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積雪融化。
張居厚就連春節,都是在墾荒區過的,他想知道底層百姓怎樣過年。
農民卻對他說,現在才叫過年,以前都是闖年關。
因爲自耕農交不起重稅,又或者佃戶交不起租子,就必須向地主借高利貸。每年除夕將近,地主必然派人來催債,即便明知借貸人還不起,也要象徵性來逼迫一下,以此提醒農民牢記債主的恩德。
楊白勞和白毛女的遭遇,真實世界並不經常發生,因爲地主很少把農民往死裡逼。
除非,地主盯上了農民的土地,又或者盯上了農民的女兒。這樣纔會瘋狂催債,逼迫農民交出某種東西。
正常情況下,地主老爺還是很“厚道”的。
就在張居厚創作劇本之時,宋徽宗也頒佈了一條政令:赦免兩河、京西流民中的賊寇,歸鄉種地的流民和反賊,皆可免除一年賦稅。
不得不說,蔡攸幹了件人事兒。
太監李彥的西城所,也予以政策配合,反正剛剛回鄉的流民也壓榨不出來什麼油水。給歸鄉流民免稅一年,讓他們好生種地,明年又可以盤剝了。
繼而,蔡攸再次推行善政,撤銷全國各地的常平司,不再讓常平司搜刮百姓。
接着,恢復中樞三省的舊制度,讓朝廷能夠正常運轉起來。
這兩個操作,都是於國於民有利的,如果換在十年前施行,或許蔡攸還真能取得一些效果。
然而現在實行,等於自取滅亡,只能起到反效果。
常平司是地方三大機構之一,驟然取消,那麼多官員如何安置?
而且,常平司因爲油水充足,官員全都是有背景的。突然把他們的衙門取消了,這些人必然爭搶其他要職,將少數還能做事的官員也排擠掉。
至於被宋徽宗搞得運作失調的三省,蔡攸突然就要讓三省來重新主政,那麼獲得權力的三省官員,第一反應就不是爲朝廷做正事,而是怎麼在部門內部爭權,部門與部門之間也瘋狂爭權!
中樞變得更混亂了,三省官員紛紛拍蔡攸馬屁,希望自己能夠獲得更多實權。
蔡攸做出這些善政,是因爲糟糕的局勢,讓他明顯扛不住了,迫切想要恢復中央和地方秩序。
但好心辦壞事兒,同樣的政策,在不同情況實施,取得的效果剛好相反。
宋徽宗也扛不住了,所以才答應還政於三省。
甚至還打算恢復元豐舊法,徹底宣告自己“改革”失敗——宋徽宗這些年搞的幺蛾子,全都打着變法的幌子,而且高舉王安石的大旗,把王安石的名聲都搞臭了。
二月,草原旅遊達人耶律延禧不等雪化就從草原到沙漠,一路飽覽大好河山的美麗風光。
可惜這位天祚帝,旅遊的時候並不順心,總有個叫完顏婁室的傢伙在追他。在沙漠和草原逛了一圈,天祚帝又跑去山西,終於在那裡被完顏婁室追上。
天祚帝被俘,遼國滅亡!
……
金國上京剛改名爲會寧(哈爾濱),皇城還在修建當中。
皇城都還沒修好,就更別提皇宮了,一羣金國貴族此刻都在東京(遼陽)休養。
“陛下,遼主已經抓住,應該全力攻宋了!”完顏宗翰攛掇着動手這貨被宋人呼作粘罕。
金太宗吳乞買不置可否,扭頭看向宰相完顏斜也:“勃極烈以爲如何?”
完顏斜也無所謂,回答說:“打也可,不打也可。今年打也可,明年打也可。”
金國的老一輩,對於攻宋還真不積極。他們年紀大了,還把遼國滅了,又搶到足夠的女子和財貨,一個個都是身居高位,就此安享晚年他們也是願意的。
那些迫不及待者,全是年輕一代!
完顏宗望說:“要打就趕快動手,給宋主賀壽的使者已經回來了。使者稟報說,宋國的東京郊外,也能看到許多流民,河北山東更是盜賊四起。還有一個朱賊,佔據了川峽和京西南路,打敗宋國皇帝派出的四路官兵。又有一個鐘賊,在荊湖路稱帝。這個時候南下,宋軍必定難以抵擋!”
“取地圖來。”吳乞買呼道。侍者立即拿來北宋地圖,這是從遼國繳獲的,僅大致劃出北宋各路及路治。
侍者立即拿來北宋地圖,這是從遼國繳獲的,僅大致劃出北宋各路及路治。
完顏宗望走上前去,指着地圖說:“宋國一共有二十三路,朱賊佔了五路,鍾賊佔了兩路。山東河北四路,聽說也遍地賊寇。這樣一算,宋國就只剩十二路了,而且兵力比伐遼時還不足。”
完顏宗翰說道:“鍾賊既然稱帝,那就不用管他。朱賊還沒稱帝,甚至還沒稱王,可冊封朱賊爲漢中郡王,勒令他從南方出兵伐宋。等攻破開封,還可扶持朱賊做皇帝,讓他去統治漢地,每年進獻歲幣和賦稅。”
宰相斜也卻說:“不打就不打,要打就把宋國滅了,把開封作爲金國的南京,咱們這些人都搬過去。漢家制度還是極好的,金國男兒可以學着說漢話,讀漢人的史書和典籍。收服漢兒爲臣民,讓他們爲咱種地,每年都能交稅貢獻很多財貨。只是有一點不能學,宋國的文官瞧不起武將,把武將弄得都不會打仗了。”
吳乞買作爲金國皇帝,考慮的東西更多,只說道:“遷南京到開封的事情,可以慢慢再議。”
金國的制度,就是在吳乞買手裡完善的。如果用滿清來比喻,吳乞買扮演的便是皇太極那個角色。
他已經很少親自打仗了,如今只做兩件事:一是收權,二是治民。
宰相(勃極烈)的權力太大,吳乞買正等着斜也病死呢。
斜也如果病死,新任宰相的權力,將被吳乞買再度消減,大大加強金國的皇帝集權。
在“宗”字輩年輕貴族的反覆慫恿之下,吳乞買終於拍板說:“四月出兵,去了漢地,正好趕上漢兒收麥子。此次南下,以劫掠財貨爲主,特別是糧食要多多帶回。宋兵雖弱,國土卻大,恐怕不會驟然滅亡。就像是狩獵一樣,遇到老虎和狗熊,要先射幾箭放血。生病的猛獸也是猛獸,等放幹了猛獸的血,才能把它真正獵回家。”
事實上,吳乞買決定攻宋,除了搶劫財貨糧食,轉嫁國內矛盾之外,還有就是消化整合遼國殘餘勢力。
金國這幾年擴張太快,國土面積翻倍再翻倍再翻倍,至今還存在消化不良的問題。
遼國殘餘勢力,遼國地方部落,雖然名義上歸順金國,但吳乞買很難有效統治。
可以通過打仗,在進攻宋國的過程中,整合那些半獨立狀態的勢力!
金國的底子太薄弱了,雖然軍事力量強大,但就內政方面來說,遠遠不如入關之前的滿清。
這麼說吧,滿清在皇太極的改革下,東北各族已生生拼湊出滿族概念,滿族的地位高於其他民族。而吳乞買統治下的金國,還有無數女真族人,在給別的民族做奴隸,需要通過贖買手段,才能將女真奴隸轉化爲自由民。
從阿骨打時代,持續到吳乞買病逝,一直在贖買女真奴隸爲民。
如今的金國,有可能在漢人豪族家裡,還養着大量的女真族奴隸!
吳乞買不敢亂動各族豪強,只能尋找各種機會下手。一旦他亂來,金國必然遍地叛亂,那些豪族都是發展了幾百年的地頭蛇。
三月初,金國開始國內動員,勒令各地豪族,必須帶兵一起南下攻宋。
金兵甚至連糧草都不充足,就等着去宋國境內收麥子。
與此同時,全面驅逐宋國使者,扼守關卡不準宋人進入。理由是宋國賴賬不給糧,還接納了金國的叛將,從此跟大宋斷絕邦交來往。
宋徽宗大驚失色,再次派出使者,前往金國恢復邦交。
這次,宋使卻進不去,被攔在盧龍塞外,無法察覺金國正在調兵。
童貫、蔡攸等人,隱約猜到金國將有異動,勒令大宋的邊將和邊臣做好防禦準備。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用一座座堅城,阻擋金兵大舉南下。等把金兵給拖疲了,再拿出點錢財來議和,頂多每年的歲幣提高一些。
對待遼國和西夏,大宋也是這般計策,難道金兵還能殺到開封不成?
只要金兵不打過黃河,童貫和蔡攸就有信心議和!
……
二月,張居厚的第一個劇本出爐,名字叫做《下南陽》。
劇情糅合了大量真實素材,描寫一對曾經定親的農家男女,因爲官府盤剝和劣紳欺壓,顛沛流離前往南陽墾荒的故事。
最終,女主角死在半路上,男主角的妻子也死了。雙方都家破人亡,男主角娶了女主角的妹妹,在南陽開荒過上了有盼頭的新生活。
而男主角的弟弟,還加入了川峽義軍,在江陵之戰勇猛無畏立下大功。
朱銘看完之後,對張居厚大加讚賞:“寫得極好,老先生且回去編排一下,先演給我在襄陽的親兵看看效果。對了,劇名改爲《南陽夢》。”
“老朽定然悉心編排!”張居厚鄭重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