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風吹老少年郎(下)

瘦小小夥子姓宋,全名宋文化,一個善良的好心人。他帶着龍鑌來到城西北的一處工地,找到幾個朋友,說了說情況。

龍鑌那張敖成的真身份證遞給包工頭呂叔過目,呂叔五十來歲,滿臉刀刻的皺紋。

呂叔接過身份證粗粗一看又遞給龍鑌道:“看不出來,很年輕嘛!敖成?姓敖的可比較少,百家姓裡可難找到這姓。小夥子,讀了多少書啊?”

呂叔對這張敖成的身份證並沒有懷疑,龍鑌心中一喜,忙以自己很熟悉的那種卑恭又敬重農村語氣答道:“哦,呂叔,我讀到了初三,沒畢業就停學了。”

在呂叔的眼裡,這個壯實農村小夥臉黑黑的,相貌堂堂,應該是把勞力的好手,在家裡肯定是丁壯勞動力,挑樑柱,懂禮貌,外表老實,雖然口音是外地人,不過他那解釋象這麼回事,先試用兩天看看,在外討吃也爲難,能幫就幫一下,反正工地也需要人。

呂叔拍拍龍鑌肩膀道:“這樣吧,敖老弟,你先試用兩天,你沒有泥瓦手藝,只能乾乾粗活,你的工錢就給你十塊錢一天,給你在工棚裡安排個地方住,飯菜不包,每天三塊隨你吃,從你工錢里扣,你幹兩天看看,如果合適的話,我再和你談,怎麼樣?

龍鑌的活很簡單,就是幫着裝卸車卸貨,並按要求碼放好水泥包、紅磚和預製板,沒車來的時候就幫忙篩沙子。這全是重體力活,龍鑌從來沒這麼幹過。扛水泥包和碼磚都沒什麼事,就是擡放預製板有點吃不消,那上千斤的重量分攤壓在幾個人身上,就感到那尚未完全痊癒的右腳傳出一種恐怖的刺痛。

以前再辛苦,也不過是挑挑擔跑跑路,進了大學後出來打工最多就是搬搬貨送送快餐,絕沒現在這麼吃力,肩膀雖有些紅腫倒也沒什麼,主要是去年右腿折斷過,裡面還有鋼板,明顯有些使不上力,真的有點難受。記得醫生也囑咐過,最好不要乾重體力活,不能過於讓傷腳受力。

要是自己的腳沒事就好了,可是如今還能顧得上這麼一點肢體的痛苦嗎?生理上的苦和累跟內心的承受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

貼身緊藏的那幾百塊錢必須用來防備緊急情況,現在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有吃有住還能積攢點碎銀子的好地方,又可以讓自己安全隱身融入這個羣體,消失於通緝羅網之外,還可以瞭解熟悉景德鎮的風情人物地理,自己哪怕再怎麼苦,再怎麼累,也必須好好珍惜。

現在錢是次要的,關鍵是可以有個這樣沉到河底的場所,靜靜避過抓捕的鋒芒,安全地討食而且自己還可以學到這門泥瓦匠手藝,看起來這門手藝很容易操作,比較簡單,沒多少技術含量,自己只要稍加學習就可以掌握。

宋文化會教自己的,他明天就要到這裡來和自己一起幹活,他的那些血汗工錢看起來在短期內是要不回了,房子老闆說工錢已經按合同規定支付,可大包工頭黑心的把錢拐走了,連累到小包工頭也只好躲起來,據說是大包工頭賭博玩牌九輸大了,只好跑路。

兩天後呂叔對龍鑌的表現比較滿意,同意把他留下來,看在龍鑌幹活挺能吃苦的份上,給了他每天20塊錢的工資。

端着飯盆,盛上滿滿一盆飯,今天的晚餐菜是尖椒炒肉和冬瓜湯,這可是好菜。

宋文化和龍鑌一起坐在幾塊摞着的磚上,邊吃邊聊。

現在的龍鑌在大夥的眼裡和他們是一類人,誰也不可能知道他是個被通緝的刑事逃犯,是名牌大學尚未畢業的大學生。龍鑌已經成功的在他們眼前塑造出了幹活賣力、老實本分、吃苦耐勞、不斤斤計較的大衆化打工者形象。

宋文化把筷子在飯盆上敲敲,嘴裡一邊咀嚼着食物,一邊吐詞不清的對龍鑌道:“敖成,聽呂叔說,可能要準備晚上加班了,老闆對施工進度不怎麼滿意,要我們加快。”

龍鑌很用心的學習着景德鎮方言,他迫使自己挖掘語言潛力,努力的把握着這方言的抑揚頓挫獨特的字句發音。只見他努力模仿着腔調,不倫不類的景德鎮方言腔調道:“是嗎,那你不晚上不能打牌了?也就不會輸錢了,好事啊!反正你又沒贏過。加班有加班工資還不好!”

宋文化把頭對着龍鑌一扭,低聲道:“臭小子,你知道個屁!晚上加班不安全!容易出事!你不知道,前兩個月我以前那個工地就有一個人在晚上加班時摔斷了腿!老闆纔給了多少?兩千六就打發了!誰叫你自己不小心?自認倒黴吧!”

龍鑌奇道:“那豈不連醫藥費都要傷者自己出?怎麼沒一點勞動安全保障嗎?”

宋文化把嘴裡尚未完全吞掉的食物向地上一噴,彷彿是發現了口裡有沙子一樣,又吐了幾下,接着才道:“告訴你,象我們這種小建築隊,大包頭早就跟工頭說好了,傷殘自負!你想想,大包頭不對工頭事先講好,萬一有人出了麻煩,那不得賠死!工頭其實也賺不了什麼錢,就是賺點工錢,一般也是家鄉人。去年有個人摔死了,最後他家鬧鬧也不過才搞了兩萬多!要是碰上是什麼行政機關還好辦,要是私人工地,那就真的完了。你可得小心點。”

龍鑌一有空閒,就拿着磚頭比畫着砌磚的動作,宋文化也每每飯後就教教龍鑌,其實這手藝也真比較簡單,不是什麼細緻活,就強調手穩要有力。半個月下來後,龍鑌的雙手很快積累出了數目可觀的老繭,也掌握了建築活的基本手藝。

呂叔同意讓龍鑌試試,幾個老師傅看了他的當面操作,進行了檢查後,感覺雖然有點生疏,但都比較滿意,在宋文化的說服下,呂叔決定提高龍鑌的待遇,並由簡單雜工轉爲瓦匠,工資也從20元提高到了25元。

龍鑌不用再這麼辛苦的扛東西了,他的傷腳實在有幾分吃不住這等高強度的勞動作業,他明顯的感到右腳裡那種酸痠麻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漲漲得難受。幸好有了這些善良人的幫助,生存纔沒這麼危險和困難。

宋文化已經和他成了最好的朋友,他啥都好,就是好賭,水平又不高,每次都會輸,還好大家都是辛苦人,玩牌也玩得不大,就幾十塊的輸贏。

龍鑌沒有再和靜兒聯繫,也沒有去網吧上網和那些兄弟瞭解情況,他知道大家都在等他的音信,但是他不能去和他們聯繫。

現在誰也不知道龍鑌在哪裡,他似乎已經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

學校也已經放假了,大學生們大部分都回家了,長漢實在太熱,還是回家舒服一些。

秋雅在龍鑌出事的第五天就被父親接回了老家,向學校請了病假,幾門缺考的課程等開學再補考。父親的理由很簡單:現在不是你和我辯論爭吵的時候,等你回家修心養性冷靜下來後我再和你說道理,你現在回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免得你媽媽和你爺爺奶奶爲你擔驚受怕,我和你媽媽就你這麼個女兒,你再怎麼任性也得爲父母想想。

秋雅這次很怪,把龍鑌的衣物收拾了幾件,完全沒有答理大家的詢問,連一聲告別都沒有,自個就下了樓,便很聽話的和父親一起回去了。杜慈抵不過石偉的賴皮,暑假就呆在他家。

在幾個兄弟離學校前,警察又特地上門談話,做了思想動員工作,要求這些大學生一定要盡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爲維護社會治安秩序,維護安定繁榮穩定的人民生活局面,爲懲治犯罪要作出應有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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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偉擔負着偵察重任,隨時有責任向遠在山東的海濤彙報從各種渠道得來的警方與鄭家動態,兩人謹慎得很,都是到網吧上網,用事先約定好的網名,一個是雕牌避孕套,一個自然就是排骨豬腳,進入聊聊網站裡一個特定城市進行語音私聊,理由這樣可以絕對避開有心人的追蹤。當然他們只要在網上就隨時打開qq,企圖等待逃亡的龍鑌來聯繫。

靜兒一回到老家,就跟爺爺說了龍鑌的事,沒想到爺爺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只是又重複強調那幾句話,並且,表情格外慎重。

雯麗手上的傷是沒事了,可她不敢再回江坪鎮,整個暑假都躲在山城的姨媽家裡,基本上連門都沒怎出。龍鑌成爲通緝犯的事實在山城那些好事人的嘴裡傳得沸沸揚揚,尤其在天雷鄉和江坪鎮更多的人認定龍家的人是絕對不能沾邊的,誰不信?那好,你去看看吳家那個漂亮的女大學生,就是被這小子沾過後現在玩起了自殺!還有,那個胡書記的兒子不就是這個壞心眼的小子在河裡弄死的嗎?!幸好胡家沒絕後,老天爺保佑,居然書記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

鄭學依舊在醫院躺着,生命已經沒了危險,傷口已經拆線了,恢復得也還可以,只不過還是隻能吃流食。

警方在山城一無所獲,在長漢的埋點布控也在半個月後宣告失敗,打電話報告通緝疑犯行蹤的倒很多,折騰起來全是誤會,不過也還倒有點成績,無意中抓到了幾個在網逃犯,並在車站破獲了兩起較大的運毒案。

警方分析,龍鑌肯定是逃到了其他省份,不在長漢市區了,只能進行網上追逃。鄭學舅舅與父親以高級領導的身份厲加指責警方的無能與失職,但是他們對這個狡猾異常的犯罪分子也顯得無可奈何,只得把警察抓到這個罪犯的期限延至明年二月份,並強調說這是最後機會,如果到時這種罪大惡極的罪犯還逍遙法外的話,那麼有關警察必須承擔相應責任。

有警察認爲重點應該放到醫院,因爲龍鑌的腳受過重傷,裡面還有鋼板,肯定在年底或明年初必須取出來的

七月中旬,靜兒的父母終於從靜兒異常情緒中,察覺出她肯定在學校發生了大事,靜兒不忍欺瞞日見擔憂憔悴的母親,遂一一告知,在得知女兒居然插手犯罪分子潛逃的事實後,父母驚恐萬分,連忙找爺爺商量對策。

爺爺又簡單的說了幾句話:有罪的不一定就是立案的罪犯,犯罪的不一定都能抓到,犯罪和發現、犯罪和懲罰是兩回事,有沒有罪、有什麼罪老天爺知道,什麼是罪、怎麼才叫懲罰也只有老天爺知道,你們瞎操什麼心!

爺爺的話在這個家庭有絕對權威,靜兒父母也就釋懷了,任由靜兒忙自己的事,不過靜兒很有分寸,通常在和石偉聊天時都不迴避爺爺。

這天石偉閒扯時又扯到了那個在天雷鄉曾給龍鑌算過命的長鬍子老人,並說那個老頭已經癱瘓在牀好多年了。

靜兒爺爺預感到長鬍子老頭有可能就是自己解放後失去聯繫的那個師弟,自己曾佔過幾卦,卦上顯示這個師弟還活着,位置在西南方。

靜兒爺爺已經快八十了,老伴早在大躍進就過世,師父也早不在人間,師傅一生只收了七個弟子,他們玄家門派講究弟子出師前必須得到師父傳的三個陰卦,但是這七個弟子中有三個弟子在出師時師父一直傳不了卦,接連三次出師儀式都是如此,師傅不敢逆天,只得作罷。所以嚴格的來說靜兒爺爺他們只有四個師兄弟,靜兒爺爺最早入師門,是嫡傳大師兄,掌握着師門所有秘密,有歷代祖師爺所抄傳下來的事件記錄。這是風水大師不過五的師門絕密,包括爺爺的身份,除了靜兒一家沒幾個人知道。

對於這些玄學大師,他們講究道法自然,聚散有緣,從不強求,所以動不動就失去聯絡是很正常。意外得知這個失去聯繫五十年的師弟下落,靜兒爺爺推算出師弟已經油盡燈枯,熬不過立秋了。這些日子來,他反覆翻閱着祖師不過五的記錄和一些師門紀要,總是感覺龍鑌身上的那個詛咒無法破解,這個難題挑起了老人潛在的好勝心理,他覺得有必要去看看這位師弟,順便親自查探勘驗一下熊山的風水,搞清楚到底熊山和詛咒有沒有什麼聯繫,他想只要自己不給龍鑌推八字算命,應該不算違背祖師遺訓。

七月二十日,爺爺和靜兒坐上了上海至貴陽的火車,靜兒已經從石偉那裡知曉了計劃地點的詳細路線。

工地放了三天假,龍鑌應宋文化邀請到他老家風崗鎮去玩,順便幫手弄弄地裡的農活,這是實地接觸景德鎮鄉村的大好機會,也是逃亡準備工作的必要程序,龍鑌欣然應邀。

石偉在網上破口大罵龍鑌,話筒那邊的海濤耳朵都被震聾了。

石偉叼着煙,嘴脣不斷的吐納着藉以發出聲音的空氣:“老大,這個**老六太沒良心沒義氣了,你說說都快一個月了,他居然可以做到完全不跟我們聯繫!是豬也會想到我們肯定在等着他的音信啊!他怎麼就不用自己的屁股去想想!打個電話寫封信也***好讓我們放心啊!……現在他在外面怎麼樣,我們不知道;有沒有錢用,我們不知道;到底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就連他現在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知道!你說他還把我們當成兄弟沒有?!……我靠!我要是見到他了,我一定要**死他!”

海濤在話筒那邊說道:“老三!你別瞎說行不!我感覺老六現在在外面肯定沒什麼事,之所以不和我們聯繫肯定有他的理由!對了,你有沒有再要杜慈打電話給秋雅?看看龍鑌有沒有和秋雅聯繫過?”

石偉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打過了!秋雅家這次是個女的接的電話,杜慈說這是她家的保姆,還是那句老話,對不起,秋雅不在家。問半天問不出個所以然!杜慈都打算回去一趟看個究竟,要我陪她回去見見她父母!嘿嘿,我還不知道見到岳父岳母怎麼辦呢!”

海濤在那頭放聲大笑:“哈哈哈!你小子是不是已經把肚子安全處理了?咹?!老實交代!快!”

石偉嘿嘿幾聲奸笑,曖昧地道:“哈哈!我這麼丁點道行,還不是向你老大學的!沒有你的現身說法,沒有你的作惡多端,沒有你和寶貝芬作榜樣,肚子哪會把她下半身的幸福託付給我,把那作他兒子爸爸的光榮榮耀贈送給我?!說到底,我和肚子都很感謝你啊!你簡直就是我們人生的太陽!我已和她商量好了,準備請你和寶貝芬作我們的伴郎伴娘!嘿嘿,不知兄臺意下如何?”

……

石偉道:“老大,我們是不是太***小心了!條子哪有這麼厲害?真非得到網吧來上網嗎?這個月我光在網吧就花掉了三百了!”

海濤喝罵道:“你沒錢?少**扯蛋!”

……

石偉和海濤瞎天糊地的亂扯,眼角無意中見到自己的qq在閃爍,嗯,原來有陌生人請求加自己爲好友,媽的,男人就滾,美妞就歡迎!今天肚子和媽媽買東西去了,難得的自由空間!看看這陌生人的呢稱,咦,還真有個性!

是個男的,居然叫“癟十排骨”,找死!捅老子的馬蜂窩!

石偉立刻劈里啪啦發出一段話:“你丫的!你是欠抽還是皮癢?叫個名字也叫得這麼低級!你知不知道現在排骨漲價?深圳據說都賣十二塊一斤了!排骨也敢癟十?報上名來!你是不是個賣豬肉的!要搞什麼網上促銷?”

嘀嘀嘀嘀!

石偉雙擊頭像,對話框裡又出現一段話:“騎着單車帶着狗,有了肚子用雕牌,男人洗澡玩偷窺,我鄙視你!”

石偉立即感到這一定是一個非常熟悉自己的人,並且一定是自己的同學!他馬上對話筒那邊的海濤道:“老大,有點情況,等下再和你聊!”

他馬上又打過去一段話:“玩玩迷藏我最愛,你的帽子歪歪戴,八字臭腳穿皮鞋,一腳踢你屁股開!有種的報上名來!”

對方過了一會,又傳過來了:“雪地裡打兔,大河中撈魚,餐館裡打工,酒桌上**。”

石偉心裡已經開始激動,他飛速的又打幾個字:“哥們,來點可以確認身份的秘密的私事。這裡我孤身一人,正和海老大在聊聊語音聊天室,安全。”

對方立刻回話:“秘密的牀上大便,屁股和豬接吻,僞裝的浪子,現實的處男。還需要提示嗎?”

石偉兩眼放出無比興奮的光芒,立刻寫道:“收到!!!莫改名字,立刻來聊聊語音***聊天室!等你!我馬上通知老大!”*

靜兒和爺爺坐上火車,一老一少反正假期沒事,順便出外旅遊一下也好。

靜兒坐在臥鋪車廂過道旁的凳子上,凝看窗外飛馳的景物,數這遙遠地界裡的山峰,數着均勻節奏的鐵軌聲,秀眼中的憂鬱似乎已經完全遮蔽了她的靈氣。

爺爺過來和她對面坐着,拍拍她的小腦袋,呵呵笑了兩聲,慈聲道:“丫頭,怎麼你也看出來這些風景萬物裡有思想了?來,說給爺爺聽聽。”

八十歲的老人了,身子骨還這麼硬朗,口齒還這麼不饒人,打斷了沉思的靜兒似乎感到被爺爺識破了心事,嬌嗔起來,粉臉一抹紅暈。

……

髒亂差,這是所有人對山城的感覺。山城最好的酒店就是山城賓館,靜兒和爺爺就在這間賓館住下,然後按照石偉所說的地址去找那個長鬍子老頭。

爺爺其實早就掐指算到今天一定會與師弟重逢,而且這個故人已經身在彌留,即將離開人世。

劉老中醫和這個長鬍子老頭有幾十年的交情,昨天他被老人兒子用車接到縣城來,這過去的幾天裡,老人的情形非常危險,有一兩次都被胸口的痰堵住,差點就搶救不過來了。劉老中醫爲長鬍子老人把脈之後就拿出半根野山參和一顆小黑丸,吩咐長鬍子老人的兒子馬上用淘米水磨一點,餵給老人喝。

沒有想到癱瘓在牀口齒不靈意識糊塗幾近八年的老人,在服用了劉老中醫給的藥後突然神智清醒了,從上午11點開始就能用語言很清晰地表達思想,還叫嚷着肚餓,吃了一大碗碎豬肝粥,還直叫再來一碗。

吃過了粥,老人就開始嘟囔:“該來了,該來了。”還不停的用那完全只剩骨頭的手掐算着。

劉老中醫把老人兒孫叫到屋外,告知他們老人這是迴光返照,根據脈象,過不了今晚12點,可以作些後事準備了。

很快,靜兒和爺爺便找到了長鬍子老頭家裡。靜兒爺爺一待主人開門,就直往裡屋走,滿屋的人都納悶了,怎麼回事?

長鬍子老頭依舊還在嘟囔:“該來了,怎麼還不來?”

靜兒爺爺雖然見慣了人生無常,但是當親眼看見五十年不見的師弟在五十年後竟是這副模樣,如今再度相逢卻馬上即將永別,心頭還是有些悲涼,握住師弟瘦骨嶙峋的手緊緊地搖了搖,不忍說話。

長鬍子老頭已經認出來了眼前這個神采煥然的老人就是自己苦等着的大師兄,禁不住嘴脣抖索,兩行濁淚順着眼角流下。

長鬍子老頭命令其他人都出去,靜兒爺爺護住了他即將離體的元神。兩位老人閉門在內談了一個時辰,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靜兒爺爺出來了,把老人的兒孫叫進去,聽老人交代後事,見老人最後一面。

老人請求靜兒爺爺給他的兒孫打了一個卦,最後要長孫給他點上一鍋煙,留下了長孫跪在他牀前,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再來吵醒他,也不要哭得太早,要不然他又要回來會很辛苦的。

晚上七點剛到,長鬍子老人闔然而逝,臉上略帶微笑,似乎已經滿足。

老人走的時候,靜兒和爺爺沒有在房內,而是站在大院當中,爺爺反手看天,靜兒看着爺爺。

天上繁星無數,明滅閃着,爺爺的眼眸一動不動凝視那廣袤無垠的湛黑夜空。

靜兒和爺爺還有劉老中醫一起前去天雷鄉。劉老中醫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來歷,知道他們的目的是爲了他喜愛的龍鑌。

靜兒緊緊盯着窗外的路和景緻,心裡一直默默唸叨:這是龍鑌曾走過的路,這是龍鑌曾看過的景緻……

到了十二中,靜兒特地要求停下,用新買的攝像機攝下了龍鑌曾在此學習了三年的學校場景,攝下了龍鑌曾經經歷生死危機的資江河。

在劉老中醫兒子劉德賢帶領下靜兒和爺爺來到大風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攝下了沿途值得細細研究的風物景象。

龍鑌從景德鎮工地附近的網吧出來,已經是快到吃晚餐的時候。

相信憑這麼狡詐的聯繫手法,應該警方不可能追蹤到什麼線索。也許自己實在是有些杯弓蛇影了,這一個月來幾乎沒出過大門,要不是陪着宋文化回老家一趟後被勾起心中那刻意壓制的情感,結果冒險通過qq用巧妙的呢稱試着聯繫石偉,還真不知道現在那件事情的局面狀況。

我現在完全不需要石偉海濤他們的資金資助,我可以憑自己的勞力養活自己,永遠不會淪落到沿街乞討的的地步。

從目前形勢來看,這個敖成的身份暫時沒有露出破綻,沒有人起疑心。我相信再到工地幹上一個月,我就基本上可以完全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徹徹底底底的江西景德鎮以泥瓦手藝謀生的青年農民,我細緻的觀察着身邊這些人的舉止言談,比較着他們的生活習慣,分析研究着他們的思維想法,感受着他們小氣、自我計較、狹隘、粗魯、善良、率真的內心,體會着他們對社會、對鄉鎮政府、對村幹部的些許簡單憤懣,對現實世界貧富懸殊巨大的妒忌和羨慕,對金錢物質的夢寐渴求心理,我真實的發現他們說歸說罵歸罵,可切身的要求其實非常的渺小卑微,僅僅只需要能長久的有一個可以出賣勞力獲得勞動報酬的工作而已。

可我置身於他們之中,卻形成如此強烈的對比,顯出如此巨大的反差!

我是在網逃犯,他們是守法公民;我是冒名頂替,他們是合法良民;我背景複雜,他們經歷單純;我虛假的對他們進行欺騙,他們善良好心的接納我;我時刻警覺的探察周圍空氣,苦心爲自己下一次逃匿做着準備,可他們簡單的生活着,勞動着,他們最渴望的目標就是把孩子送出書來,養大**,最樂意的事就是抱着家裡的黃臉婆,美美的光着身子睡她一覺,最浪漫的癡想就是啥時候才能整整那些個電影明星,最滿意的是領工資時比往常多得了百八十。

生活在他們眼裡就是這麼回事,他們平靜平凡平常的悲着笑着愁着苦着恨着憤着樂着。

可我沒有這個權利。

老鷹依舊在天上,滿世界搜尋闖禍的麻雀,絕對有幾分驚恐膽怯的麻雀藏身於小雞羣中,竭力想將掉落在地的雞毛粘在身上。

我還是決定儘快脫離這個羣體,我不能真的把自己當成小雞,我是一隻麻雀,麻雀應該有麻雀的生活,有麻雀的責任,再怎麼掩飾,也還存在麻雀的危險。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只有不停遊動不斷改變位置不斷隱形的魚才相對安全。

計劃不如變化快,隨機應變,判斷迅速,正確行事,是逃往生涯對龍鑌最好的鍛鍊。

宋文化老是叫龍鑌幹活小心,千萬要謹慎,不要圖急,要慢慢來,特別要看清自己的腳下是不是踩實了。誰知道八月十號他自己就出事了。

這也怪他,本來先天晚上就已經加班到九點了,大家匆匆衝完澡都準備安歇。這傢伙牌癮又犯了,硬是左拉右扯的把幾個老牌友弄起來扎金花。

龍鑌照舊看着那兩本書,這書都看了十幾遍,越看就越覺得深奧無比,感到簡直囊括了人類幾千年的心計智慧。

龍鑌從來不參與他們賭博,雖然他們平時打牌輸贏並不是很大,但是這天宋文化的運氣實在太差,兩個小時下來他就輸掉了一百多,別人都睡覺了,他還在拿着撲克反覆演示,一直折騰到兩三點才睡。

第二天自然精力很差,幹活有些迷糊,一不小心把腳踏空了,從房屋裡腳手架上摔了下來,腦袋砸在灰桶上,出血了,手肘也折了,幸好腳手架不算高,傷勢還不算很嚴重,大家連忙把他送到醫院包紮打針。

傷病自負這是包工頭早就交代過的。人民醫院的費用對於宋文化來說太過恐怖,手摔斷居然要幾千!在他老家衛生院最多也就千把,如果是到草藥郎中跌打師父那裡治的話,還不用七百。

宋文化躺在人民醫院病牀上,得知費用後堅決要求去把大家湊起來的住院押金拿回來,他要回去治傷。

龍鑌和宋文化的一個朋友來到醫生值班室,好說歹說總算以窮人的苦衷折服了醫生的堅持,經過幾道手續,被醫院以亂七八糟理由扣除近兩百塊錢後,便到結算處準備把剩餘的錢領回來。

獵鷹一樣的銳利,麂子一樣的警覺!

正對着小小的窗口和裡面工作人員講述情況的我,從眼角的餘光裡瞥見了一個從我身後擦過的身影,一個時常在大學宿舍食堂裡撞見過的,同屆同專業不同班的同學!

他從我的身後走過,敲開了結算處的鐵門,叫裡面那位阿姨的“媽”。

無疑,肯定,絕對!我的事他一定知道,我的被通緝故事是每個同學的飯後談資,睡前笑餌,他是絕對認識我的!

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碰到一個知曉我底細的人!

我的形體太招人注意了!儘管我的衣服上全是水泥石灰的印漬,但是並沒有掩蓋住我麻雀的本色。

我迅速低頭別臉用手假裝梳理頭髮,並用極低的聲音對同來的同事道:“我上個廁所。”

就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我清晰的聽到他在問:“媽,那個高個子的背影怎麼那麼象我們大學裡的一個同學?!他們是什麼人?媽?”

阿姨漫不經心的道:“什麼人?還能是什麼人?沒錢治病的民工唄!纔來半天就鬧着要結帳走!”

我迅速收拾了自己簡單的行李揹包,以老家有急事要自己馬上回去處理的理由在呂叔那裡結完帳,來不及等宋文化回來,立刻趕到汽車站坐上了景德鎮到鷹潭的班車。

畢竟自己已被網上追逃,畢竟我不過是一隻僥倖在逃的麻雀。我不能冒險,因爲對方太過強大,自己只是一隻麻雀,既然已經有可能暴露了隱匿的行蹤,那就必須馬上轉移到一個新的無人知曉的地帶。

靜兒和爺爺從山城又坐上了深圳西到張家界的火車,準備前往張家界去遊玩幾天。

花錢在車上補了硬臥,畢竟爺爺年紀大了,有個臥鋪躺躺總歸對老人好些,但爺爺堅持不坐軟臥,爺爺很反感空調,說空調讓他出不了汗,不好,熱就是熱,冷就是冷,大自然既然有冷熱溼燥,爲什麼要貪圖感官舒適,依賴人爲環境呢?夏天嘛,就是要熱,要出汗的。

靜兒給爺爺泡好茶,又給爺爺捶捶背,試探着問道:“爺爺,你是不是覺得熊山風水可能跟龍鑌的事有關係?到底爸爸嘴裡老是念叨的易經八卦風水堪輿奇門遁甲,是不是真有那麼回事?爲什麼你不教他?”

爺爺最喜歡靜兒的小手捶打自己老背的感覺,因爲他不但可以享受到孫女的親情,而且可以藉此懷想一下那早已別世多年的靜兒奶奶,想當年,年輕時靜兒奶奶也時常這樣給自己舒舒筋骨。

爺爺總是想逗逗自己的孫女,他嘻皮的樂道:“怎麼啦?丫頭。幾年前爺爺問你,看你想不想學爺爺的本事,你還說爺爺是個封建迷信分子,裝神弄鬼的神漢,你說孔老夫子早就表明了你的態度‘子不語亂力怪神’,是不是因爲龍小子的緣故,現在一下子就對那些東西感興趣了?說給爺爺聽聽。”

靜兒被爺爺老沒正經的話有些羞惱,撅起紅潤的小嘴,語氣假裝嚴肅道:“爺爺,你要還不回答我的問題,還要瞎說別的什麼的話,當心我就再也不向你請教啦!我看你怎麼對你的祖師爺交代!”說罷還故意在爺爺背上輕揪一把,停手宣告罷工。

這可一下點住了爺爺的死穴。

爺爺一直沒收傳人,根據祖師交代的方法出外尋訪了幾次,都沒遇上合適的傳人。爺爺很低調,這個世上除了有數的幾個人外,他那風水大師“不過五”的師門嫡傳執掌弟子身份一直不爲外所知。

靜兒爺爺遵照先師遺命,全國一解放,立刻就回到故土,隱去行蹤,對外界事情一概不答不理,安心和靜兒奶奶過起了小家庭生活,工作任由村裡領導安排。靜兒奶奶在生下靜兒父親後不到兩年就過世了,遠在幾百裡外修建鐵路的他雖然早就預測到這種結果,但是在那個絕對年代,也只能聽天由命。好不容易既當爹又當娘把靜兒父親拉扯大,上了大學成了家,生養了靜兒。

老人很豁達,知天達命,萬事講緣,唯一於心耿耿的就是師門的傳承大事。玄家講求悟性,沒有悟性就達不到境界,可是在老人看來靜兒父親的資質不高,決非理想人選,可偏生靜兒父親對這些玄家玩意極爲感冒,老人怕給自己兒子帶來禍端,索性乾脆什麼都不教,隨靜兒父親瞎折騰。

爺爺本想將玄學傳於靜兒,可這兩父女玩極端,靜兒根本就無視玄學的存在,她號稱自己是徹底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決不會被這些腐朽的封建迷信思想左右自己的智慧,反倒給爺爺上了一堂政治思想教育課。爺爺知道機緣未到,不可強求,還是順其自然罷。

果然,靜兒上大學後態度有了變化,開始要爺爺講述一點古代的玄家事件,對一些現代科學理論解釋不了的東西有了興趣,時不時趁假期就向爺爺請教,爺爺知道時候快到了,尤其是在見到了孫女對龍鑌的態度之後。

今天可是老人收傳人的最好機會,老人不會錯過的。

爺爺笑着拍拍靜兒的頭,樂呵呵的道:“丫頭,等到了張家界後,爺爺就跟你說說。”

用任何一個字來形容張家界的風光都不爲過。

奇峰險壑,鳥澗鳴幽,參天巨木,山溪漫流。可惜它的敗筆就是人工建築雜亂,四面八方的遊客消減了自然的寧靜與祥和,千古天然的美景被現代事物破壞了本源的和諧。

靜兒和爺爺坐在山道旁的涼亭。

爺爺的目光深邃,用手指着四周層巒疊嶂的山脈,示意靜兒好生細看,道:“靜兒,別看爺爺讀的是老書,沒有經歷你們的現代教育,但是爺爺可不是老糊塗。現代的科學技術已經這麼翻天覆地的改變着現實世界,和老祖宗他們那時已經完全不同了!所以爺爺也經常瞭解學習現代科學技術理論,從不迂腐的只讀些古書。”

“現代科學發展極快,但是,現實的人窮盡各種技術,花費無數金錢與精力,他們其實無非就是在探求世界萬物的表象,看到的只是一種表象的變化,製造和使用的也只是改變表象的技術工具和手段,他們以爲自己是在探求萬事萬物的本原,他們以爲自己可以瞭解和掌控着世界,殊不知他們完全忘記了他們的根本,他們永遠只是上蒼的一個構成部分,只是一個細胞羣體,永遠時刻被上蒼用它奇妙的邏輯和規律影響着。”

老人睿智的眼神慈愛的看着心愛的小孫女,靜兒點頭稱是,沒有出聲打亂爺爺的思路。老人繼續談論說解着,任由自己的話語傳遞在這些山,這些樹,這些風,這些水中。

“現代科學解釋不了龍小子家族的神秘,但是這種神秘是真實存在的,龍小子身上的詛咒也是有的,上蒼的確詛咒了他們這個家族。知道你整天在爲龍小子犯愁,知道你又因爲那小子你想學爺爺的東西了,小丫頭,你可不要把這些東西看成簡單的文學作品來對待啊!它是玄學,是學問,是現代科學也沒作出正確解釋的學問。”

“你那笨牛老爸學了一二十年,連邊都沒摸着,居然就敢測卦!整天背那周易理論有個屁用!爺爺老了,師門傳承的擔子得你給我扛起來了,不過你還是得想清楚,你學了,接了擔子,就會影響你一輩子,你就會開始一條未知的人生路;你要是不學的話,雖然爺爺的東西失傳了,但是你會過得很平靜很安逸,也許會很幸福。雖然爺爺現在也不能解釋龍小子家族的神秘,但是爺爺肯定將來會給你這丫頭一個答案。龍小子的事你就不要費心思了,你就好好學你的東西就行,其餘的你就是擔心緊張也沒有用。”

爺爺意味深長的拍拍靜兒的手,最後道:“丫頭,好好把爺爺說的話想想。”

鬼谷子語:“故變生事,事生謀,謀生計,計生儀,儀生說,說生進,進生退,退生制;因以治於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數也。”

從景德鎮一上車,龍鑌就反覆思忖着這句話,同時又仔細推敲着自己今後的去路。

如今全國撲天蓋地民工潮,絕大部分都集結在沿海省份,尤其又以廣東爲甚。成千萬的青壯年涌向廣東淘金,只要自己能完全融入他們之中,以相同的謀生方式生活,相信憑現在敖成的身份沒人會過多追根問底。

我在本來詛咒短命的基礎上,如今更成爲一個沒有平靜生活權利的人,犯了罪的逃犯,命運如今又重新簡單,簡單得就是逃亡,逃避追捕,生存,發展,積累實力,復仇,力爭一洗清白,實現理想願望。

身背莫名其妙上蒼詛咒,心懷千般複雜的情感,就連那一點曾經的歡樂如今都已隨風逝去,盡化成孤旅天涯遙遠的記憶。在我的世界裡,只有悲憤,只有離愁,只有痛苦,只有傷懷,只有無奈,只有不停歇的命運抗爭!生活,已經是絕對的戰鬥!

戰車滾滾,旌旗風捲,殺聲震地,狼煙蔽天,片片刀光劍影,處處血肉橫飛。人生有寧靜嗎?人生有安逸嗎?人生有和諧平安的幸福嗎?

有!但不是我!有,的確有!但真的不包括我!潛伏!發展!健康!安全!金錢!實力!這幾種東西如今對我是何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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