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3

Chapter 13 3

已經晚上十點多,夜深天寒,街上顯得空曠冷清,陸勵成的油門踩得很足,牧馬人在公路上風馳電掣。我看到商家的裝飾,才意識到快要新年,算了算自己銀行裡的錢,側頭問陸勵成,“如果我現在提出辭職,公司會要我賠多少錢?”

陸勵成過了一瞬才說:“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如果提出辭職,宋翊肯定會替你*,即使最後要賠償違約金,應該也沒多少錢。”

我心煩意亂,盯着窗外發呆。

“你覺得你現在辭職是個好主意嗎?你在許憐霜面前裝得這麼辛苦,你怎麼對她解釋你的離職?”

“我去MG是爲了你,你都已經被我追到了,我離開也正常。”

陸勵成笑起來,“你怎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陪你演戲?”

“你那天不都陪我演了?我和你雙贏,不是挺好?我可以騙過麻辣燙,你可以掩飾你受到傷害……”

“我沒有受到傷害!”

我擺了擺手,由得他嘴硬,如果沒受到傷害,那天何必要在麻辣燙麪前裝做是我男朋友?

“好的,你壓根就不喜歡許憐霜!那你可以證明你沒有受到傷害。”

他笑着沉默了會,慢悠悠地說:“你要辭職就辭職,我懶得摻和!不過許憐霜來問我的話,我就實話實說,蘇蔓來MG的原因是想追宋翊,現在宋翊被你搶跑了,她離開也很正常!”

“陸勵成!”

“我耳朵沒聾,你不用這麼大聲。”

我盯了他一瞬,忽然覺得一切都沒意思地疲倦,我的確沒有資格要求他陪我演戲。打開車窗,讓寒風撲面,很想大叫,可是連大叫的力氣都沒有。

陸勵成忽地把車窗關上。

我又打開。

陸勵成又把車窗關上,我還想再開,他索性把車窗鎖定。

我用力摁按鈕,卻怎麼都打不開窗戶,苦苦壓抑地底線終於爆炸,猛地彎*子,大哭起來,“你究竟想怎麼樣?你究竟想怎麼樣?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宋翊,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是麻辣燙?爲什麼?

陸勵成嚇了一跳,立即將車停到路邊,剛開始還想安慰我,後來發現,我胡言亂語的對象根本不是他,沉默下來,索性點了根菸,靜靜地抽着,由着我一個人痛哭失聲。

“聖誕節的時候,工作那麼忙,他卻特意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到紐約來看我,只爲了陪我過平安夜,第二天又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趕回北京。平安夜的晚上,我們在可以俯瞰曼哈頓的餐館吃飯,我們一起在中央公園滑冰,他牽着我的手,帶着我在冰上旋轉,我們一起大笑,失衡的時候,他爲了保護我,寧可自己摔倒。我不明白,我一點都不明白,難道真的是我會錯了意?是我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我哽咽着說不出來話,陸勵成將紙巾盒放在我手旁,我抽出紙巾又擦眼淚、又擤鼻涕,“他從沒有親口說過喜歡我,可是,我以爲他的行動已經告訴我他的意思,他也沒有說過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我以爲他已經把我當作他的女朋友。我不明白,我真地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

我一張又一張紙巾地擦着眼淚,“爲什麼會是麻辣燙?如果是別人,我可以去哭、去喊,我可以去爭取、去質問,可是,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以前我難受的時候,可以去找麻辣燙,她會聽我嘮叨,會陪我喝酒,會陪我難過,會幫我想主意,可現在,我只能自己問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盒紙巾全部被我用完,我一直壓抑着的情緒也終於全部*,我沒有風度,沒有氣量,其實,我很介意,我很不甘心,我很小氣,我不是一個能理智平靜、豪不失禮地處理事情的女人。

陸勵成眉宇中有濃烈的不屑,“也許我能告訴你爲什麼。”

我用紙巾壓着自己的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蘇蔓,你究竟對許憐霜知道多少?”

我閉着眼睛說:“足夠讓我信任她、愛護她。”

“你知道許憐霜的父親是誰嗎?”

“就是許憐霜的爸爸。”

陸勵成笑,“不錯!還有幽默精神,希望能繼續保持。許憐霜的父親叫許仲晉。”

許仲晉?這名字聽着可真耳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陸勵成沒有讓我繼續耗費腦細胞去思索,“我們現在一直在爭取的超級大客戶,中國能源壟斷企業××的第一把手,光員工就有167萬人。”

“那又如何?這是北京!掉一塊招牌,砸死十個人,九個都是官。”陸勵成鄙夷地問:“你到底是不是在金融圈混的人?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能源對中國意味着什麼?我這樣說吧!許仲晉的簡歷上,上一次的職位是××省的省長,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他現任的職位比上一次的職位更有權力。”

“什麼?”我失聲驚問,雖然北京到處都是官,可省長級別的,全中國卻沒多少。

陸勵成脣邊又浮現出熟悉的譏諷表情,“你現在還確定你真的瞭解許憐霜嗎?”

我和麻辣燙認識的一幕幕從腦海裡急速閃過,我們在網絡裡認識,我們非常聊得來,然後逐漸到現實,一塊逛街,一塊吃飯,一塊旅遊,一塊做一切的事情。她常常逼我請客,說我的工資比她高。她和我一塊在淘寶上購物,只爲了能節省一兩百塊錢。我對她衣櫥的瞭解和對自己衣櫥的瞭解一模一樣,她好看的衣服很多,但是大牌的衣服沒有,最貴的一件是三千多塊錢,還是在我的慫恿下買的,因爲她穿上真好看。我只知道她在經濟開發區的一家德資公司的人力資源部門工作,可她也只知道我在會計事務所工作,她連我究竟是做審計、還是做稅務也不清楚,因爲隔行如隔山,我懶得給她說,她也懶得聽,反正這些不影響我們一塊探討哪個牌子的口紅好用,哪個飯店的菜好吃。

我和麻辣燙都在市內租房住,前年,我爸爸勸我買了一個小單身公寓,麻辣燙說她不想做房奴,所以仍然繼續租房住,後來北京的房價大漲價,她就更不想買房了。我沒有去過麻辣燙父母家,不過,麻辣燙也沒有去過我父母的家,只有一次,媽媽進市裡看我,恰好麻辣燙也來找我,我們三個一塊吃了頓飯。畢竟,是我們兩個交朋友,又不是和對方的父母交朋友,所以我們從來沒有詢問過彼此的家庭,我的態度是,對方願意講,我就聽,不願意講,我也不會刻意去追問,麻辣燙的態度一樣,這也正是我們可以如此投契,成爲好朋友的原因。

從頭回憶到尾,麻辣燙並沒有欺騙過我,她只是沒有說過她是**。當然,也是我遲鈍,麻辣燙只比我大一歲,可是每次我有困難,都是她出手相助,我和她去西雙版納旅遊,遇到黑導遊,兩人被訛詐,困在黑酒店內,我急得蹦蹦跳,她笑嘻嘻地混沒當事,後來也真啥事沒有,那個酒店的人客客氣氣地把我們送出來,我以爲是我打110起了作用;我相親的時候,碰到無賴,被跟蹤,被打騷擾電話,我痛苦地差點想逃離北京,是她幫我搞定的,我只知道這個人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卻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消失的,我以爲是麻辣燙江湖上的朋友揍了對方一頓;我想進MG,她幫我捏造工作經歷,不但工作單位具體,連證人都齊全,我以爲是因爲麻辣燙做人力資源,交遊廣闊……

一件件、一樁樁或大或小的事情全都浮現在腦海裡,我終於開始接受一個事實,麻辣燙的確不是普通人。

我不知道該怒該喜,喃喃說:“我竟然也有幸和太子女交往。”

陸勵成深吸了口煙,徐徐吐出菸圈,“這也許能回答你爲什麼宋翊會做這樣的選擇。”

我的心悶得厲害,胃如同被人用手大力地扭着,“能打開門嗎?車廂裡空氣不好。”

他解了鎖,我立即拉開車門,跳下車,俯在高速公路的欄杆前吐着,陸勵成忙下車,一手替我把頭髮挽上去,一手幫我拉着大衣。

我們身後,一會一輛車急馳而過,車燈照得我們,一會大明一會大暗。

翻江倒海地吐完,卻沒覺得五臟好受,仍然像是被人從各個角度擠壓着,整個大腦都在嗡嗡作響。

陸勵成遞給我一瓶水,我漱了一下口,他推我上車,“外面太冷。”

我不肯上車,他說:“我不抽菸了。”

我搖頭,“和你沒關係,給我一隻煙。”

他遞給我一根,打着火機,另一隻手替我護着火。我哆嗦着手去點菸,點了兩次都沒點着,他拿過煙,含在嘴裡,頭湊在火機前深吸了口,將煙點燃。

他把煙遞給我,我捏着煙,一口連着一口地吸着,身子打着哆嗦。他猛地把車門打開,一把把我推到車門前,把暖氣調到最大,對着我吹。他站在我身旁,也點了根菸,抽起來。

我一根菸吸完,嗡嗡作響的腦袋總算安靜幾分,尼古丁雖然有毒,但真是個好東西,“再給我一根。”

陸勵成又拿了根菸,對着自己的煙,幫我吸燃後,遞給我,“我覺得我像是帶壞好學生的壞學生。”

我吸着煙說:“不,你是拯救我的天使。”

他苦笑。

他沒有穿外套就下的車,寒風中站得久了,身子不自禁地也有些瑟縮。

“走吧!”我咳嗽了幾聲,跳上車,他替我關上門後,將菸蒂彈出去,也上了車。

車廂裡漆黑,外面的車燈映得我們忽明忽暗,他看着車上的表說:“你現在應該不想回家了吧?”

我不知道爲什麼,精神竟出奇地好,笑着說:“我們去跳舞,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裡的DJ打碟打得超好。”

陸勵成沒回應我的提議,從車後座提出個塑料袋,扭亮車頂燈,繫系挲挲了一會,把一把藥遞給我,“先吃藥。”

我接過藥,拿過水,將藥全部喝下,“你現在不像天使,像我老媽。”

他關掉車頂燈,發動了車子。他將暖氣調到最適合的溫度,打開音響,輕柔的小提琴流淌出來,在如泣如訴的音樂聲中,他專注地駕馭着牧馬人,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直奔向夜色的盡頭。

引擎聲中,我覺得頭越來越重,大着舌頭問:“你給我吃的什麼藥?”

“感冒藥,寧神藥。”

“你……你什麼時候拿的?”

“離開醫院的時候。”

我的眼皮如有千斤重,怎麼睜都睜不開,“陸……陸勵成,你太……太可怕了!”

說完這句話,我就沉入了睡鄉。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