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營百總看到下面阿昌阿他們的慘象,心底哇涼哇涼的,暗道:“這怎麼打,打了就是找死啊,乾脆投降了一了百了。”
正當他尋思怎麼向山下的唐軍投降的時候,突然他的身後槍炮聲響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衝下山的清兵們頓時大亂。
“唐人從咱們後面打過來了!”
百總大驚失色,看來唐人早就知道他們在這裡設伏的事情了,此時這百總倒也是挺有決斷,他當即往地上一跪,受傷的刀也扔到一邊,大喊道:“我等棄暗投明了,大唐天兵饒我等一命吧,漢人不殺漢人啊!”
看着這百總如此做派,其他的綠營兵也有樣學樣,刀槍什麼的扔了一地,有的是跪在地上,有些更直接,居然趴在了地上,屁股拱起來捂着頭。這幅場景讓衝上來的神武團第二營的士兵們也有些錯亂,他們想要開槍不是不開槍也不是,特別是那百總最後那一句“漢人不殺漢人”,真的太堵心了。
這麼一鬧倒也沒有什麼反抗的了,這邊打反伏擊戰鬥也就是基本結束了,這一夥清軍大約有七百多人,傷亡五十多人,剩下的居然全部都被俘虜了。本身他們在這林子裡設伏,可是沒想到反而被別人反包圍了,全部都困在這裡,逃都逃不掉。
那投降的百總倒還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他跪行到三營長跟前,哭喊道:“小人被迫與韃子爲伍,羞於見人,愧對祖宗,只求大人許小人帶原本兄弟,隨大人一同攻打古北口關,將功贖罪。”
三營長決定不了這樣的事情,告訴了謝金武,謝金武隨便一揮手,道:“少在這裡添亂了,陣前投降的,誰知道有幾分忠心?全都給綁了看押起來,回頭帶回京師去交給遠總指的專門人員改造去。”
這百總聽了對自己的處置,也是臉色灰敗。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要是之前能把阿昌阿給綁了,至少也是大功一件了,現在只能算是戰俘。”他扼腕嘆息道。
阿昌阿倒是也被俘了,他受了傷,行動不便,嘴上居然仍罵罵咧咧的,被一個脾氣不好的唐軍士兵把他另一個肩胛骨也卸下來了,還在嘴裡塞了一塊破布。他們這幾個滿人軍官的下場跟綠營這一波還不一樣,之後肯定是要送去大沽,登船前往南固威島的。
謝金武整頓了部隊,稍事休息之後立即對古北口鎮發動了攻擊,古北口鎮現在仍有四千多兵力,提督常青據營地進行防守,不過那位被俘百總沒做到的事情,有人做到了。
古北口鎮的一位漢人蔘將於鵬溪,素來在軍中有些威望,而且人緣不錯,上能逢迎上官,下能籠絡士卒,也端的算個人物。今日常青派出阿昌阿去伏擊唐軍,但於鵬溪卻有另一番舉動。
在他房中,聚攏着幾個他的心腹,都在營中擔任中低級軍官。
“……這京城陷了,古北口鎮也沒有存下來的道理。唐軍勢大,不可輕敵。常青以古北口五千士卒抵擋唐軍,無異於癡人說夢。吾聞唐人是打着光復漢室的旗號而來的,京中內城四十萬旗丁,甚至包括那些黃帶子,都是要流放海外的,這滿清八旗,在咱們中國,估計就要完蛋了。兄弟們都是漢人,不能跟那些滿人一併陪葬了,這裡的大夥兒都是自家的兄弟,今日我於鵬溪爲了諸位的前程,便要在古北口鎮來一場兵變!”
衆人無不大驚,不過卻無人出聲反對,於鵬溪也是暗暗點頭,他選的這幾個人,往常都跟自己要好,也有私下中的利益勾連,而且現在的形勢已經很明白了,在古北口是絕對沒有好下場的。
一人道:“全聽於大哥的,咱們便反了這大清吧!”
於鵬溪哈哈一笑,道:“常青派了那阿昌阿去伏擊唐人,我瞧着這事兒必然不能成功,最快今天,最遲明天,唐人一定就打過來了。我們早做準備啊,各位兄弟便去各自營裡,先不要與衆人說清楚,等我的訊號一出,命自己手下兵丁,以刀短髮,不帶軍帽,光着腦袋,作爲辨認記號,將這營裡不願意投唐軍的漢奸,統統殺了!”
有人猶豫道:“要斷髮嗎?這可能不好辦啊,下面人總會不那麼果斷。”
於鵬溪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對他道:“當年滿人喊着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今日在古北口,咱們也是一樣的。誰不想斷髮,就斷了誰的頭,你們幾個靈醒一點,找最信得過的手下控制了局面,到時候誰不老實,就殺死誰,這事兒關乎咱們衆位兄弟的身家性命,絕對馬虎不得。”
“於大哥放心,這事兒交給我們就妥了。”
“只是,那常青掌着陣中最多兵權,要是對上他,咱們還是要麻煩啊。”有人提出道。
於鵬溪道:“這事兒我已經打算好了,你們便不用擔心了。”
送走這批人,於鵬溪趕去面見常青。常青已然是五六十歲的老將,此時精力已然不濟,最近幾日軍務緊急,更讓他很是透支。
“於參將,你好生生來拜見我作甚?”
於鵬溪示意小婢奉上香茶,說道:“大人,屬下這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啊,阿昌阿大人勇猛過人,可是卻不算足智多謀,碰上這唐人恐怕很難周旋,屬下建議,不如再派一支偏軍,再去堵唐軍一下。“
常青經常與於鵬溪討論軍務,對他也挺信任的,隨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有阿昌阿一人便夠了,這會兒派多少人出去也是沒有用,如果阿昌阿贏了,一切好說,但是他若是被唐人擊敗了,那麼再派人去也不濟事的。”
於鵬溪又道:“大人考慮得周詳,是屬下多事了。”
說完他就立在那兒不動了,低着腦袋不知道在幹什麼。
常青好奇,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有的,常大人。”於鵬溪的腦袋還是低着。
常青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太好的氣氛,道:“有事兒你就說。”
突然於鵬溪擡起頭來,臉上充滿了一種詭譎的氣息,“提督大人,屬下是在等你肝腸寸斷而亡呢。“
常青大驚,一摸肚子,居然撕裂一般地疼了起來,他指着於鵬溪道:“你——你下毒害老夫?”
於鵬溪這會兒終於把身子挺起來了,“老匹夫,是又怎麼樣?你那小婢,早在兩年前就讓我給勾搭上了。這次總算派上了用場,在你的茶水裡下了劇毒。你那些護衛們,這會兒也被我的人擋在了外面。這古北口鎮不過四千兵力了,而且唐人是從那邊攻過來。京城都破了,皇上這會兒可能已經沒了,大大小小的宗室、大清的滿蒙棟樑們,這會兒都完了。憑什麼叫咱們這些奴才跟你們同殉了,這唐人也是漢人,我於鵬溪把您老的腦袋一交,提督大人你說,唐人會不會封我個更大的官兒當一當?”
常青這會兒的臉色已經跟豬肝一樣醬紫色,他顫抖着指頭,指着於鵬溪:“豎子,誤我!誤國!”
於鵬溪這會兒似乎突然很享受這種感覺,他哈哈大笑,將自己的頂戴給拋在地上,隨手拔出一柄匕首,哧的一下將腦後的辮子給切了,“現在我於鵬溪不是清人了,誤你的大清國,正是應當啊!”
常青死了,死不瞑目。他的那些護衛們也都被於鵬溪帶過來漢兵給殺了。於鵬溪的兵有鳥槍,兜頭就是一頓槍子,那些滿人護衛也都歸了西。
隨即這位漢人蔘將把自己的營門打開,還豎起了白旗。這舉動使得古北口鎮大亂,營中的士兵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然後一陣震天的喊聲四處傳來:“殺韃子,投唐軍!”
“殺韃子,投唐軍啊!”
於鵬溪安排好的那羣人,四下裡殺了出來,不管是誰,亂殺一氣,除非扔掉武器投降,把腦後的辮子切了,才能留一條性命。於黨其實不過數百人,但是早有準備,再加上營中沒了提督,都是迷茫,很多人也是沒有作戰意志,所以四千人被這幾百人殺得大亂。古北口鎮殺成一團,到最後殺到誰也不知道誰是誰,屬於哪個部分的了。
十五分鐘之後,謝金武帶着神武團來了,他見到的不是嚴陣以待,而是火光沖天的營房,和到處響起的鳥槍聲和喊殺聲。
“這是什麼情況?有什麼兄弟部隊先咱們一步來了嗎?”劉志雨也是有些凌亂。
謝金武卻能猜到幾分:“大概是譁變了。”
“怎麼辦,團長?”
謝金武笑道:“還能怎麼辦,趁勢殺了進去!”
唐軍並沒有遭到什麼太大抵抗,綠營不管是哪一邊,一見唐軍來了,都喊自己是投靠唐人的,原本殺人的也把刀子和鳥槍扔了一地,唐軍沒怎麼開火,順手就把他們給收押了。還是唐軍攻進去之後才終止了這場沒有頭緒的殺戮,不過這場混亂也造成了不小的破壞,有一千五百多名清兵死在了軍鎮大營裡,而軍鎮中的滿人基本上也死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