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2

chapter 14 2

當天晚上,正當我坐在我的大牀上,思考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時,有人咚咚地敲門,我跑去開門,“誰?”

“我!”

打開門,麻辣燙提着個小行李衝進來,“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

浴室裡,她的牙刷、毛巾、浴巾都有,所以沒有理會她,我又爬回牀上,不過思緒已經亂了。

麻辣燙沖洗完,跑到廚房裡燒水,熟門熟路地找出我的茶具和玫瑰花,又從冰箱裡拿出半個檸檬,切成片,在白瓷碟裡擺好。水開後,她泡好玫瑰花,端着茶盤和檸檬坐到我牀前的地毯上,用手拍了拍她身邊的位置,“過來。”

我抱着我的枕頭,乖乖地坐過去,她倒了兩杯玫瑰水,又往裡面滴了幾滴檸檬,一杯端給我,一杯自己喝。

“說吧!陸勵成都告訴了你些什麼?”

我凝視着杯子裡徐徐開放的玫瑰花,“也沒說什麼,就是介紹了你的父親。”

麻辣燙放下茶杯,一邊取下頭上的浴巾擦頭髮,一邊說:“我就猜到他說這個了。”

我把杯子放在手掌心裡徐徐地轉動着,既可以聞玫瑰花的香氣,也可以暖和手。

麻辣燙俯*子看我,“你說實話,你生氣了沒?”

“剛聽到的時候,有些吃驚,也有些生氣,更多的是吃驚,現在沒什麼感覺了。”

麻辣燙抱住我,頭靠在我肩頭,“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生我的氣。”

我笑:“呸!是沒力氣生氣,不是捨不得。”

麻辣燙咕咕地笑,笑了會,她央求我:“幫我掏耳朵吧?”

麻辣燙最喜歡我幫她掏耳朵,有時候,我給她掏耳朵的時候,她能暈乎乎地就睡着。

我“嗯”了一聲,她立即去衛生間裡拿棉籤。

她把茶盤推開一些,躺到我腿上,我先用檸檬水把兩片化妝棉浸溼,放到她的眼睛上,然後打開臺燈,細心地把她的頭髮分開,用卡子固定好,開始給她掏耳朵。她愜意地躺着,很是享受,像是一隻慵懶的貓咪。

“蔓蔓,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我這輩子最恨的事情有兩件,第一件是我的名字,第二件是我的姓,我常常想,如果我不姓許,我不叫憐霜,我這一生也許會幸福很多。我最慶幸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你知道嗎?我在遇見你之前,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大笑,是你教會了我享受生活中平常的快樂,我們能坐在路邊,喝一瓶啤酒喝得哈哈大笑,還能吃小龍蝦,辣得直笑,你帶我去逛街,買一條漂亮的絲巾,你就能高興半天。我可以告訴你,遇見你之前,我一直很納悶老天究竟爲什麼讓我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現在,我已經不關心這個問題。我們家的破事,我是巴不得永生永世不要想起,過去的事情,我想永遠忘記,我只想向前看,我只想做麻辣燙,沒心沒肺、高高興興地生活,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以前不關心你家的事情,以後也沒興趣,所以你現在沒必要這麼囉嗦。”

我讓她轉身,繼續幫她掏另一隻耳朵。她取下了一隻眼睛上的化妝棉,眯着眼睛看我,嘴角不懷好意地笑着,“那我們講些有意思的事情。你昨天晚上和陸勵成都幹了些什麼?”

我笑:“做了一些壞事。”

麻辣燙立即大叫“住手”,一個軲轆坐起來,眼巴巴地盯着我,“疼嗎?”

“不疼。”

“快樂嗎?”

“挺快樂!”

“有多快樂,真的像書上說的‘*’?”

麻辣燙一臉興奮好奇,我笑得抱着枕頭在地毯上打滾,“噴雲吐霧般的快樂。”

麻辣燙側着頭琢磨,滿臉困惑不解,我撲過去,捏着她的鼻子叫:“色女!色女!我和陸勵成一起抽菸來着,你想入非非到哪裡去了?”

麻辣燙臉上掛滿了失望,伸手來打我,“你自己有意誤導我,是你色,還是我色?”

兩個人拳打腳踢在地毯上扭成一團,打累了,都趴在墊子上大喘氣,她喝了口茶說:“我有一句話,不過是忠言逆耳。”

“你說吧!”

“陸勵成這人花花腸子有點多,心思又深得可以和我爸一比,我怕你降不住他,你對他稍微若即若離一點,別一股腦地就扎進去。”

“你給我傳授如何和男人打交道?”我鄙夷不屑地看着她,“我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嘛!”

麻辣燙把一個墊子砸向我,成功地阻止了我的出言不遜。我頭埋在墊子裡,心裡麻木,語氣輕快地說:“麻辣燙,答應我件事情,我和陸勵成的事情你不要過問,我也不問你和宋翊的事情,我們彼此保留一點私人空間。”

她用腳踹我,“我一直給你足夠的私人空間,從你辭職開始,從頭到尾我幾時囉嗦過?”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幽幽地說:“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男女感情這種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冷暖,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她的語氣裡有遠超過年齡的滄桑,房間裡一時間也漫起一股荒涼,我坐起來,笑着說:“我餓了,要不要吃蛋炒飯?”

麻辣燙欣喜地點頭,“我要裡面再放點蝦仁,最好還能有一點點胡蘿蔔。”

麻辣燙十指不沾陽春水,我能下廚,但廚技一般,不過蛋炒飯做得很好,是麻辣燙的最愛。我邊打雞蛋邊懷念陸勵成的廚藝,這人要是不做投行了,去開個飯館,肯定也能日進斗金。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地鬧完,麻辣燙的心事盡去,很快就睡着,而我卻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發呆。躺得脊椎痠疼,只得爬起來,拿出陸勵成幫我開的寧神藥,吞了兩顆,這才終於睡着。

早上起來仍覺得累,一點不像是剛休息過的感覺,這就是吃藥入睡的副作用,不過,失眠更痛苦,兩害相衡,只能取其輕。

洗臉池只有一個,所以不和麻辣燙去搶,她打仗一樣洗漱完,一邊抹口紅,一邊往樓下衝,“要遲到了,先走了。你要想睡就睡,我會打電話讓宋翊再給你一天假。”

等她走了,我爬起來洗漱。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總歸是要面對的。細心挽好髮髻,化上淡妝,挑了套很莊重的套裝,看到首飾盒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一對藏銀骷髏戒指,拿出來,一大一小,正好一個戴大拇指,一個戴食指。

Karen看到我的時候,很意外,“Alex說你生病了。”

“已經快好了。”

陸勵成和宋翊一前一後從辦公室出來,看到我都愣了一下,不過,緊接着陸勵成就上下打量着我笑起來,宋翊卻是臉色有些蒼白,視線越過了我,看向別處。

Karen拿着一堆文件走到宋翊身邊給他看,兩人低聲說着話。

陸勵成走到我桌子邊,笑說:“比我想象的有勇氣,我還以爲你至少要在家裡再躲三天。”

我“哼”了一聲沒理會他,自顧打開電腦,開始工作,他看到我手上的骷髏戒指,笑咳了一聲:“你的青春叛逆期看來比別人晚來。”

我擡頭看他,“你今天心情出奇地好?”

宋翊在辦公室門口叫他,“Elliott,時間快到了。”

他笑着說:“是呀,我今天心情非常好。”說完,就和宋翊一塊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鴉雀無聲,我埋着頭工作,總覺得不對勁,一擡頭,看見所有人都盯着我,“怎麼了?”

Peter一聲怪叫,“怎麼了?你說怎麼了?你沒看到Elliott剛纔和你說話的表情嗎?”

我的視線又回到顯示屏上,“少見多怪!你不會天真到以爲Elliott對着Mike和客戶也是一張撲克牌臉吧?”

大家都笑,Karen說:“我作證,他和Alex說話的時候,常笑容滿面。”

Peter嘴裡仍嘟嘟囔囔,衆人都不去理會他。

屏幕上的字渙散不清,我努力了好幾次,仍然不能集中精力,索性作罷。對着電腦,手放在鍵盤上,擺了個認真工作的姿勢,腦子裡卻不知所想。我並不堅強,雖然我在逼迫着自己堅強,人前還能把面具戴着,可只要沒人注意了,那個面具立即就會破裂。

聽到宋翊和Karen說話的聲音,我猛地驚醒,一看電腦上的表,竟才過了一個小時,這渡秒如年的煎熬實在難以承受。

起身走出辦公室,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打電話,電話剛響,陸勵成就接了,“怎麼了?”

“我中午想見你一面,成嗎?”

“好。”他想了想,說:“就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咖啡廳吧!那裡清靜,方便說話。”

我收了電話,低着頭,拖着步子往回走,走進辦公室真的需要勇氣。

一個人從辦公室裡面快步出來,兩個人撞了個結實,我人還在病中,本來就有些頭重腳輕,此時又心神渙散,立即踉踉蹌蹌地向後倒去,來者抓住我的胳膊,想扶住我。

“對不……”一擡頭,看見竟是宋翊,身子下意識地更用力地向後退去,一邊用力地想掙脫他。

我的反應讓他眼中閃過傷楚,身子猛地僵住,手也不自覺地鬆開,我本來就在後退,此時又失去拉力,重心後傾,人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他想伸手扶,伸到一半,卻又停住,只是看着我,黑眸中有掙扎和傷痛。我的心糾結着疼,卻只能強迫自己視而不見,撇過頭,站起來,一句話沒說地從他身邊一瘸一拐地繞進了辦公室。

中午的時候,我到咖啡廳時,陸勵成已經在那裡,坐在我們第一次見面坐過的位置上。

看到一瘸一拐的我,他笑:“你這舊傷還未去,怎麼又添了新傷?”

我坐到他對面,急切地說:“請你、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情。請你幫我換一個部門,去哪裡都行。”

他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說:“好,年底我這邊正好缺人。”

我如釋重負,“謝謝!謝謝!”

他沉默地喝着咖啡,吃着三明治,服務生過來問我需要什麼,我指了指陸勵成所點的東西,心不在焉地說:“和他一樣。”

目光無意識地投向窗外,卻恰好看見那個最熟悉的人的身影,一襲黑色大衣,從玻璃大門正走出來,一直半低着頭,心事重重的樣子,身影間凝着模糊不清的哀傷。

雖然看到他,就會覺得心痛,可視線卻捨不得移開,從來沒想到,有一天,連看他都會成爲一種奢望,不過,現在,在這個無人知道的角落裡,我仍然能夠凝視他吧!

陸勵成的聲音突然響起,“你上次來這裡,是爲了看他?”

我心猛地一驚,下意識地就想否認,“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可又立即清醒。他已經看過我太多的醜行,知道我太多的秘密,否認在他面前只是多此一舉。

服務生端來我的咖啡和三明治,我低着頭開始吃東西,避免說話的尷尬。

陸勵成沉默地看着我,我擡頭看他,他的視線卻猛地移開,竟好似躲避我。我正吃驚,這不是他的性格,他卻又看向我,目中含着幾分嘲笑說:“我會盡快調你過來。”

我知道他在嘲笑我當年費盡心機地接近宋翊,如今卻又含辛茹苦地想遠離他,的確很諷刺。

“謝謝!”

我叫服務生結帳,“我來買單吧!”

陸勵成沒有和我爭,對服務生指指我只咬了幾口的三明治,“打包。”

我想出言反對,他沒等我開口,就說:“你現在不餓,不代表你過一會不餓。”

無數實踐經驗證明,我和陸勵成爭執的結果都是我輸,所以,我決定默默接受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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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勵成的效率很高,第二天,我就接到通知,被借調到他的部門。收拾辦公桌的時候,Peter他們過來幫忙,和我告別,嘻嘻哈哈地說:“明年再見!”新年快到,大家的心情都份外好。

從我收拾東西到離開,宋翊一直在辦公室裡,沒有通常的告別,沒有禮貌的再見,自始至終,這件事情上,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等在新桌子前坐定,Young過來和我說話,想起幾個月前,恍如做夢,兜了一大圈子,我竟然又回到原地。可是,當時是充滿希望的憧憬,如今,卻是滿心絕望的逃避。

正在傷感,Helen進來通知我們去開會。

陸勵成說缺人手,果然缺人手,等從會議室出來,大家都面色嚴肅,沒有了說笑的心思。如果不全力以赴,只怕今年的春節都過不舒坦,所以大家寧可現在苦一些,也要新年好好休息。

繁重的工作壓得我沒有時間傷感,每日裡的感覺就是忙、忙、忙!

晚上,常常加班到深夜,電腦那頭卻再沒有一個人陪伴。MSN已經很久沒有上過,甚至我已經從桌面上刪除了它的快捷方式。

週末的晚上,做完手頭的分析表,時間卻還早,望着顯示屏發了會呆,不知道爲什麼,竟然點開了MSN,也許是因爲這樣的夜晚太孤寂,思念如影隨形,令人無處可逃,讓我想看看他曾說過的話,也許是因爲現在才十點多,作爲有女朋友的人,不可能出現在網絡上,所以,我放心大膽地縱容了自己的思念。

沒想到他的頭像竟然亮着,一個對話框彈出,“我以爲你不會再登錄了。”

我如同在現實中突然看到他,茫然無措中只想奪路而逃,立即就點叉叉,關閉了MSN。可一會後,我又不能控制自己,再次登陸MSN,只不過這一次,我選擇的是顯示爲離線狀態。

他沒有再給我發消息,可頭像卻一直亮着。我盯着他的頭像,如同凝視着他的背影。我總是要在他身後,纔可以放心大膽地看他。以後,我們無可避免地要繼續打交道,難道我就永遠這麼逃避他嗎?

我將頭像又變成亮的,顯示我上線,“不好意思,剛纔剛登錄,電腦突然死機,就掉線了。”

“沒關係。”

我對着電腦屏幕笑,多麼有禮有節的對話!

他問我:“你最近好嗎?”

“很好!拜陸勵成所賜,我連接電話的工夫都沒有,沒有太多時間想太多事情。”我知道他在婉轉地問什麼,所以也婉轉地告訴了他希望聽到的答案。

很久後,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憐霜是好朋友。”

“這和我們是不是朋友有什麼關係?”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所以我逃到了新加坡。”

不!我需要的不是解釋!我緊咬着脣,在鍵盤上敲字,“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電腦屏幕上一片死寂,我不甘心地繼續問:“你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哪怕只一點點。”

仍然沒有任何回覆,我趴在桌子上苦笑着,一個一個字母地鍵入,“你不用爲難了,我想你已經告訴我答案。無論如何,謝謝你,你給了我世界上最華美、最幸福的一場夢,雖然夢醒後,我一無所有,可在夢裡,我曾無比快樂過!”

我點擊關閉,退出MSN,關閉了電腦。

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眼前萬家燈火,我卻孤單一人。拿過手機,想找個人說話,卻不知道可以給誰打,我的心事不能傾吐給我唯一可以傾吐心事的朋友。只能擺弄着手機,放手機鈴聲給自己聽。

“野地裡風吹得兇,無視於人的苦痛,彷彿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雖已塵封然而那舊日煙花,恍如今夜霓虹,也許在某個時空某一個隕落的夢,幾世暗暗留在了心中,等一次心念轉動,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與你相逢,誰能夠無動於衷,如那世世不變的蒼穹……不想只怕是沒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愛的影蹤,如波濤之洶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顧暗自蠢動,而前世已遠來生仍未見,情若深又有誰顧得了痛……”

今夜,城市霓虹閃爍,我站在窗前,一遍遍給自己用手機放着歌聽,直到電池用完。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