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宮禁苑,向來便是巡檢嚴密,尤其是靠近嘉福宮的麗正殿,更是受到高度重視,十步一守衛,誇張一點說,連蚊子都別想混過去。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寶慶消失了!
“我們半個時辰前跟隨娘娘去探視過,殿下已經睡着了,等到半個時辰之後,殿下的幾個女婢就來了,說是殿下不見了蹤影……”
高緯急匆匆地從前往麗正殿,臉色冷的可以刮下霜來,“排查過沒有?”
“娘娘第一時間就排查了各宮人員,最後發現不見了一個名爲元韻的女官,據她身邊的人說,她們已經幾個時辰沒有見過元韻了……我們去她的住所搜查的時候,發現人不見了,可以肯定殿下不見和元韻有關……”
“你們只查到這些有什麼用?人呢?人找到沒有?!”高緯訓斥道:“還不快給朕查!”
“娘娘已經將各宮封鎖了,挨個排查……”
“不夠,不夠,遠遠不夠!”高緯一邊走,一邊解下腰間的琉璃佩:“拿這個,告訴千秋門守將,把所有通道都給朕圍死,若是走丟了元韻過去,朕斬了他!”
“還有,把內衛、昭陽殿還有太極殿的所有供奉全都給朕調出來,給朕大索宮苑,不找到……誓不罷休!”
高潤提醒道:“陛下,這內衛……不宜調用吧?”
內衛是皇帝的底牌,輕易動用不得,過早暴露隱藏位置將會引起一系列的麻煩。
而那些供奉,則是一些從小受特殊訓練、身手高明的內侍,本來就是作爲保衛皇帝的存在。
高緯想了想,於是改了主意,“除了內衛,這宮苑之中還有多少可以調用的人?”
“今夜在宮內值守的,合錦衣甲士和禁軍,共七百餘人……”
“在昭陽殿、太極殿、長信宮、嘉福宮各留五十人守衛,剩下的,統統派出去!”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她肯定連內宮都沒有衝出去,朕看她跑到那裡去!……奪回寶慶之後,立即將此逆賊斬殺!”高緯補充了一句,“不準傷到寶慶,否則朕要他們好看!”
“遵旨……”
皇帝命人大索宮苑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還在昭陽殿內值守的內閣衆人。
鐵葉子嘩啦啦響動還有戰靴踏地的聲音讓元文遙從公務中擡起頭來。
內閣衆人都是一陣驚訝,紛紛站起來朝外張望,看起來,宮內似乎是出了什麼事……
“勿要慌張!”元文遙低聲喝道,“陛下必定無事……你們各司其職,我先去問一問發生了何事?”
他將筆扔下,走出閣門,只見昭陽殿已經被一羣禁軍給把守住了。個個頂盔貫甲,殺氣騰騰的往門口一站,氣氛肅殺的嚇人。
元文遙開口問道:“你們深夜這般作爲,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禁軍首領見殿內走出一個緋色袍服的人來,不知道是何底細,一時不敢作答。
邊上的那個小黃門便是昭陽殿內值守的,認得元文遙的身份,對禁軍首領介紹道:“這是元侍郎……”
聽聞是高官顯貴,他這才拱拱手,道:“侍郎勿怪,某這也是公務在身,奉聖命把守昭陽殿,不許刺客闖入。”
“刺客?”元文遙一驚,連忙問道:“陛下可還安好?”
“陛下洪福齊天,自是無恙的,不過……”那禁軍首領一頓,道:
“不過聽聞那刺客劫走了寶慶公主,現在整個皇宮可以出動的人都出動了,就是爲了把那膽大包天的刺客給捉拿歸案!”
元文遙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困惑無比,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這深宮禁苑,把守重重,怎麼會有刺客混進來?”
“這個卑職也不知道,不過聽說……聽說不是外面混進來的,是……是內鬼……”
禁軍首領撓頭道:“據說公主消失的時候嘉福宮走失了一個女官,就是她將公主給劫走了……”
元文遙怔住,語氣變得有些僵硬,似是確認一般問道:“真是……嘉福宮的女官?”
禁軍首領也是一愣,不知道眼前這個貴人爲何會如此關心此事,不過他了解不多,不好在元文遙面前多說,免得出錯,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麼簍子或者烏龍,他可擔不起責任,於是只能說:“卑職聽說的是這樣的,至於是不是,元侍郎還是自己求證吧……卑職什麼也不知道……”
元文遙氣結,旁邊的那個小黃門認得元文遙是內閣裡頗具分量的大人物,有心巴結,笑道:
“元侍郎有所不知,這劫走殿下的刺客,正是嘉福宮和麗正殿的女官,聽說一開始她是陛下欽點照顧寶慶公主的,但是後來被皇后娘娘給調到嘉福宮聽命了,要說這刺客還真是膽大包天,聽聞陛下震怒,大索宮苑,抓住刺客之後要將其千刀萬剮呢……”
那小黃門嘴裡嘖嘖說道:“陛下當時龍顏大怒呀,差點當場將麗正殿所有內侍宮女都給斬了,一怒之下內宮值守的所有禁軍、錦衣都派出去了,哦……還有一大批供奉,都派出去了,元侍郎也莫要着急,依咱家看,那刺客就是插翅也斷難逃脫!”
頭上的燈籠在夜風裡晃呀晃的,元文遙的臉色變得慘敗一片,藏在寬大袖袍裡的手掌都顫抖起來。但是他背對着光,沒有人看得清他慘白如紙的臉色。
他強裝鎮定地道:“原來如此,我先去陛下那裡看看……”
“元侍郎,”他剛走出一步,一把帶着刀鞘的長刀就抵在了元文遙的胸前,沉聲道:“元侍郎止步,陛下的命令是不準任何人隨意在禁苑內走動,侍郎莫要讓卑職爲難……”
元文遙面色陡然嚴厲起來,喝道:“大膽!我有要事要尋陛下稟報!爾等竟敢阻攔?”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份奏章,道:“此是山東最新的奏報,陛下特意吩咐,要第一時間上達天聽,你竟敢阻攔,若是貽誤了國家大事,你該當何罪?”
他咬字清楚,倒真有些聲色俱厲的威嚴儀態,讓禁軍首領都是一怔。那禁軍首領並不知道這是真還是假,看向小黃門,小黃門楞了一下,道:“是有此事……咱家記得,這是陛下特意交代了的……”
“你也聽到了,還不讓開!”
“欸……元侍郎,刺客還未拿下,宮苑之中很是危險,不如元侍郎先在昭陽殿內待着罷,咱家估計,很快刺客便要被捉拿了……欸,元侍郎……”
“……”元文遙一語不發,繞開禁軍首領,大踏步離去。
小黃門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羨慕的說道:“唉,要說這前朝的大官們跟咱們就是不一樣呀……”
雄赳赳,氣昂昂。走路都帶着風……
禁軍上上下下都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約而同的朝兩邊挪了一步……
嗯……是不一樣……
元文遙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後,忽然調轉了另一個方向,連奔帶跑,像一隻狂奔的兔子。
他所去的方向正是皇宮的正門——千秋門。
他的腦子空白一片,心裡一直祈禱自己可以快一點……再快一點!
在他那個其實並沒有多少血緣關係的侄女兒被擒拿之前將事情準備好!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做出這樣衝動是事情來?她難道……不怕死嗎?
先前她刺駕,陛下礙於琅琊王謀反在即,要藉助庫狄伏連,再加上陛下對寶慶心懷愧疚,有心補償,因而不予追究。
陛下雖然沒有放她走,卻也沒有爲難她,現如今,她居然又敢玩這套,真是……魯莽至極!
……簡直愚蠢!
她當真以爲,陛下不會殺她嗎?!
當初陛下強留元韻在身邊,看似是迷上了元韻的美色,但是,元文遙自己心裡清楚這個機率很小很小……
陛下向來殺伐果斷,讓他爲難的也僅僅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元韻罷了……
北魏拓跋元氏,鮮卑正統,嫡系血脈,影響力巨大!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所以陛下才將她留在宮內。但這種包容與感情無關,陛下絕不會一直包容下去,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今夜這種局面,簡直就是十死無生!
元文遙是大齊臣子沒錯,可是……可是元韻她畢竟是拓跋皇族最後的血脈了!無論保不保得住,他都要傾盡全力試一試!
他跑到千秋門簡直都快斷氣了,千秋門把守比內宮還要嚴格,元文遙磨破了嘴皮子都無法說動守將開門放行,來來去去就一句話,“陛下有令,封鎖宮苑,不准他人進出,元侍郎莫要爲難我!”
元文遙正滿心絕望之際,忽然瞥見站在守將身邊的一人,這個人他有印象,這是庫狄伏連當初的部下,宇文遙與他也頗有交情……
他出不去,可並不代表那人也出不去……
總算是找到破局之法了!
這邊,大批內宦和禁軍侍衛等大肆搜查了各個宮苑,連磚磚瓦瓦都翻動過了,還是沒有發現要找到的目標。
高緯臉上已經斂去了任何憤怒不滿的表情,但是路冉等人的心情並未因此就好起來,他們知道,現在的陛下,恰恰就是最憤怒的時候。於是他們暗地命人加緊了搜查力度。
高緯忽然想到了什麼,道:“讓他們別忙活了……,停下!”
“這麼短的時間裡,她還帶着一個孩子,決計跑不遠,可你們搜檢了周圍八座宮殿還未找到,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她還在麗正殿裡……調虎離山……”
他看向身後跟着的一排孔武有力的內宦:“……你們去,把她抓住,死活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