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無歸(下)

周軍想要迅速渡河的願景在齊軍多次頑強的襲擾下拖慢了腳步,齊軍簡直就像跳蚤,來回吸血,好不容易將齊軍的戰船全都撞沉,齊軍的小木筏又上來了。

周軍的船隻拿他們沒有辦法,他們多是北人,不通水性,駕駛戰船隻會基本的衝撞,依葫蘆畫瓢。

你射一波箭,我射一波箭,完了之後齊軍的小木筏靠近大船,抓起刀想要爬上週軍戰船,周軍提起兵刃往船舷下刺。兩邊的旱鴨子在河面上上演了一出互相傷害的好戲。

不過周軍船隻主要目的是纏住齊軍,在陸續交戰了兩個晝夜之後,周軍部分終於安然渡過了對面的淺灘。韓長鸞無奈之下撤離,現在輪到另一些人人上場了。

阿於子早已準備好,周軍大部正在集結的時候,擂木和滾石從淺灘兩邊的山崖滾落。

郭榮頭疼無比,一邊通知後續部隊暫緩渡河,一邊氣急敗壞的命令周將拿下哪一處高地。

如此又折騰了幾天,周軍這才浩浩蕩蕩的渡過了黃河。

高延宗接到消息立刻便去找段韶商議,“大都督,宇文護渡河了,現在該怎麼辦?”

段韶烤着火,赤裸着上身,一個郎中半蹲着小心給他施針。也許是大火炙烤熱的還是痛的,段韶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

聽完高延宗的話,段韶懶洋洋的斜乜着他,道:“還能怎麼辦,讓高長恭出兵,跟他打,龍門守不住守萬春,萬春守不住守華谷,老夫和段暢也得上,輪番上陣,總之拖的他寸步不能前就對了……”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他耗得起,還是老夫耗得起……嘶……哎呦……”

段韶忽然痛呼出聲,高延宗吃了一驚,下意識拔刀要斬了這僞周那邊綁來的郎中。

“怎麼回事?”高延宗目光危險的盯着那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郎中看。

他打心眼裡對敵對陣營來的傢伙沒有好感,老早就想安排他,可是段大都督不讓,硬要留在身邊,他也沒有辦法。

也不知道大都督怎麼想的,難道大齊就沒有好的郎中了嗎?

那郎中對高延宗那帶着威脅的話語充耳不聞,手下沒停着,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輕輕的碾動,又一根銀針便慢慢的扎進肌體裡……

許久之後才收針,小心的用一方乾淨的布給裹起來,收入懷中,語重心長,“藥得要按時吃呀……”

“好的好的,老夫現在每日都按時服藥,就是昨日督戰,老夫還喝了一碗呢……”

段韶的笑容和藹無比,看着那郎中的眼神簡直就像看着自己剛生的兒子……

高延宗看着這虛僞的老傢伙很是無語,老傢伙向來區別對待,平日裡對待外人和部將都稱得上是模範領導,到了他這裡就變成了:“高延宗你給老子滾開,老子看見你就煩!”、“你在下面嘀咕什麼……給我站好!”、“你現在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對老夫有意見?”

嘀咕就是不尊重他,不說話就是對他有意見,你想怎麼樣到底?

這那裡是什麼傳說中德隆望尊的段太宰,明明就是一個有恃無恐的老流氓……

要不是在他身邊確實學的到很多東西,高延宗老早就走人了……

那郎中慢悠悠的,一邊整理藥箱一邊說:“你的情況很嚴重呀……有那麼許多傷不說,身子還被酒色掏空了……”

“要主意保養,少喝酒,少碰女色,多走動走動,但是……不要太勞累了,一大把年紀了,還當自己是鐵打的?”

段韶的麪皮抽搐了一下,依舊是笑容滿面,“說的是說的是,老夫現在一滴酒都不敢碰了……”

“高延宗,替老夫送一送孫郎中。”

高延宗一路送了那姓孫的郎中到門口,安排了兩個親兵護送他回去。

回到帳內,終於繃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大都督,我從前一直看着孫郎中不順眼來着,現在怎麼覺得他那麼親切呢?哈哈哈哈……”

笑到肚子痛。“不過說真的,大都督,他說得沒錯,您可千萬注意節制……”

高延宗這麼肆無忌憚的嘲諷上級,段韶尋思着這些日子是不是對這兔崽子太好了,拿眼皮子夾了他一下:“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這是惱羞成怒了,高延宗不敢笑了。但想到這老傢伙的身體一半是打仗留下的傷,一半是因爲自己作的,就差點繃不住……

段韶是北齊的參天巨柱,自然是德高望重,從神武帝的時候就開始擔當大任,多次力挽狂瀾,解救危局,在世人眼裡,段韶是那種談笑滅曹師的的睿智模樣。

但是段韶的私生活嘛,卻不像世人想得那樣得道高人一般清心寡慾。

段韶好色,雖然身居高職,可是喜歡眠花宿柳,還時常到民間“體察民情”,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爲了看漂亮姑娘。

有一天段韶看上了一個女人,皇甫氏,那女人原來是有夫之婦,但是後來她丈夫牽扯到謀逆大案之中,皇甫氏因爲容色出衆被沒入宮廷,段韶居然上表跟高澄說想要這個女人,高澄糾結再三,覺得段韶對國家的功績十分突出,咬咬牙把這個美人賞賜給他了。

除了這件事段韶沒有一樣是逾制的,爲了一個女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違,想想段韶雖然好色多情,但還是挺浪漫的。

說道這裡就不得不說段韶另一個讓人吐槽的點了,那就是吝嗇。

已經不單單是小氣了,簡直就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就算是親戚,只要提到錢,他都是六親不認的。

他次子段深迎娶公主的時候,一些下屬到他家裡替他料理家務,安排籌備婚禮,段家的地位,滿朝公卿自然都是要給面子的。

爲了籌備好這場婚宴,這些人簡直跑斷了腿,完了段韶怎麼感謝他們的?真是想都想不到,他贈了每人一杯酒就把人家打發了。

雖然酒是好酒,但是這也無法掩飾他死摳門的性格。

高延宗每回想起段韶一個人在帳中吃獨食都恨得牙癢癢。

“高延宗那裡,你看我準備給多少人合適?”段韶低頭撩動着木炭,掩飾住自己的尷尬。

高延宗想了想,最後道:“四哥是我們能不能打敗宇文護的關鍵,只要四哥這一關他過不去,姚襄和定陽他也別想過去,就更別提收復其他地方了,所以我覺得,我們該將大部兵馬都調撥給四哥……”

“你倒是真相信你四哥……我記得沒錯的話,小時候你就是他屁股後面的跟屁蟲……”

這老傢伙這就報復回來了?心眼也太小了……

高延宗暗暗腹誹,對這明顯是要引起他的怒火的話語根本不予理會。

段韶被識破了也只是笑笑,道:“行吧,我調給他四萬兵馬,老夫的帶來的家當可都給了他了……”

“你也去收拾收拾,幾天後給老夫滾蛋……”

高延宗一怔,“怎麼回事?”

“斛律明月正慢慢抽出手,老夫這邊雖然人少,但是擋住宇文護綽綽有餘,趁現在還有機會,你帶一支軍去和州看看有什麼機會救宜陽……說好了,老夫只給你兩千人……”

高延宗大喜過望,“……真的?好……末將遵命!”

段韶又有些不太放心,“你準備怎麼打?”

宇文純、田弘合軍萬餘,田弘又是宿將,高延宗那點人想救宜陽,難。

高延宗擰着眉道:“末將現在還沒有頭緒,不過兵貴神速,先到了宜陽再說,再……觀察觀察,伺機與宇文純、田弘一戰……”

“周軍的軍寨很多,封鎖了通往宜陽的道路交通,宜陽等於就是一座孤城,你想要救宜陽,就一定要避開這些釘子,直接挑戰周軍主力,和傅伏裡應外合,一舉打垮宇文純……!”

段韶道:“具體怎麼做,老夫也難說清楚,還是得看你自己……”

“明白了,末將先行下去準備……”高延宗躬身一揖,帶上頭盔準備下去挑人。

“等等!”忽然段韶又叫住了他,“……有機會,你去試試斷了宇文護的後路……!”

宇文護大軍進入汾北,高延宗若能在宜陽取得大勝,便可伺機北上,斷了宇文護的退路,段韶和斛律光就有機會全殲宇文護。

在這個時候宇文護若死,僞周必然崩塌!

高延宗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一貓腰鑽出的大帳,心想大都督看着很淡然,其實骨子裡同樣是狂的沒邊兒,什麼都敢幹!

不過……,這纔是高延宗認可的大都督!

高延宗徑直到了晉陽軍的健銳營、雄武營選拔了兩千軍士,

“大都督將令,命我們開拔洛陽,即刻出發!”

聚將鼓如同巨人的心跳,齊軍大營裡,幾千人迅速聚集,穿戴完畢,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排列成整齊的方陣。

沒有人說話,帶着這些人打了好幾場漂亮仗,眼前這個男人在晉陽軍裡已經頗有些聲望。

高延宗騎在戰馬上掃視過去,鷹隼般的目光直射出來,高大的身影在斜陽下如同鐵塔。

“……出征!!”

宜陽,城頭殘破,碎石遍地,城內城下堆滿了屍體,而周軍的進攻還在繼續。

宜陽附近的城池早就失守,傅伏聚攏周邊軍寨所有齊軍,固守宜陽,雙方已經交戰數月。

田弘奈何不了他,他也同樣戰勝不了田弘,宇文護麾下的精銳果然不是安鄴宇文憲的那些雜牌可以比的……

齊軍損失十分巨大,傅伏剛剛堵上一處坍塌的城牆,幾個親兵就將一名小校給押上,“將軍,他帶了一些人想叛逃北周,被我等拿下!”

傅伏冷眼瞥過去,身上的血腥氣重的能讓人打一個跟頭。

那小校渾身顫抖道:“他們……他們都說宜陽守不住的……宜陽守不住的,再守下去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傅伏挑挑眉,濃厚的大鬍子後面牽起一抹譏諷厭憎,“宇文純早在三個月前就說要砍我腦袋,但他做到了沒有?……你自己貪生怕死,還敢蠱惑其他人逃跑?”

長刀只是一晃,那小校的上半身便一頭栽倒在泥地裡,頭顱骨碌碌滾落。

“叛國……,你該死!”

副將小心揣摩着傅伏的臉色,道:“將軍,那剩下那些人……”

傅伏道:“找個隱蔽一點的地方,統統處置了……要是饒了他們,他們又會鼓舞着其他人跟着叛逃,這樣的孬兵,老子不要!”

他扭頭看去,城牆上廝殺正酣,齊軍將士和攀上城頭的周軍生死搏殺,鮮血飆飛。

“你們給老子聽好了,陛下給你們的家人都脫離了奴籍!

咱們就該不惜一切報效朝廷、報效陛下!

我們這些老爺們,生來就是一條勞苦的命,不要就不要了!……殺!!”

宜陽守軍四千,全部都是從河北壯士,這些人說到底,都是世家圈養的奴。

傅伏並非做無用之功,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些部下,他們就是一羣逼到絕路的獅子,退無可退的時候,會用盡全力反撲一擊,無論是什麼敵人,想要吃掉他們,都要做好被掏出心臟、撕掉腿的準備!

宇文純和田弘在城外空地上觀戰,城樓上一個齊軍士卒與周軍參將搏殺,士兵凌厲的一刀劈斷了他的脖子,無頭死屍朝後跌落,那齊軍士卒挑釁地朝城外咆哮一聲,便趔趄着離開了,轉眼又是一個周軍士卒的屍體被拋出,“砰”的一聲墜落,在周軍洶涌的人潮中很快就淹沒了。

宇文純面黑如鍋底,田弘看了看落下的日頭,輕聲吩咐鳴金收兵,走之前回望了宜陽一眼,這個並不算如何高大的城,此刻巍峨如山……

“真是一個勁敵呀……”

陽光將要完全消失的最後一刻,這個老將複雜的嘆道,心情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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