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把玩着空茶杯,也不理會愣在當場的餘奉有。
當餘奉有發現茶杯已經在凌羽手中的時候,心徹底涼了,自己在這名少年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想當年,他也是以強硬手段成就族長地位的,那時,他手中的鋼刀也是絕不容情的!
可現在,餘奉有唯剩一聲長嘆,向着屏風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屏風後的衆人並未看到凌羽出手,他們還在等着“摔杯爲號”,餘奉有突然讓退下,竟然一時沒敢動!
餘奉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突然大聲喝道,“還不快退下去!”
衆人這才反映過來,紛紛不解地退出正堂。
見衆人退下,凌羽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露了這麼一手,武力震懾已經夠用了。
凌羽緩步走到餘奉有身旁,餘奉有趕忙閃身躲開,口中說道,“少俠請坐!”
凌羽嘿嘿一笑,坐在主位之上,餘奉友側身站在一旁。
凌羽微微點頭,將茶杯放下,並從懷裡取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輕聲說道,“在下受離非所託,請餘族長對離家照顧一二!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餘族長笑納!”
餘奉有當然知道離非是誰,這麼多年來,他送去兩江門的每個孩子,他都記得名字,這是他爲餘氏一族安排的出路,正所謂靠着大樹好乘涼!
沒想到的是,十年前兩江門遭受重創,僅一年時間,就從一個龐然大物,龜縮到了沙湘城,即便如此,兩江門也不是他敢惹的,而且他在骨子裡希望兩江門可以東山再起!
所以,九年前,最後一次送去的孩子,是他的夢想。
如今,他的夢想破滅了,兩江門被滅門了!在他得到的消息中,他送去的孩子,無一生還!
此刻,他聽到離非的名字,不免心中一動。
“少俠的意思是,他還活着?”餘奉有小心地問道。
“餘族長,你會見到他的!”凌羽目光一寒,冷聲說道,“不過,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你的問題,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餘奉有連聲說道,“那少俠所說的照顧……”
凌羽看着餘奉有面上的懼意,輕聲說道,“很簡單,離家獨門小院,在餘村多受排擠,以後還請族長大人一視同仁!”
“就,就這麼簡單!”餘奉有問道。
“對,就這麼簡單!”
“那,沙湘城那邊?”餘奉有試探着問道。
凌羽聞言,這才明白餘奉有恐懼的,不光是剛剛自己露的一手功夫,想必他一定是收到了一些消息。
“餘族長消息果然靈通!”凌羽邪魅笑道,“不過你大可不必擔心,那裡有我!”
“那是,那是,”餘奉有本想再問上一句,卻一個激靈,把話嚥了下去。
“嗯,還請餘族長不要讓在下失望!”凌羽說道,根本不給餘奉有拒絕的機會。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餘奉有唯唯諾諾地說道。
“好,事情既然已經交待清楚,在下就告辭了!”說完,凌羽起身就走。
餘奉有隨後要送,凌羽好似腦後長眼,擺手說道,“不送!”
餘奉有看着凌羽出了院門,才一屁股坐下,待他看清桌上的是一張五千兩銀票的時候,他徹底斷了其它念想!
只是,餘奉有想不明白,這少年能出五千兩給他,爲什麼不直接把離家接走呢?
其實這個問題凌羽也想過,如果離非在世,接走自然最好,如今離非已經不在了,而且搬家的舉動太大,後續的事情又很多,一定會生出更多麻煩。
比較下來,保持原樣,是一勞永逸的選擇。
就這樣,離家在餘村的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兩個孩子也上了私塾,而且三十里外青風鎮上的宏通匯坊,每個月會派人送來二兩銀子,說是離非託人從外地帶來的。
十年之後,餘奉有過世的時候,離家已經成了餘村的大戶,而宏通匯坊,每個月送來的銀子,已經漲到了十兩。
當然,這些凌羽已經不再關心了。
離開餘村,急馳了十幾裡之後,凌羽確定沒有人跟蹤,便跳下馬來,藉着月光,找了一處草木茂盛的山坡,放馬吃草。
這匹馬,已經接連跑了四十幾裡,若是再跑下去,恐怕就要掉膘了,俗話說“人不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時值夏末秋初,正是馬兒上膘的時候。
凌羽尋了塊大石,以背後的包袱爲枕,躺在大石上。
凌羽看着天空中的星星,感覺心中輕鬆了很多,這不禁讓他暗自起來:
離非的父母已經見過,而且也安排妥當;
靳龍失去一臂,傷勢很重,好在無性命之憂,又有人妥善照顧;
梅兒性格堅毅,遭遇不幸,必然能從傷痛中走出;
至於另外三名少女,雖然有消息指向京城,尋找起來卻並不容易;
還有那位神秘的九爺,只要出現,就絕不能放過。
想着想着,凌羽突然發現,離非的記憶對自己情緒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所有的想法都是出自於凌羽的本心!
“看來他已經放下了!”凌羽點頭嘆道。
六天之後的正午,一席白袍的凌羽,不急不緩地回到了沙湘城,城中仍舊風平浪靜,平靜的讓凌羽有些不適應。
凌羽縱馬來到書院門口,還未等下馬,就見梅兒將大門打開,一臉笑容地迎接他。
“二哥回來了!”梅兒嬌聲說道。
凌羽很高興,有美女相迎總是好的,見梅兒開心的樣子,他有些詢問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看到我這麼高興嗎?”凌羽隨口說了一句。
“見到救命恩人,當然高興了!”梅兒一仰頭,面頰微紅地說道。
“好,高興就好,”凌羽將馬拴在門口的拴馬石上,與梅兒一同走進了書院。
梅兒就一路小跑的跑開了,也沒說去做什麼。
凌羽也不在意,小女孩,總會有些奇怪的舉動,他徑直來到後院的書房。
薛先生未等凌羽詢問,就主動說了起來,“本以爲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結果梅兒的體質好,老夫又開了幾副方子,按時服用,加以調理,短短半個月,身子就已經基本恢復,若是再養些日子,可能比之前還要好!”薛先生極有成就感地說道。
凌羽笑了笑,說道,“恢復的不是隻有梅兒,先生恢復的也不錯啊!”
薛先生哈哈大笑,“心病已了,既然已經去了,自然恢復,現如今,老夫還想多活幾年嘞!”
薛先生已經知道了梅兒的遭遇,相比較而言,他的心病要輕的許多。
“好啊,好,”凌羽連聲稱好,接着說道,“既然梅兒在這裡很好,不如就讓她呆在書院,陪着先生如何?”
“可算了吧!”薛先生連連擺手,無奈笑道,“這個丫頭,鬼主意太多,現在沒有了門派的約束,撒開花的折騰,這才幾天,老夫的棺材本都要讓她花淨了!”
“還有這種事,看着挺老實的!”凌羽意外地說道。
“那是看着!”薛先生輕嘆一聲,說道,“再說,她也不能在這陪着個孤老頭子!”
“對了,先生,她可還有什麼家人嗎?”凌羽問道。
薛先生搖頭說道,“沒有了,這四個女孩都是孤兒,就算以前不是,到了南風堂也就是了!”
凌羽聞言眉頭緊鎖,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把她帶走吧!”
“嗯,帶她走吧,她的心思早就不在這裡!”薛先生意有所指地說道。
凌羽摸了摸鼻子,無奈一笑。
薛先生笑着說道,“你們走了之後,老夫再收幾個學生,聊以度日,也是美哉!”
過了一會兒,二人正說着,梅兒提着兩個食盒走了進來!
看着一桌子的燕翅鮑參,凌羽看了一眼薛先生,只見薛先生正一臉肉疼地苦笑着,現在凌羽知道,薛先生的棺材本的確危險。
可是梅兒並沒有與二人一起用飯,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待凌羽用過午飯,出得書房的時候,梅兒正坐在迴廊邊,只是換了身衣服,又畫了淡妝。
見凌羽出來,立刻站了起來,好似出水芙蓉!
薛先生見狀,打趣道,“你個丫頭,就這麼急着跟他走!”
梅兒被說的滿面飛紅,說道,“待在書院裡太悶了!”說着,抱起身邊的包裹,走了過來。
凌羽努了努嘴,問道,“馬車還在嗎?”
“在後院,”一老一少同時答道。
薛先生大笑道,“哈哈哈,還說不是心急!”
就這樣,在一片歡笑聲中,凌羽、梅兒二人告別了薛先生,離開了沙湘城。
凌羽駕着馬車,車廂裡坐着梅兒,車後還拴着另一匹馬。
剛一出城,凌羽笑問,“幹嘛這麼急着離開,是不是怕先生找你討債啊!”
“我纔不怕呢,我就是想離開那個地方!”梅兒說道。
凌羽心中一動,接着問道,“這些日子你到底花了先生多少銀子?”
“也就二百多兩吧!”梅兒滿不在乎地說道。
“什麼,二百多兩!還也就!這才幾天啊?”凌羽詫異地說道。
“五六天吧,二百兩銀子很多嗎?”梅兒反問道。
凌羽回過身看着一臉天真的梅兒,發現她是真的對銀子沒什麼概念。
“你知道嗎,一兩銀子,足夠一戶三口農家生活一個月了!”凌羽說道。
“真的嗎?”梅兒有些不信。
“唉,”凌羽嘆了口氣,喃喃說道,“看來你一定得嫁個有錢人才行了!”
“如果我不願意,他是百萬富翁我也不嫁,如果我願意,他是千萬富翁我也嫁!”梅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嫁有錢人嘛!”凌羽取笑道。
梅兒似乎考慮了一下,歪頭說道,“也有例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