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完這戶籍之事,韓絳等人便急匆匆地離開,真的是無顏留在這裡。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但蘇轍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其實普查戶籍對於官府也有好處,這都是政績,那些官員純粹就是沒事找事,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反倒是更關心張斐提到的宗法,韓絳他們走後,他便問道:“張庭長打算如何完善宗法?”
他雖然是公檢法的堅定支持,但他也是宗法鄉法的支持者,他認爲民間必須要有勢力去制衡官府,不能所有的都有官府說了算,如果地方官員作亂,朝廷就無法得知,公檢法也是屬於官府,道理還是一樣,雖然宗法是有問題的,但是沒有可能會更加糟糕。
張斐非常清楚蘇轍在這方面的政治立場,向李四道:“李四,拿塊木板上來。”
“是。”
很快,李四就拿着一塊木板上來,掛在屏風上。
符世春、曹棟棟也起身圍了過來。
張斐拿着木炭,道:“我對宗法的完善,其實是非常簡單,就要清楚的人事安排,且明確每個人義務和責任。故此,我會要求各個鄉村設立鄉委會。”
“鄉委會?”
蘇轍眉頭一皺。
“不錯!”
張斐點點頭,然後手指炭筆,在木板上畫了幾個小圈圈,“假設這是一個個鄉村,皇家警察是不可能在每一個鄉村建立分署的,故此警署方面一般會在一羣鄉村中間建立一個分署。
同時各個鄉村裡面組建鄉委會,還是由他們負責組織百姓農桑、防災、調解糾紛、動員戰爭,同時還有醫療、建設、教育,等等。
簡單來說,官府命令最終就是下達到鄉委會,而鄉委會也可以直接向警署反應村裡的困難。”
他一邊說,一邊話,三兩筆,便畫出一個簡易政治架構。
蘇轍點點頭道:“其實現在就是如此,由戶長、里正、鄉紳組成,只是任務和責任並沒有這麼明確。”
張斐點點頭道:“而這就是我們要做的,我們必須要確定,哪些事歸鄉委會管,哪些事必須要上報警署,當然,我們也會出臺相關規定,明確告訴警署該如何配合鄉委會。”
曹棟棟鬱悶道:“我可不想與那些老夫子合作,那可太難了。”
張斐道:“但是你沒得選,因爲皇家警察不可能針對每個鄉村進行管理,如果要做到這一點,光河中府的皇家警察至少得有三萬人,財政根本負擔不起。”
符世春道:“衙內,這是好事,可以減輕警署的負擔。”
“符主簿說得對,底層的糾紛是最多最複雜,不時時刻刻駐紮在鄉村裡面,是根本管不住的。”
張斐給了曹棟棟一個愛莫能助的微笑,又道:“同時,一個鄉委會多少人,由誰來擔任,這些都必須要明確,以便將來問責。”
蘇轍問道:“那這個有如何規範?”
張斐道:“我打算從兩個方面來規範,其一,鄉里那些特權人士。但凡享受特權免稅的,必須承擔鄉委會的責任。”
蘇轍道:“但是這些人不一定能夠管理好鄉村。”
張斐道:“我得說一句蘇檢察長可能不愛聽的話。”
“蘇某洗耳恭聽。”蘇轍微微頷首。
張斐笑道:“相比起道德,我其實更加相信利益。如果將免稅特權和鄉委會的責任連接在一起,我相信他們努力會管好的。”
蘇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這麼做的話,那他們肯定會打起精神,如今這特權太重要了,就連稅務司都不敢動這特權,這才金飯碗啊!
張斐道:“其二,就是德高望重,在我看來德高望重也就是民心所向,選擇一位深得當地鄉民敬重的人去主持鄉委會,這會讓鄉委會的工作變得更加順利。”
蘇轍笑問道:“張庭長不是說,相比起道德,更相信利益嗎?”
張斐道:“到達德高望重的境界,名聲同樣也是利益。”
蘇轍無言反駁,微微拱手道:“受教了!”
說到底其實就是規則。
皇權可以不下縣,但是規則是必須下縣,鄉村必須根據朝廷的規定來運作,明確責任和義務。
之前雖然有戶長和里正,但戶長、里正是管不住鄉里那些大佬的,就不是一撥人。
張斐就是要改變這一點,讓那些享受權力的人士來充當這鄉委會,你享受多少權力,就必須承擔多少責任,同時這些人往往是具備實力的,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同時,德高望重則是代表民意,而這個民意是能夠制衡那些特權人士的,因爲他們的利益訴求是不一樣的,哪怕這個德高望重的人也是特權人士,但是這些人往往是更在乎名聲。
隨便一問,張斐就拿出這麼詳細的方案來,蘇轍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一早就想好怎麼解決律法與宗法的衝突。
他也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必須得解決,不然的話,皇家警察會跟他們發生矛盾。
雖然問答會已經結束,但大多數百姓都還滯留在原地,相互討論着問答會的內容,他們主要是討論普查戶籍一事。
因爲很多人爲逃避稅收和徭役隱匿戶籍,幾乎佔整個河中府的四分之一,三分之一都是有可能的。
這可是一個大事啊!
但原本來說,這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我們的目的就是逃稅,我們只求一口飯吃,我怎麼可能會去登記。
但是現在稅收和徭役制度都變了,免役法使得很多徭役變成僱役,收稅也變成自主申報,別說伱沒有戶籍,你就是有戶籍,你也可以不來交稅,反之,你沒有戶籍,我也要查你的稅,稅務司說得非常明確,我不管你是哪裡來的人,你在河中府生活,就必須交稅。
同時這個自主申報,使得折算、支移這些剝削手段全都沒了,貧農的稅率才百分之五,也沒有必要害怕,隱匿戶籍到底還是有諸多不便,被人欺負,也不敢聲張。
這令百姓非常矛盾。
他們一方面想去領取姓戶籍,但又害怕會因此惹上麻煩。
而那些官員們則是一邊快速離開,一邊低聲討論着。
“這公檢法真是欺人太甚,若是戶籍權也讓他們奪取,那我們官府還能幹什麼?”
“韓寺事他們不是去找他們算賬了麼,有韓寺事在肯定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這戶籍權倒是其次,關鍵是這問答會纔可怕,他們公檢法這麼做,必定會引發百姓要求我們官府也這麼做。”
“那我們也這麼做,風頭可不能讓公檢法給搶去了。”
“這說出去的話,就潑出去的水,你說了,你能做到嗎?”
待聲音漸遠,法援署走出兩個老者來,正是範鎮和陸曉生。
陸曉生問道:“你認爲官府會開這種問答會嗎?”
“一定不會。”
範鎮非常肯定道:“對於官員而言,說得越清楚,他們受到的束縛就越大,他手中的權力就越小,最好是什麼都模糊不清,那樣的話,他們才能如魚得水。”
陸曉生稍稍點頭,又問道:“那爲何公檢法會舉辦這問答會,難道範兄所言並不適用於公檢法?”
範鎮搖搖頭道:“不,這當然也適用於公檢法。”
說到這裡,他是慚愧地嘆道,“我遠不如他啊!”
陸曉生稍稍點頭道:“此人確實不一般,之前倒是我們誤會他了。”
正說着,但見一羣人從皇庭的南門行出,真是韓絳、蔡延慶、韋應方等人。
雖然韓絳來了,但是與以往沒有多大區別,官員們還是如喪考妣地出得皇庭,沒有一回他們是昂着頭顱出來的。
這與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韓絳並沒有扭轉這個現象,這令韋應方他們非常失望,相互使着眼色,問問韓絳爲什麼要與對方和解,權力是在我們手裡的。
正當他們準備開口詢問時,韓絳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憤怒地看着他們。
“你們到底還做了多少這樣的糊塗事啊?”
一衆官員頓時懵逼了,茫然地看着韓絳。
韓絳氣憤不已道:“根據制度,公檢法存在的意義本也是要配合我們官府的,尤其是警署,他們就是取代衙役,必然是要受到我們的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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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遞上建議,無論你們答應與否,至少得給個回信,你們這毫無作爲,這不就是將權力拱手相讓嗎?
給予你們指揮警署的權力,你們偏偏又不指揮,成天就知道抱怨,我是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坐在這位子上的。這是氣死我了。”
說完,就氣沖沖地上得馬車,揚長而去,留下韋應方等人在風中凌亂,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
事實就是如此。
這事就是要鬧到朝廷去,死得肯定也是他們。
“元學士,蔡知府,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何春林委屈地看着蔡延慶和元絳。
蔡延慶一如既往地偏頭看向元絳。
元絳長嘆一聲:“興許我們真的錯了。”先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畢竟是他一直在跟皇庭作對,又看向他們,“但往後我們不要去過多關注公檢法,先管好我們自己的事,如此才能夠確保我們的權力不被公檢法侵佔,以及佔據主導地位,讓公檢法來配合我們。”
衆人是紛紛點頭。
他們不管,公檢法就來管,他們越鬥氣,越不管,公檢法權力反而越大,因爲公檢法真的能夠管得住,但如果他們管好自己的事,公檢法就是爲他們保駕護航的。
他們現在也越發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問題,現在他們不再處於優勢,他們必須得先捍衛自己權力,首先就要去懂得如何使用公檢法。
拋這開演技不談,韓絳說得其實也是對的,也真是在爲官府着想。
權力不等於反對。
權力不等於駁回。
權力是在於治理國家,爲君分憂,不能着了魔似得,天天跑去反對皇庭,反對不了,就覺得大權旁落。
這簡直離譜!
只有在治理的過程中,你們才能夠使用權力,權力不用,就等於沒有,如此才能夠壓制住公檢法。
如王安石、司馬光他們的博弈,就不是簡單反對加反對,司馬光可從未命令張斐去反對青苗法,只是讓他們去建設公檢法,去執法,因爲他知道,在執法的過程中,就能夠制衡青苗法。
王安石也是這麼幹的。
最終,在韓絳的調解下來,蔡延慶先一步對外發佈告示,宣佈河中府將要普查戶籍,以及更換全新戶籍,此事將交由警署來執行。
等到這個告示發佈之後,警署方面才貼出告示,公佈如何普查戶籍。同時,正式向官府遞上申請,畢竟關於牢獄,這土地、規模、設計早就弄好了。
畢竟官府還是掌管着財政和土地,警署要興建牢獄,還是得官府撥錢、撥地。
官府方面倒也沒有刁難,直接就批了,而轉運司方面,爲求不耽誤警署的工程,直接又支付鹽鈔,作爲興建牢獄的資金。
其實這纔是正常運作。
警署不可能擁有是否普查戶籍的權力,這必然是要官府決定的,因爲戶籍是官府最重要的任務之一,而警署只是執行者而已。
然而,有句話說得好,這咬人的狗不會叫。
問答會一出,大家心裡反倒是踏實,並不害怕公檢法,反倒是那些不說話的人,令人感到害怕。
稅務司!
稅務司爲什麼沒有參與這問答會,這真是令人遺憾。
這稅務司自從年初操作了一番後,立刻就銷聲匿跡,誰也不清楚稅務司現在在幹嘛,反正就是來個人交契稅,他們就收下,但你若不來,他也不去問,就是一副你愛交不交的樣子。
有些人爲了試探,派人去交契稅,然後故意裝成帶錯契約了,說是要再回去拿,但結果就不去了,就看稅務司會不會來催,結果半個月過去了,稅警連面都沒有露過。
你們來問問我啊,我們聊一聊啊。
你這裝聾作啞,太令人害怕了。
無論那公檢法說得再好,再公正,河中府的權貴、富人們,還是忐忑不安,他們的目光一直聚焦在稅務司。
他們手裡現在都還是摁着大量的白契,一直在想辦法怎麼去規避。
有道是,見招拆招。
但對方死活不出招,怎麼去拆招啊!
這真是煎熬啊!
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種焦慮變得愈發強烈。
不但是地主焦慮,官員也焦慮啊!
於是他們找一個藉口,請求蔡延慶將陳明請到府衙來。
你看這收稅期馬上就要到了,稅務司能不能搞定,萬一收不上來,那可就出大問題的,財政本就這麼緊,沒有餘糧,你要收不上稅,明年就得躺平了。
此外,我們還得在各個方面,伸張權力,稅務司就是爲我們收稅,我們也得督促一下。
蔡延慶覺得也有道理,於是將陳明給請到府衙來。
“陳稅務使,你們那契稅收得怎麼樣?”蔡延慶問道。
陳明道:“上個月我查過賬,大概收了一千二百貫左右。”
“才一千二百貫?”
韋應方立刻道:“外面的白契肯定不止這麼一點,這都是積壓多年的,我看現在十分之一都沒有,如今期限已經過半,你們不去催催嗎?”
陳明道:“不需要!”
韋應方愣了下,道:“此話怎講?”
陳明道:“坦白的說,那些人之所以拖着,就是希望我們稅務司撐不到一年,因爲他們是沒有辦法規避契稅,那些土地、房屋都是藏不住的,只要稅務司不死,他們在最後兩個月就會趕着上門補交契稅。
故此我們稅務司也早就做出相應的部署,如今大部分賬房都在忙別的事,就兩個人坐在那裡收稅,等到九月份,我就會安排賬房回來收稅。”
就是這麼直接,就是這麼霸道。
就他們那點小心思,老子穩穩拿捏着。
韋應方一陣無語,道:“如果陳稅務使判斷失誤,那該怎麼辦?”
陳明拱手道:“承蒙吉言,如果是那樣的話,明年我們稅務司獎金可將會翻上幾倍,但願我們的稅警個個都能在這河中府置下田業。”
你交了,我們只能拿工資,你不交,我們還有獎金拿,發家致富,就靠你們那點小心思了。
蔡延慶、元絳相覷一眼,險些笑出聲來。
想不到這面癱臉還有幽默的一面。
韋應方嘴角抽搐了幾下,“真是令人期待。”
等到陳明走後,蔡延慶突然道:“韋通判,雖說這逃稅不會受到刑罰,若是官府有人被抓住,必然是會影響仕途的。”
韋應方神色一變,“蔡知府此話何意?”
蔡延慶道:“你要管好下面得人,我可不想見到有官員被稅務司告上皇庭。”
韋應方暗自鬆得一口氣,“是,我知道了。”
回到府裡,但見曹奕和樑友義坐在裡面。
“韋通判,怎麼樣?那陳明怎麼說?”
曹奕急忙問道。
韋應方搖搖頭,將陳明方纔所說,告知他們。
曹奕皺眉道:“看來稅務司是十拿九穩。”
韋應方點點頭,忽覺旁邊的樑友義嘴角掛着一絲不屑的笑意,於是問道:“樑老先生怎麼看?”
樑友義撫須笑道:“其實稅務司的手段,也不過稀鬆平常罷了,犯不着擔憂。”
曹奕忙問道:“此話怎講?”
樑友義道:“許多人已經探明這稅務司的手段,他們一方面招攬那些舊稅吏,借他們經驗來查稅,另一方面則是收買那些大地主身邊的人,潛伏他們家調查。說來說去,就是拿錢去誘惑別人爲自己查稅。”
韋應方眉頭一皺:“難道這就是陳明嘴中的各憑本事?”
樑友義笑道:“這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地界上面,什麼事都逃不過咱們的耳目,他們能夠收買別人的家僕,稅警也能被人收買,不過就是看誰出得錢多罷了。反正,據老夫所知,不少攔頭、稅警都已經被人收買,他們現在對於稅務司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啊!”
韋應方笑道:“不錯,稅務司不比皇庭和檢察院,那裡面魚龍混雜,想要對付稅務司,從內部攻破,是最爲有效的。”
可是等到樑友義走後,韋應方向曹奕問道:“蔡知府說得對,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可不能冒着上庭的風險,跟着他們一塊去鬧。”
曹奕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韋應方又道:“不過,不在咱們名下的田業,倒是可以試一試,就算抓到,也就是罰錢而已。”
皇庭。
“衙內,你急着找我作甚?”
張斐來到湖邊的小亭子內,向坐在坐立不安的曹棟棟問道。
曹棟棟一對眸子左右瞟了瞟。
張斐笑道:“放心,這裡一覽無餘,沒有人偷聽的。”
“是麼?”
曹棟棟又往湖裡看了眼。
張斐差點背過氣去,“快說啦!什麼事。”
曹棟棟低聲道:“這可是大事,不能讓人聽了去。”
張斐好奇道:“什麼大事?”
曹棟棟道:“我發現有人在偷偷摸摸地賄賂稅警。”
張斐皺眉道:“你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這你別管,反正這事千真萬確,是不會有錯的。”曹棟棟道。
張斐瞧他一眼,道:“你老實交代,你在稅務司又安插了多少內奸。”
曹棟棟立刻道:“我沒有,你別胡說。”
張斐一語不發,就是皺眉瞅着他。
曹棟棟道:“不多,也就兩三個。”
“是嗎?”
張斐道:“我可是你的僱傭珥筆,你瞞我,對你沒有絲毫好處的。”
曹棟棟糾結了半響,五指一張,“五十多個。”
“五十多個?”
張斐無語道:“你一共才交給稅務司五百人,結果十分一都是你的人,你特麼要點臉嗎?”
“我訓練出來的,他們要忠於我,我能有什麼辦法?”曹棟棟心虛地眨着眼,又道:“況且,官府在我們警署的內奸可也有好幾十個,大家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這尼瑪分明就是無間道啊!張斐無奈地搖搖頭,道:“所以他們賄賂到你的人了。”
曹棟棟直點頭。
別得不說,想要賄賂曹棟棟的人,真是癡心妄想,這廝背景太強大,目前大宋第一外戚,老子是步軍掌門人,自己又公檢法新貴,誰都願意跟着他混啊。
這就不是錢能夠代替的。
張斐沉吟少許,道:“讓你的人收下這些錢,並且表示會完成任務的。”
曹棟棟謹慎道:“不會出事吧,告訴你,本衙內可得保着他們,否則的話,將來誰還會跟本衙內混。”
張斐點點頭道:“放心,不會出事,我馬上會安排好一切的。”
曹棟棟道:“那就行。”
張斐又問道:“不過你安排這麼多人混在稅務司幹嘛?”
曹棟棟撓着臉頰道:“這不是爲了避免發生誤會麼?”
“什麼誤會?”
“先說明,我可沒有逃稅,我的錢可都是我爹給的,我就是擔心萬一查到與我關係密切的人,比如說你,那我也能及時通知你趕緊去交稅啊!”
“我真他孃的謝謝你。”
張斐沒好氣道。
曹棟棟嘿嘿道:“不謝。不謝。你可要記住,你是咱僱傭的大珥筆,咱們的談話,可是受契約保護的,你要敢說出,那我是可以告你的。”
張斐驚訝地打量了下他,“可以啊!衙內你進步不小啊!”
曹棟棟得意洋洋道:“這近墨者黑唄。”
“我去你的。”
送走曹棟棟後,張斐順道就去到大狗的酒樓。
“馬上就要到收稅的時候,你們籌備的怎麼樣?”張斐問道。
大狗自信滿滿道:“一切都在掌握中。”
去年時間確實不夠,但今年給他們整整一年,時間過於充裕了。
張斐道:“沒有出什麼波折嗎?”
“倒是有。”
大狗似乎想起了什麼來,“近日有人在收買那些攔頭、稅警,甚至於稅務司的賬房,雖然這不會影響到我們收稅,不過到時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張斐沉吟少許,道:“這鳥爲食亡,人爲財死,我們不可能阻止他們不收髒錢的,這種事還是會持續發生的,但是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是能夠阻止那些人給他們送錢。”
大狗急忙問道:“怎麼阻止?”
張斐笑道:“就是允許他們收錢。”
大狗錯愕道:“允許他們收錢?”
張斐道:“只要讓大家知道,這些人不但收錢不辦事,甚至還會上庭作證,背刺他們一刀,那就沒有人會給他們送錢,不但如此,這還會逼得他們必須忠於稅務司,因爲只要離開稅務司的庇佑,呵呵,他們必然會遭人報復,下場一定會非常悽慘。”
大狗喉嚨裡面發出咕嚕一聲響,心道,這張庭長看着和藹可親,沒有想到這麼心狠手辣,往後我在他面前,可也得小心說話。
張斐突然偏頭看他一眼,“你不會認爲我太過心狠手辣吧?”
大狗猛地一怔,直搖頭道:“沒有!當然沒有!”
張斐笑道:“如果有的話,那隻能說明你還是太善良了,還得好好反省反省,你見過哪個大善人問別人要錢的嗎?”
大狗撓着頭,小聲道:“其實我一直阻擾那些人查大庭長你的稅。”
張斐嘴角抽搐了下,道:“我不幹這事,不是因爲我不夠心狠手辣,而是因爲這種事也就只要錢,對我來說,沒啥意思,大庭長可是能要命的。”
大狗忙道:“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