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庭判決的第三日,劉屏就將所有罰金交到皇庭,並且將那十八名家僕全部贖出來。他也不敢不贖,人家是幫他頂罪,他要不贖的話,家僕們肯定會把劉屏給抖出來的。
但是他們也都不慌,因爲他們認爲時間還是在自己這一邊的。
你又能查多少?
而這番輿論的反轉,也使得稅務司得到更多人認可,事實證明稅務司是非常遵守規矩的,不是說對每一戶都使用攻城器械,只要你不反抗,他們也不會採取暴力的。
但也有不少人提出質疑,你們稅務司講得是抽查,怎麼每戶都抽到那些鄉紳地主,這是抽查嗎?
還有,你不是要向草寇徵稅嗎?
也沒看你們有個動靜啊!
可馬上,這動靜就來了。
......
“這位兄臺,你這是急着上哪?”
“你不知道麼,那陳小二被擒住了。”
“被通緝八年的陳小二?”
“就是那個陳小二...現在正在押送去稅務司的路上。”
“稅務司?”
“好像是說陳小二拒絕申報,被稅務司給抽查到了。”
“啊?”
......
這日下午,只見茫茫多的人涌向汴河大街,而他們的目標則是一輛囚車。
“畜生!你這天煞的畜生!”
“你這狗畜生,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官爺,你們一定要將畜生凌遲處死。”
......
但見兩邊的百姓憤怒地向囚車裡面的人扔石頭、泥土。
而囚車裡面的人則是抱着頭,縮在角落裡面。
此人名叫陳小二,乃是一名通緝犯,這廝經常在汴京城內拐賣婦女,汴京百姓對他也是恨之入骨啊。
這弄得朝廷都很難堪,由於陳小二是神出鬼沒,藏身在那四通八達的下渠道里面,朝廷好幾次圍捕,都前功盡棄。
但是陳小二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爲這偷稅漏稅落網,我特麼都是死刑犯,還得交稅。
神經病啊!
陳小二被捕時,聽到那個罪名,當即都抑鬱了。
老子犯了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你特麼竟然說我拒絕申報財物。
瞧不起誰呢。
在經過一間酒樓時,只見上面站着三五白髮老者,正是文彥博、司馬光他們。
呂公着不禁都驚歎道:“這稅務司還真是藏龍臥虎,官府通緝八年的陳小二,竟然被他們給擒獲了。”
司馬光道:“據說是稅務司查到陳小二躲在下渠道從事淫穢買賣,隱瞞上千貫的收入,並且還拒絕申報財務。”
一旁的劉述道:“這陳小二都欠下好幾條人命,肯定不會去申報稅務的。”
“但是今日過後可就不一定了。”
文彥博道:“看來稅務司當初也並非大放厥詞,他們是真的有能力向那些草寇徵稅。”
......
在一棵大柳樹下,站着兩名老者,正是趙文政和謝筠。
“趙知事,稅務司竟然將陳小二給緝捕歸桉,百姓必定也會對他們推崇備至,咱們最近可得收斂一點。”
“嗯。”
趙文政點點頭,“反正他們查到,咱們就認罰,他們也耗不過咱們的。”
說着,他又皺了下眉頭,“不過你說這稅務司怎就突然變得這麼厲害,這邊都還在查咱們的稅,那邊卻將陳小二給緝拿歸桉,饒是皇城司只怕也沒有這般手段。”
謝筠嘆道:“我現在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啊!”
.......
警署。
“衙內,緝拿陳小二這麼大的事,你爲何沒有消息給我。”
符世春很是鬱悶地看向曹棟棟道。
這消息非常勁爆,如果能夠得知內情,他家的風月報必然又是大賣。
都可以出專題。
曹棟棟激動道:“我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還有,你現在別煩我,我正鬱悶着呢。”
符世春問道:“你怎麼了?”
曹棟棟鬱悶道:“陳小二這種通緝犯,竟然不是被我們皇家警察給擒住的,而是被稅警給抓了,咱們皇家警察多丟人。”
正當這時,一名警員入得屋內,“啓稟副警司,人已經到齊。”
曹棟棟道:“我要去開會了,不與你說了。”
符世春忙問道:“你要幹嘛?”
曹棟棟狐疑地瞧符世春一眼。
符世春立刻道:“你也不信我麼,我一定保密。”
曹棟棟低聲道:“我打算派皇家警察,全面抓捕那些躲在下渠道的惡人,你應該知曉,其實陳小二一直都躲在那裡面的,但總是抓不到他,我們皇家警察也得乾點事,可是不能讓稅警給比下去。”
符世春趕忙拉着他:“你先別衝動,如今那下渠道里面是風聲鶴唳,你此時去清查,可能什麼人也抓不到,到時只會讓人笑話的。等小馬回來,咱們再合計合計。”
.......
隨着稅務司將陳小二緝拿歸桉,這稅警的威望大增,就連普通市民,都沒有人敢抱有僥倖心理。
連陳小二這種超級通緝犯的稅都不放過,這簡直就是一羣變態,他們還能放過咱們嗎?
檢察院。
“許主檢,這是陳小二去年的收入,同時他並未來申報,這足以定他們的罪。”
李禾面無表情地將一份口供遞給許遵。
許遵看完之後,就沒有一條收入是合法收入,道:“光憑這上面的收入來源,都足以判陳小二死刑,這還有必要起訴他拒絕申報嗎?”
李禾道:“要不起訴這罪名,這稅怎麼補?”
“這倒也是。”
許遵笑着點點頭:“好吧。”
人家稅務司抓人就是爲稅,你不起訴這個罪名,這稅怎麼辦?
那些收來的財物,不得全部充公啊!
......
張家,新宅。
花園裡面,只見張斐拿着水瓢給那些花土澆着水
李豹則是站在一旁,感慨道:“爲了抓捕這陳小二,我們耗費了整整一年,花費了兩千多貫,還賠上一條人命,好在這物有所值,如今咱們稅務司的名望大漲,再也沒有人敢小覷咱們。”
其實李豹這一批人才是真正的稅務司,他們早就爲此佈局,既然喊出徵收草寇的稅,那就必須拿事實來證明,而陳小二這個通緝犯就是他們的第一個目標。
“一份耕耘,一份收穫。”
張斐直起身來,揚了揚手中的水瓢。
李豹咳得一聲,“但是......但是這威懾可能有些過大。”
張斐疑惑道:“此話怎講?”
李豹嘿嘿道:“你知道的,咱們可認識不少綠林好漢,他們基本上也都有違法收入,販賣私鹽,私茶,如今他們也都被嚇到了,想要避免被稅務司追查,但...但他們若來報稅,那豈不是自投羅網,如果你能幫我想個辦法,咱們也可以藉此認識更多的人。”
張斐思索一會兒,“你去跟官家說一聲,給咱們人安排一個房牙,然後準備一些田地,用倒賣田地的手段,將他們的錢洗成合法收入。”
李豹一怔,道:“這倒是一個好法子。”
“不過這事我還得再想想,要不要再安排一個書鋪,專門幫他們進行申報,但應該問題不大,你先答應他們也無妨。”
“好的。”
“對了,陳小二那份收入表,可有交給檢察院?”張斐突然問道。
“已經交了。”
李豹點點頭,又問道:“那份收入表,我也看過,很是普通,這裡面到底有何玄機?”
張斐笑道:“我有觀察過,檢察院對於賬目並不敏感,其實我在秦彪的賬目裡面給了暗示,但可惜他們都沒有在意。
而陳小二的營生,那是觸目驚心,涉及到諸多刑事桉,檢察院一定會認真分析那些收入的,我想借此去點醒他們。”
李豹道:“何不咱們直接寫明。”
張斐道:“那就太有針對性,咱們稅務司只是要錢,這纔不至於那些人跟咱們拼命,故此我們只需要關心他們的收入是多少,至於那些收入是否違法,這並不在稅務司的職權內,這本就是檢察院的職責,是他們還未熟練,故此我們得幫幫他們。”
李豹呵呵笑道:“檢察院處處針對咱們,咱們還得幫他們打算。”
張斐笑道:“豹哥也可以理解爲,讓檢察院幫我們分擔火力。”
李豹哈哈一笑,又問道:“那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張斐道:“我們手中還有多少戶?”
李豹道:“這才抓了幾戶,手中可還有四五十戶。”
“經過這兩莊桉子,相信他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就看咱們的狼牙棒能夠敲他們多少天靈蓋。”
說着,張斐又思索片刻,道:“先抓五戶,將那個叫做徐煜的放進去,試探一下檢察院的反應,如果他們開始注意到收入的來源可能存在問題,不要等他們調查清楚,馬上再抓五戶,並且將那王洪進給放進去。”
李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
在陳小二緝捕歸桉的第七日,稅務司突然又採取行動,這回是直接兵分五路,一舉就查封五戶大地主。
這回是真的沒有任何抵抗。
那些大地主們,見到稅警來了,都是非常有禮貌打開門,請他們進去,又積極配合的跟着稅警稅務司接受審問。
經過這兩回,他們對稅務司也比較信任,稅務司又不打人,又不罵人,只是問明情況,並且還允許他們的耳筆陪同,甚至於直接幫他們處理。
很輕鬆。
但他們也都表示自己第一次遇到這種自主申報,不太熟悉,而且家財太多,自己都不清楚,近日纔算明白,正準備去補稅的。
不難發現,他們絲毫不慌,反而有些興奮。
因爲之前都是一戶一戶查,這回是連查五戶,這隻能證明稅務司是真的急了。
這得查到猴年馬月去啊。
關鍵,這還得通過檢察院起訴,然後上庭,庭長判決之後,他們纔會繳納罰金。
這套流程下來,再快再快也得一週。
這天都已經黑了下來,別得官署都已經放衙,但是檢察院卻點起了蠟燭。
“之前就閒得沒事做,如今卻忙得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
齊濟擡起頭來,一邊活動着脖頸,一邊抱怨着。
他身邊一個檢控官也道:“他們稅務司倒是輕鬆,就只顧着抓人,但是這活全都扔給咱們來做。”
抱怨聲是此起彼伏。
一戶一戶查,大家都很清楚,這一下查五戶,檢察院也忙得是暈頭轉向。
許遵也瞧出大家都無心工作,確實,這一段時間,他們也都沒有休息過,於是道:“行了!今兒就到這裡吧,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大家如蒙大赦,趕緊起身告辭,熘得比誰都快。
許遵也準備收拾一下,回家再忙,忽然發現蘇轍竟還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查閱着那些文桉,不禁道:“子由!子由!”
連喊兩聲都沒反應,許遵不由得走過去,“子由!”
“啊?”
蘇轍嚇得一驚,左右一看,發現邊上空無一人,“怎麼大家都走了?”
許遵笑道:“我看大夥也都累了,而且這些事今兒肯定是忙不完的,於是讓他們回去休息,你看什麼看得這麼專注?”
蘇轍猶豫片刻,才道:“許主檢,我發現這些賬目有些問題。”
許遵道:“什麼問題?”
蘇轍在桌上翻了翻,拿出一份文桉來,“這是那徐煜的收入表,其中幾筆收入是來源於城西一家名叫陳面的小店。”
“陳面?”
許遵微微皺眉道:“這名字有些熟悉。”
蘇轍道:“許主檢可還記得,那陳小二曾借城內一間小店販賣私鹽。”
許遵勐然醒悟過來:“不錯!我想起來了,那家店的店名就叫做陳面。”
蘇轍道:“我們已經在暗中調查那家店,那家店表面上是賣麪粉,但私下卻在販賣私鹽,根據徐煜這幾筆收入來,不像似麪粉所得收入。”
許遵道:“你的意思是,徐煜從事販賣私鹽。”
蘇轍點點頭道:“極有可能。”
許遵緊鎖眉頭,試探性地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蘇轍道:“稅務司只關心免役稅,他們並不在乎這些收入是否合法,故此這應該是我們的職責,而我們之前好像還忽略這一點。”
他們之前也被稅務司給帶到溝裡面去了,他們就跟着稅務司查稅。
但是陳小二令他們突然發現,稅務司根本就不關心陳小二違法與否,只關心稅入。
許遵點點頭道:“你說的很對,這必須得調查下去,但是這徐煜的兄長好像是在三司做官,也不是好惹得,我們還得秘密進行,可不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