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翁說過,不是越池就是青田,”安歌脫口而出,一拳打在路旁一顆碗口粗的樹幹上。
凌羽點了點頭,看着安歌流血的拳頭,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很多時候,疼痛能使人保持清醒,而現在,安歌需要清醒。
凌羽又走到山角邊看了一眼,見半空中的那兩個人影仍在,而且沒有發現自己,這才心中稍安,他轉回身,看了一眼安歌,略一思量,輕嘆一聲。
他突然想起自己可以與小白神念交流,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神識可以離體了呢?
想到這裡,凌羽下意識地嘗試了一下,瞬間心中一喜,他的神識果然可以離體了。
凌羽不禁看了肩頭的小白一眼,小白看到凌羽看過來,一對貓眼白了一下,似乎在說,“沒有我,你可怎麼辦啊!”
凌羽伸手撓頭,神識探向空中的那兩道人影。
凌羽的神識已經達到元嬰期修士的程度,所以他並不擔心會被空中二人發現。
“越兄,你這燒天大法果然玄妙,那古老兒竟擋不了你的隨手一擊,小弟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一個尖銳的聲音語帶奉承地說道。
“田兄,過獎了,古老兒已是油盡燈枯,不足道哉,”另一人說話雖然客氣,卻難掩得意,接着問道,“不過,田兄的消息恐怕有誤吧,這裡可並沒有第二名修士?”
山角後的凌羽聽到此話,心中咯噔一聲。
“小弟多年前就派人潛伏在萬古部落,傳出的消息從未錯過,越兄也看到了,山坡上的木屋也的確是有人住過的痕跡,而見過那人的,除了古老兒,就只有正理和一個叫安歌的小子,”尖銳的聲音說道。
“那就將這二人找來問問便是!”另一人說道。
“適才越兄與古老兒交手之下,整個部落化做火海,哪裡還有人活命,恐怕無論是正理還是安歌,都已經化爲灰燼了!”
“怎麼,你這是怪我嘍?”
“哎,”尖銳的聲音拉了個長音,說道,“越兄說笑了,小弟怎麼會那麼想呢,雖然我們無法找到正理和安歌,卻也是一勞永逸地解決了萬古部落啊!”
“田兄此話怎講?”
“越兄,這漫天的火海還不說明問題嗎?”尖銳的聲音奸笑着說道。
“火海?”另一人隨後也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可不是,凡人的傳承斷了,萬古部落這次真的絕後了!”
二人笑罷多時,尖銳的聲音有些惋惜地說道,“只是可惜沒有得到萬古部落的神魂燈,那可是一盞萬年以上的古燈!”
另一人卻很是不以爲意,說道,“古燈倒也罷了,沒能見識一下五行盾的威力卻着實可惜了!”
二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說什麼,互道告辭,從兩個方向離開了。
凌羽緩緩收了神識,靜靜地坐在原地,一言不發。
安歌面向部落,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刻鐘之後,山崩地裂聲傳來,凌羽向安歌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再次放出神識。
原來,語聲尖銳的修士回來了,他的手中拿着一件好似釘耙模樣的法器,只見他每輕輕揮動一下手中的法器,空中便有一個數丈大的虛影向地面砸去,沒用幾下,地上的大火已然被翻起的新土掩沒熄滅了。
那修士收起法器,四下巡視一翻之後,得意地點了點頭,再次御器飛遁離去了。
就在凌羽莫名其妙之際,另一個方向上又出現了一人,正是之前的另一名修士,這人只是在空中略一盤旋之後,便從原路返回了。
凌羽再次收了功法,心道,“這二人,貌合心不合,而且一個比一個心思慎密。”
又過了一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凌羽站起身形,對安歌說道,“起來吧,我們過去看看。”
安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起身向部落走去,凌羽跟在他後面。
哪裡還有什麼部落,甚至連一絲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都不見了,嶄新的泥土掩蓋了一切,包括那熾熱的高溫和刺鼻的焦味。
安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一個孩子,能忍到現在才哭出聲,凌羽已經很吃驚了。
凌羽看着安歌,心裡做着自己的盤算,“這裡絕不是久留之地,可是能去哪兒呢,原本以爲會在萬古部落呆上一陣,而且還有功法要參悟,所以沒急着瞭解附近的情況,現在可倒好,真算得上是兩眼一抹黑了。”
就在這時,安歌止住了哭聲,聲音沙啞而又陰沉地說道,“凌公子,你願意爲萬古部落報仇嗎?”
凌羽被安歌的聲音嚇了一跳,這孩子原本的聲音是清脆而響亮的,凌羽看向安歌,見安歌仍舊跪在那裡,都沒有回頭看他。
凌羽遲疑了一下,暗歎,“報仇?現在能有個安身之地修煉功法都是好的,拿什麼報仇!”
安歌緩慢地站了起來,目光陰曆至極,他看向凌羽,刻意地控制着情緒,說道:“太翁已經不在了,所有人都已經不在了,但是我還在,只要有我在,萬古部落就不算亡!”
凌羽根本想像不到安歌會有這樣的表現,脫口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安歌的情緒平穩了很多,說道,“小人不知道太翁跟公子說過什麼,但是小人相信,太翁一定沒有提過天使之城!”
“天使之城!”凌羽心中一動。
“在千萬裡之外,有一座天使之城,太翁曾對小人說過,那裡存放着萬古部落萬年的積蓄,公子若是答應小人一個條件,小人就帶公子過去!”安歌緊盯着凌羽說道。
凌羽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他手上沒有一塊介紹地理情況的玉簡,此刻,他儼然成了睜眼瞎!竟然需要安歌來爲他帶路。
“如果是報仇的話,我看還是算了,在下還不想自尋死路,”凌羽無奈地說道,心中卻是暗想,“這孩子比古太翁還狠,古太翁只是要我看家,這孩子竟然讓我殺上門去。”
“的確是報仇,不過小人並不是要公子立刻就去,如果公子現在就有報仇的本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滅族之禍了,”安歌平靜地說道。
凌羽微眯雙目,上下打量着安歌,這哪裡還是之前的那個孩子,不知不覺中,他對眼前的孩子已然刮目相看了。
曼接着說道,“所以,小人所謂的條件,不過是公子的一個承諾。”
“承諾,什麼承諾?”凌羽不解,反問道。
“太翁說過,求人辦事,必先要禮下於人,而且所求之事,一定不能超過對方能力的極限,”安歌看着凌羽,似有所指地說道。
凌羽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倘若公子的修爲能更進一步,那麼報仇之事,是不是就簡單了許多?”安歌眼珠不錯地盯着凌羽,問道。
凌羽聞言一驚,故作惋惜地長嘆一聲,喃喃說道,“更進一步,談何容易!”
安歌卻似心有定論,說道,“小人並不知道天使之城有什麼,更不知道那裡的東西對公子會有多大的幫助,但是,倘若真的能助公子在修爲上更進一步,小人懇請公子爲萬古部落報此血海深仇!”說完,安歌便跪在了凌羽面前。
凌羽看着跪在地上的安歌,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就不怕我拿了東西不辦事嗎?”
“既然太翁相信公子,小人當然也不會懷疑,而且小人所求,只是個承諾,並非強人所難,再說,凌公子身爲修士,總不會誆騙一個凡人小孩子吧,”安歌顯然早有準備,侃侃說道。
凌羽面露苦笑,心想,“竟然被這個孩子吃定了。”
“起來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邊走邊說,”凌羽伸手去扶安歌。
“凌公子若是不答應小人,小人就不起來,反正小人除了報仇已經沒有別的事要做了,如果報不了仇,小人寧願死在這兒,”安歌說道。
凌羽笑了,“嗯,聽你現在說的話,倒像是孩子說的話了,”忽又嚴肅地說道,“答應你並不難,難的是如何做到,想做一件事,和有計劃的實施是有區別的,你明白嗎?”
安歌似懂非懂地看着凌羽。
凌羽暗歎一聲,說道,“說起來,萬古部落是於我有救命之恩的,尤其是古太翁,如今萬古覆滅,太翁隕落,我心中若是沒有半點想爲他報仇的想法,豈不是枉自爲人,但是,報仇又談何容易,空有血性是無法成事的,否則怎會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說法,可嘆我現在連個安身立命之地都沒有!”
安歌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些糊塗了。
凌羽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這麼說吧,其實你不求我,我也是想報仇的,我們還是走吧,萬一那兩個混蛋殺回來看到我們,我們就死定了!”
“這麼說公子是答應小人了!”安歌站了起來,似乎一下子變得很高興,拉起凌羽的衣襟就走,說道,“這邊走,我們這就去天使之城!”
凌羽心想,去不去天使之城倒是次要,先離開這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