被老夫看到了,定然要彈劾一番!”
他拂袖而去,曾公亮指着他的背景,“你們說希仁這是怎麼了?”
衆人搖頭,有人笑道:“先前都在誇沈安呢!”
曾公亮一拍腦門,“是了,老夫卻打岔了。”
“希仁!”
曾公亮急忙追了過去。
“沈安自然是出色的,只是此次立功太大,官家沒辦法酬功,不能誇讚太過呀!”
包拯只是不理。
所謂老小老小,你衝着老夫的孩子使臉色,老夫不罵你就算是寬宏大量了。
“老夫和你說,此事你最好着緊些,別說誇讚沈安,就算是罵他一頓也使得。”
“希仁你別不當回事,回頭官家沒辦法下臺,沈安如何自處?官家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變成駙馬,可楊卓雪在呢!”
駙馬自然就沒法去弄什麼大功了,但這就算是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沈安纔多大?竟然就開始養老了,這日子咋過?
包拯心中憂心忡忡,但卻輸人不輸陣,板着臉道:“此事定然妥當。”
說完他大步就走。
曾公亮沒好氣的在後面說道:“妥當個屁!包希仁,此事你不給他提個醒,回頭老夫見到他就恭喜一聲,叫一聲駙馬吧。”
駙馬自然是不可能的,因爲公主不可能嫁給有婦之夫。
但這事兒卻成了包拯的心病。
他徑直去了沈家。
“沈安呢?”
莊老實察覺到了他的身上有些火氣,就小心翼翼的道:“郎君在書房呢!”
“在做什麼?”包拯一邊過去一邊問道。
莊老實賠笑道:“郎君在讀書。”
“不錯!”
活到老學到老,這是此刻讀書人的習慣,所以包拯很是滿意。
等進了書房,見沈安雙腿搭在桌子上睡覺,包拯也只是過去把那本要掉落的書拿起來,放在桌子上。等看到封面寫着儒學經典合集時,更是欣慰。
沈安只是小睡一下,馬上就醒了。
“您怎麼來了?”
沈安坐直了身體,然後弄了茶水來,自家先灌了一氣,這才舒坦。
每次小睡醒來,他總是覺得口乾舌燥,就要這麼喝一氣才覺得舒服。
“你和那人結拜爲兄弟,以後可有反噬?”
這年頭結拜爲兄弟,就要榮辱與共。
沈安說道:“您是爲了這個來的?此事說來……您得知道,這是大宋,大宋的神靈定然是庇護某的,而不會去庇護外藩人。”
“就這個讓你不怕?”包拯覺得太輕率了。
“您還記得當年某揭開巫蠱之術的經歷嗎?”
說起這個,沈安就一臉的篤定,“某的命硬。”
好吧,包拯暫且相信他的命硬。
“可你此行立功太大。”包拯突然有些愁眉不展,“按理北伐的賞賜早就該出來,可官家卻握着不放,可見是在犯難。老夫以爲,官家就是在爲了你的事犯難。”
“那簡單。”沈安早就準備好了。
“您放心,保證讓官家滿意。”
沈安沒說手段,但包拯卻搖頭道:“別去打斷人的腿了。你以前這般做,官家還能說你年輕氣盛,如今你也奔着三十去了,再這般跋扈,不妥。”
“是。”
沈安很是老實的模樣讓包拯歡喜不已。
“包公!”
果果來了,見到包公後笑的眉眼彎彎的。
包拯也笑的很是慈祥。
一老一小嘀咕着出去了,沈安打個哈欠,拿起了那本書。
放開一看,裡面全是刀光劍影,神仙法術。
正是小說!
他現在覺得專門養着一羣人給自己寫小說看很是霸氣,至於出版……
嘿嘿!
沈安去了書店,拿了一本書丟過去,“就印這個。”
工匠們蜂擁而至,等一看裡面的內容,都呆了。
“郎君,這本書當時您不是說會招人罵嗎?這會氣煞了那些人啊!”
“弄不好晚間會有人套麻袋給您來一下。”
沈安淡淡的道:“你等只管印出來發售就是了。”
一個工匠問道:“郎君,這書賣多少?”
“不虧本就行。”
沈安丟下一句話就走了,留下一羣風中凌亂的工匠。
“郎君這本書裡全是那些小道消息,哪怕只是暗示,可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還便宜賣,多少人會買了去……”
“連韓相的小道消息都有,郎君這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呀!”
“印吧印吧。”
衆人一陣忙,按照沈安的交代開始加班。
活字印刷的優勢在此刻就出來了。
排版的速度飛起,第二天就出了樣書,第三天凌晨就開始賣了。
“京華煙雲,最新的好書啊!”
“京華煙雲?”
有吃早飯的過來一看,“這不是京華八卦嗎?”
夥計尷尬的道:“看錯了。”
“那麼便宜,買一本去看看。”
而本書的作者馬洋也來到了書店。
“那麼多?”他見外面堆滿了自己的心血,不禁感動,等看到書名時,就納悶的道:“不是京華煙雲嗎?”
夥計說道:“郎君說了,煙雲什麼的太俗,不如八卦。”
馬洋是沈安的粉絲一枚,聞言讚道:“郎君高見,八卦好,八卦可是神器。”
……
今天是北伐的賞功日,沈安天沒亮就起來了。
一番折騰後,楊卓雪給他穿上了正裝,可等她出去後,沈安就把外袍脫了,一溜煙就去了前院。
“快走快走!”
他哪裡耐煩穿厚重的衣裳,再說等那本京華八卦賣出去後,那些重臣非得要找馬洋拼命不可。
馬洋啊!
沈安吩咐道:“給馬洋五百貫,讓他去鄉下躲半年。”
罪魁禍首走了,但同意印刷的沈安在,就是炮灰。
呵呵!
“某就喜歡做炮灰!”
沈安洋洋得意的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