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遭遇戰

剛交巳時,楊素便派了一名校尉做爲使者沿小道前往高延宗部查探,雪天路滑,一路磕磕絆絆在所難免。大約五更天時,校尉在幾個攔路士卒的帶領下到了剛築的城關之上,飛雪紛揚寒氣襲人,他用鹿皮做的護膝護住膝蓋和腳,心情比這天氣更爲惡劣。

將軍很生氣,非要他頂着這鬼天氣來找安德王問個清楚,如今他正是兩難抉擇。

在晉陽軍營裡待過的誰不知道安德王高延宗?做爲轄制晉陽六鎮兵馬的都督,高延宗的脾氣和蠻力一樣出名,不發火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酒肉兄弟,一旦發火,那真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流氓!校尉原來是高延宗的部下,由於新制兵馬調動換防,被調到了燕州,莫名其妙又成了楊素的部下。

奉新上司的命令去質問老上司,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好在他沒有見到高延宗,見到了副手王峻,王峻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精瘦精瘦的小個兒,包在厚重的狐皮大氅內,外面罩着較爲輕便的鎖子甲,頭上戴着一頂同樣是狐皮質地的帽子,把耳朵與下巴遮得嚴嚴實實。

他身體不算好了,一張臉在酷寒的天氣下凍得發白,卻依舊面不改色的巡視城關,那裡防務做的不好,那裡有紕漏,這位老將一眼便能看出來。待他的眼神掃過,校尉連忙用尊敬的口吻稟道:

“卑職見過王將軍。”刀子般的北風,颳得他睜不開眼睛。王峻鷹隼一樣的目光牢牢釘在他身上,半晌,露出一個較爲和藹可親的微笑,擡擡手說:

“這裡太冷了,你一路過來,還未吃過一口熱飯吧?來,上樓說話。”

轉過兩道士兵把守的券門,上得關樓,由於砌了火牆,房子裡溫暖如春。侍衛幫着把左企弓身上的狐皮帽子及大氅卸去,王峻顯然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只是臉色仍顯憔悴。他從爐子裡提起一壺滾燙的米釀,遞給校尉說:“你們楊將軍的來意,我差不多明白了,安德王出征在外,並不在此間。有什麼事,找我就行。”

校尉想了想,單刀直入地說:“將軍聽說突厥大軍圍困將軍的營地,很不放心,特地遣我來看一看,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夠幫上忙的地方……”說這話校尉自己都不好意思,楊素的原話他自然是不敢傳達的,多是罵人的粗劣話語,他自動節略了很多,就剩下這三兩句。在王峻的注視下他居然都臉紅了。

“楊將軍實在有心了,不過某可以守住,想打出去也隨時可以打出去,叫楊將軍莫要爲我們操心。”王峻接着說:“就這麼一截子長城上,咱擺了兩萬精兵。昨日細作來報,阿史那攝圖率七千狼騎入下了漁陽。圍谷的兵馬也不過萬餘人,他攻我守,他們在底下跳蚤一樣蹦躂,我們在寨牆上備足了弓弩箭矢,刀斧更是犀利……你說,我要是鐵了心要出去,這些個人那裡夠看?”

校尉硬着頭皮道:“卑職自然曉得高都督與將軍都是大將,深諳用兵之道,本來輪不到我們質疑,不過,現下將軍這一支兵馬算是壓上了整個東路的戰局。楊將軍說,阿史那攝圖狡詐,他一旦使詐,如若有個萬一……”

王峻把嘴一撇:“我又不出去,那些個突厥蠻子有什麼好怕?你挪個步,到寨前看一看。”

校尉也想看看王峻的佈防,於是重新穿戴起衣帽,走出關樓來到磚石砌的關臺上,通過垛口瞭望。這裡背靠長城,俯視關道,所有阻擋視線與妨礙弓弩的樹木都被砍掉。西側,山勢峻肅更甚。此處的長城南北向,中間建有若干座箭樓,鎖住長城外的亂山。

當真是雄關漫道。校尉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不起眼的無用之地,叫王峻一拾掇,居然就成了萬夫莫開的死地。半晌才訥訥道:“王將軍真是用兵如神。”

王峻微微一笑,回答:“突厥人不懂攻堅,只曉得野戰,可野戰他們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別看上陣都是嗷嗷叫跟狼一樣,其實十個裡邊倒有九個怕死的。

“我們齊人都是子弟兵,怕死的人少。所以,不必太過擔心。突厥人只要不是銅頭鐵臂,我就能讓他們在這下面磕破腦袋,殺個屍橫遍野。”

“突厥人若是捨命衝關,又該如何?”

王峻又是微笑,從隨從手中拿過一枚拳頭大小的鐵件兒遞給他。硬邦邦的,上邊還有刺,十分扎手,校尉好不容易拿穩了,定睛一看,是一枚鐵蒺藜,他不明白王峻的意思。王峻回答道:“突厥人的馬戰尚可,餘者不足論,他們想要破我防禦,唯一的選擇就是騎兵衝鋒。早在兩天前,我就往這鋪了一里多長的鐵蒺藜,突厥人的馬隊衝過來,你想想看會是什麼下場?”

“如今,這些鐵蒺藜被冰雪凍死在土裡,鏟都鏟不掉。除非明年二月回暖鬆凍,不然他們休想過這裡一步!”王峻的手壓在憑欄上,瘦削剛毅的面容上透出一股狐狸般的狡詐。

“我就說這廝有古怪!”楊素聽聞回稟之後,拍案而起,揹着手左右轉了幾個圈,說道:“高延宗這廝,他肯定從長城過去,抄突厥人老路去了!怨不得他們明明佔據上風卻留在谷中防守,我就說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一種將官面面相覷,猶疑道:“將軍爲何如此肯定,說不定安德王南下了呢?”

楊素斷然否決道:“不可能!漁陽等各郡縣堅壁清野,空得可以餓死老鼠!高延宗有什麼好怕的?阿史那攝圖即便大軍南下,也不過是徒勞的無用功罷了!

“高延宗這個人用兵,從來摸不着路數,也許他一拍腦袋就上了,誰明白呢?這個人,不光會偷雞摸狗,偶爾還真有點出人意料之舉。”

“將軍,如此看來,安德王和王將軍鎮住東線那是十拿九穩了,那咱們大老遠跑過來,豈不是一點必要也沒有?”有將官一臉鬱悶道。

楊素撇嘴冷笑,哼了一聲:“誰說沒有必要?都是同朝爲官,高延宗那麼一點人,四面作戰,一定打的很吃力吧?咱們不去幫幫忙,說得過去嘛?”

諸將官無語,這不是明擺着搶功嘛,楊素那麼個驕傲臭屁的人,什麼時候看得上從別人手裡撿功了?明擺着就是故意跟安德王過不去,這兩人是什麼仇什麼怨?

楊素點齊了兵馬,一俟風雪漸小,便開始行軍,只是他的運氣實在說不上多好,半道上碰見一支突厥狼騎,兩軍登時就交上了手,自此,算是徹底暴露了行蹤。楊素暗罵了一聲晦氣,便勒馬衝入陣中。

按照常理,對付突厥人的最佳戰術不是迎頭攔截,除非你麾下士兵是超過對方十倍。有經驗的將領會像砍瓜切菜一樣,從側翼將敵軍隊伍一塊塊肢解。這樣做雖然會放走一部分敵人,卻能在最大程度上截下髒物,並能極大地減少自己一方的傷亡。

而楊素這是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一場遭遇戰,且他的兵力要比對方稍少一些,除了猛力衝陣,在對方下手之前打殘他們,基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於是楊素放棄兩翼不顧,調遣士卒一波波向隊伍正前方攔。

楊素來去如風,一杆長槊虎虎生風,徑直刺進一個胸前刺着狼頭的武士咽喉。然後藉着戰馬奔跑的速度槊杆,將敵人的屍體高高地甩了出去。擒賊先擒王,前方不遠處的那人有那麼多體壯如牛的突厥武士護衛,說不得是什麼大人物,拿下他,就是大功一件!

“啊——!”眼見楊素入猛虎撕開羊羣一般殺入,突厥士兵們發出一聲驚呼。隊形散了散,卻很快彙集。烏泱泱地朝楊素殺過去。對面那突厥貴族,也拔出彎刀,警惕地看着這邊。這中原將領比起突厥人來說並不算十分健碩,但一身武藝卻是驚人,手下從無一合之敵!

不少突厥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兩股戰戰,有些人連反應都來不及反應,楊素的長槊便掃過脖頸,一刺一拉,便將頭顱給割下來。彪悍的一塌糊塗!

那年輕的突厥貴族眼中也閃過一抹異色,朝身邊的武士看了一眼,那武士趁楊素正左支右絀之際,拍馬迎上!

楊素甩動長槊,將兩人掃落下馬,眼角的餘光掃到四名距離他最近的突厥騎兵猛然改變方向,快速夾了過來。幾個將官見勢不妙,大聲吶喊着向楊素身邊靠攏。但戰馬疾馳的方向不是想改變就能改變得了的。眼睜睜地,楊素的下屬門看着刀光罩住了楊素的身形。

“死開!”楊素大吼,將長槊朝中平端,雙手持槊擰腰拉了一個大圈,做橫掃千軍之勢!登時將四人四馬都給掀下馬來。楊素正欲上前踏死這幾人,便感到一股莫大的殺機,他急忙向後仰倒,彎刀幾乎就貼着他的頭皮掃過去,彎刀的優勢在於切削而不是砍剁,馬上使刀的高手通常來說更喜歡憑藉戰馬的速度在對手身上劃開一道血口子。很陰險,但是很實用。

那突厥武士冷笑着用彎刀掃開楊素的長槊,在他看來,這人沒有了馬槊,已經是待死羔羊了。仰倒的楊素眼中閃過暴怒,手摸在馬脖處,那裡還掛着一把長刀。那突厥武士驚道:“不好!”接下來便感覺到了手上重量的變化,他本能地擡頭,發現一道獰亮的刀光擊破了自己用彎刀劃出的曲線,徑直地劈到了頭頂!

人頭裂開,血一下子噴了出來,藉着戰馬的慣性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曲線。楊素的身體在血瀑下衝過,登時變得紅彤彤的。他無暇去抹臉上的血,他本能側了側身,另一把彎刀貼着他前胸劃過,刀鋒切過他的護心,拉起了幾絲火花,回過神來,楊素將長刀重重地掃在與自己錯鐙而過者的腰樑上!

那突厥貴族悶哼一聲,跑馬錯開了一段距離,側了側頭,眼神跟狼一樣兇戾,隨後,他打馬準備離開,眼前的居然是勢均力敵的狀況。楊素怔了一下,猛然醒悟過來,大聲吼道:“他是攝圖,別讓他跑了!”阿史那攝圖據說率兵南下了,楊素一路北行未遇到突厥人的一兵一卒,直到碰到這支人馬,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對呀,突厥人憑什麼有自信在還未滅掉高延宗的情況下離開呢?這是不是太自信了?除非阿史那攝圖根本就是在使詐,引誘齊人出兵。這場攻防戰,戰事吃緊的可不僅僅只是阿史那攝圖,高延宗的壓力一樣很大,雙方都欲置對方於死地!他根本就是在使詐,下血本引誘高延宗出擊,然後驟然回返,一舉打敗齊軍!

不料卻剛好撞在了楊素的槍口上!“高延宗,老子也算是替你擋了一刀,打完這場仗,你欠老子一個人情!”楊素咬牙切齒,喝道:“全力出擊,不要走脫了敵酋!”

攝圖惱恨地看了他一眼,打馬離開。一衆突厥人護衛着他離開,剩下的前仆後繼妄圖擋住楊素,楊素恣意劈殺,揮臂之際,一名突厥武士見到便宜,彎刀直取楊素的腰肋處捅去,楊素俯身下馬,一拳砸在他肋骨上!突厥武士慘叫着倒了下去,緊接着,楊素揮刀,將兩個包攏過來的突厥武士一一砍翻在馬下!

又一騎馳騁過來,在對方彎刀斬來的一瞬,楊素俯身砍斷了馬腿,兩條馬腿齊齊而斷,上面的突厥武士從馬背上飛下來,砸落在地上,脊椎骨瞬間斷掉!

“殺——!”楊素拼了命地向前衝。只要是與他靠近的突厥人,他手下決不留情。紅色的鮮血滴滴答答的從他身上破碎的鎧甲上淌下來,被風一吹凍成了冰坨子。

“吹號角,全力追擊!”楊素又翻身上馬,大聲命令。左右從腰間摸處一柄牛角,嗚嗚啊啊地吹了起來。蒼涼的號角聲立刻蓋過人喊馬嘶,把命令轉到了每一名還能上馬的齊軍耳中,所有人聞聲策馬,向楊素靠攏。上百號人如同一把尖刀,朝着突厥人的背後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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