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帝王城府(二)

八柱承天,巨大的帷幕直落在黑色的地板上。

皇帝在龍案邊上爲段韶準備了一個座位,即便是爲了表示對一個老臣的敬重,這種禮遇也未免太過隆重了,這讓段韶感到有一絲不安。

高緯親自舉起酒壺,爲段韶斟滿了一杯,段韶驚得幾乎要站起身來,連連拱手道:“陛下切莫如此,真是折煞老臣了。”

“呵呵呵呵,”高緯笑道:“您不必起來,朕早便說過,今日,不論君臣,朕和段家何曾有過彼此之分?您不要太拘束了……

“說起來,先帝禪位稱太上的時候,還是您攙着朕坐上龍椅的,段家三代人爲國盡忠,這,幾位先君心中有數,朕的心裡,也有數!”

皇帝笑意有些莫名感慨,不知爲何,看着這笑容,段韶總感到一陣心慌。

段韶嘴角努力牽出一抹笑容,道:“臣也早便說過,這是臣分內之事,不值得陛下這般誇獎。大齊草創之時,能臣無數,高皇帝卻偏偏選了我,來坐鎮這大齊龍興之地,就憑這份信重,臣也不敢辜負。”

“臣無能,這些年也只是努力維持局勢而已,撐着一口氣不死,也是不敢忘了列代先君的恩德……好在,陛下雄才大略,是百年難得的聖主,王朝鼎盛。

“陛下之功績,光照列祖列宗,足以誇耀萬世,臣老了,希望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此次深夜前來,攪擾陛下,也實在是……萬般無奈。”說道這裡,段韶嘆了一口氣。

其實,皇帝想幹什麼,段韶老早就猜到了個大概,皇帝之所以前面引而不發,也是顧忌勳臣勢大,鬧得不可開交而已。

但皇帝一直沒忘了做準備,很多在漢化改革發出不贊同聲音的,也逐漸被清洗出權力的中樞或者被髮配地方,連斛律光都被貶黜,段韶也逐漸被邊緣化。

皇帝準備之充足,決心之堅固,非常人能阻。所以這裡,段韶纔會說自己是“萬般無奈”,高緯當然聽得懂段韶的潛臺詞,一時默然,半晌,才說道:

“朕知道他們去找過你,朕也知道,你身爲他們的老上司,夾在朕與他們中間,你很難辦,這些朕都能理解……”

段韶的嘴脣微微一動,又想說些什麼,皇帝又說道:“他們隨高皇帝打江山,這份殊勳是他們應得的,朕也很樂意給他們這份尊榮。但朕願意給他們榮華富貴,並不代表朕能容忍他們胡作非爲,這是兩碼事。朕很感激他們曾經爲國盡忠,但朕同樣痛恨他們自甘墮落,這種矛盾心理,您可以明白嗎?”

他嘆氣:“人說登高易跌重,家門顯赫之後,便越要行事謹慎,不能讓外人抓住把柄說三道四。太宰素識大體,跟他們不一樣,像漢高祖定邦後誅殺韓信、黥布等功臣,難道單單是君主的原因嗎?這些功臣立國後居功自傲,不遵守國家法度,也是其惹下殺身之禍的原因。”

“外人都說朕御下嚴苛,天性涼薄,但朕究竟如何,不用他們來說三道四!朕的心也是肉長的,砍一刀也會疼,朕也念舊情,不願意舉起屠刀,所以才忍到了今天。不然他們以爲,他們能逍遙自在混到如今……甚至,說出些不知所謂的悖逆狂言嗎?”

最後一句,語調刻意壓低,血腥之氣撲面而來!段韶一驚,急忙起身道:“臣御下不嚴,請陛下責罰!”

高緯做出驚訝的樣子,伸手去攙扶起段韶來,說道:“太宰不要這樣,這又不是你的錯……他們不知道好歹,那是他們的事情,屆時屍骨無存,也莫要怨天尤人,你不必自責。”

有讓皇帝推心置腹、如此重視對待的,也就只有段韶了。但段韶自己清楚,皇帝的這一番勸慰過後,想必還存了敲打、警告之意。他話語中,說得那些“悖逆”行爲,段韶也曾經做過。

那是小皇帝高殷在位的時候了,高洋一死,朝野上對於楊愔、崔暹等漢臣不滿的聲音越來越高,雙方已有不死不休的態勢,做爲勳貴之中的代表人物,段韶參與到了高演、高湛兄弟合謀策劃的那場宮變之中!

高殷登基之後,高演就成爲被剝奪權位,性命堪憂。輔政大臣之一的高歸彥對於被解除領軍大將軍不滿,在得知輔政大臣將對高演不利的消息後,立刻告知高演。高演於是和弟弟高湛、侄子高孝瑜密謀了政變。

由於高演被嚴密監視,高湛負責主要事宜。他在尚書省安排自己的數十個家僕埋伏,並和勳貴勾結。猝然發難,對此事完全不知情的輔政大臣楊愔、爾朱天和、燕子獻、宋欽道,在下班宴會的時候被一網打盡。

得手之後的高演兄弟二人,押解着四位大臣前往皇宮。在前領軍大將軍高歸彥和劉洪徽的幫助下進入皇宮,又擒拿了另外一位輔政大臣鄭頤,將這五位輔政大臣全都誅殺!

其後婁太后與高演巧言令色,終於使得李祖娥和高殷兩母子放下戒心,將禁衛撤走。這個時候高湛假借詔令,帶領京畿軍入駐皇宮,大家就算髮現不對勁,也無可奈何了!

大勢已去!高演廢帝登基已成必然之事。

史稱乾明之變。

其中段韶又站在了那一方?這一點毫無疑問,他自然是站在了有婁太后支持的高演那一邊,成爲了高演兄弟篡位的幫兇!在高演上位之後,他下詔:“以司徒段韶爲大將軍”,這可以看作是給支持者的酬勞。或許段韶本人,並沒有太大的權力慾望,但他做爲勳貴的領頭羊之一,參與了這場政變,是不爭的事實!

那麼,段韶維護的是誰的利益,屁股坐在那一邊,也就不問自明。這也就是爲什麼這幾年,除了宜陽、汾北之戰後,段韶再也沒能得到出征作戰甚至掌軍的機會。

皇帝將他做爲臣子的典範,將他高高供起,但身爲權力者的警惕心,使得高緯絕不可能百分百的信任他。

段韶神情頓時黯淡下來,高緯多少也有些於心不忍,可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忍也要忍,只得說:

“太宰既然不能鉗制他們,也就與他們沒有過多牽扯,談不上什麼罪過。他們要如何做,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不聽勸,那有沒辦法了……眼下,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早點結束掉我朝胡漢對立、文武殊途這一現狀,也好——”

“一國竟有兩個政治中樞,這簡直是難以想象。文武矛盾、胡漢矛盾、佞幸奸邪……這些一開始真是壓得朕喘不過氣來,胡漢爲什麼就不能相輔相成呢?

“在這種國體之下,我大齊還能存續二十多年,實在是匪夷所思。”高緯端起酒盞,抿了一口,落回桌上,“夠了,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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