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王的話讓張池有種被套路了的感覺。
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手，最擅長的不是佈置陷井，而是識別陷阱。
老龍王的話術，套路太明顯了。
先拉近關係，再說出問題，然後誇大風險，最後提出一個讓人爲難的方案。
這就是一套完整的套路流程。
張池看向老龍王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我想和你心連心，你擱這給我玩腦筋？
“龍王前輩，請恕在下不敬，前輩所言的一切之中，可有不盡不實或者誇大的地方？”
作爲一個弱者，質疑一個比自己強大很多的強者，這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只是，張池不怕得罪人。
比起得罪人，他更怕的是自己上當。
既然如此，權衡利弊之後，不如干脆一點直說。若是對方真沒有套路，自然不怕他的責問，對方若是有所圖謀，他也不至於傻乎乎的上當。
面對張池的質疑，老龍王並沒有生氣，他很平靜地道：“天地乾坤爲鑑，我，玄冰龍王在此立下誓言，對張池所言無任何欺瞞誇大的行爲，若違此誓，吾肉身當日夜受刀劈斧鑿之刑，吾靈魂當日夜受雷擊火烤之苦。
吾之族羣，淪爲狗豚之卑賤，吾之血脈，落爲蟲蛇之鄙薄，生生世世，不得超脫。”
龍王非常識趣，他主動立下了天道誓言，從自己，到家人，都立下了重誓，而且，當天上雷霆炸響，張池就知道，他這是玩真的。
誓言爲真，張池也通過對天道的感悟確定了這點。
這麼看來，對方應該是真誠的。
這世上最重的誓言，也不過如此了。
張池不禁長嘆，他來到這個世界，只想好好過日子，從來都沒想過讓自己的一生有多偉大，只求安安穩穩，不受太大的欺壓。
安穩了十多年，人生劇本忽然開始波瀾壯闊。
“其實我對當救世主一點興趣都沒有。”
老龍王平靜地看着張池，並沒有因爲張池吐露的心聲而鄙夷他，龍王的眼神也沒有任何波瀾。
“我不在乎蒼生的死活，生靈塗炭也好，十室九空也好，都和我沒什麼關係。
但是，我姑且還算是個男人，有些事，終究是需要有人去做。”
張池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聽起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龍王微微頷首，張嘴吐出了一顆巨大的珠子。
此物從籃球大小一直浮空，然後慢慢變大，像是一個巨大的月亮，綻放着銀色的光芒。
“這就是龍珠，裡面的時間流速千倍於外界，也許，你只需要進去幾天，就可以修煉到至高境界了。”
“聽起來還算不錯。”
張池點點頭，又道：“龍王前輩，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是什麼，讓你寧願揹負這麼沉重的代價，也一定要將我騙進去？
我很難理解，請龍王前輩說明。”
老龍王平靜的雙瞳終於閃爍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他不解地道：“你說什麼？我騙你？
難道說，你對我的誓言還不夠滿意？”
這麼說起來，龍王似乎還挺委屈，但他還是沒有跟張池翻臉，而是儘可能的用平靜的心態解釋道：“我知道你生性多疑，有什麼疑慮，大可以直說，我們都是這個世界的生靈，應該對彼此多一點信任。”
“不是誓言不夠真，就是因爲太真實了，所以我才難以理解。”張池看着龍王的雙瞳，面無半分懼色。
而他的眼神很堅定，他確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無私奉獻的人，但我從來不相信我見到的無私奉獻的人真的無私。”
張池似乎說了一個混賬邏輯，但人生在世，千萬不要讓自己奉行一個準則。
太容易被人套路，也容易落入窠臼。
“我活過了太多的歲月，早已沒了私慾，若你是因爲這點纔不相信我，那我真是百口莫辯。”
“其實用不着百口莫辯，我確定你在說謊，還有一個最關鍵的點。”
張池已經完全不信龍王的鬼話，當他認定對方在說謊，就不會信任對方，哪怕是一點。
發誓也沒用。
因爲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寧願承受誓言帶來的嚴重後果，也要欺騙張池。
這就是張池之前提問的理由。
“你最大的破綻就是沒有破綻，你的情緒一直僞裝得很平靜，我尋思着，你是擔心我從你的情緒變化中看出端倪，所以整個交談過程中，你都很平靜。
但若是你真的對拯救世界很看重的話，那我答應了拯救世界之後，你多少也該有點開心的情緒，哪怕只是一個眼神。
而且，到了前輩這個境界，應該是從心所欲，爲所欲爲了，何必非要剋制自己不流露半分情緒呢？
除了有所圖謀，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張池提出的證據，依然只是從唯心的角度出發，但龍王明白，張池的懷疑一旦產生，想要消除就沒那麼容易了。
最終，龍王還是嘆息了一聲。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注重細節，所以我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了破綻。”
都已經僵持到了這個程度，龍王索性也不裝了。
攤牌了，他的確是在套路張池。
可惜的是，誓言已經許下，事情卻沒辦成。
老龍王坦然道：“我跟你說的，未必全是虛言，而我對你，也的確沒有惡意。”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不可說，既然你已經看破了這一切，那我就只能強行動手了。
如果可以，我本希望你沒有抗拒地去完成這件事，只有這樣，你才能心懷信念。
但我現在還是要告訴你，堅定信念，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說罷，不等張池做出反應，頭頂上的明珠便光芒大作，一下將張池吸了進去。
張池：“……”
你早說你可以強行讓我進這珠子啊！
早知如此，我還折騰個der啊！
人世間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此。
看破了陷阱，卻沒有踏出陷阱的實力。
光芒一閃，張池便來到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除了這白色的霧，他什麼也看不到。
嗯？等等，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