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乾隆傲天

春季的時候唐人的貿易船隊纔剛走,夏天的時候居然又來了,廣州人對此多少有些驚奇。不過隨着世界航貿的發展,廣州作爲清國唯一的對外開放港口,來自各國的商船絡繹不絕,而且數量也越來越多,以唐人來航的數目,遠不及英國、荷蘭的商船。當然,唐人的商船噸位一般比較大,而且又是跟別家不同的蒸汽船,多少更引人注意些。

林有德再至廣州,拜訪了同文行潘家,順帶讓潘家再給兩廣總督李侍堯遞了一次紅包,李侍堯自然樂得收下,併爲林有德生意大開綠燈。

潘家和唐國商人的貿易已經是第二次,雙方已有了默契,潘有度大致檢視了一遍大唐貨物,挑選了合心意的、好賣的,剩餘地則分潤給其他商行,林有德也早早擬好了一份購貨清單,白南上次走的時候也囑託潘有度幫忙採購一些需要時日採購的貨物。只是林有德回來的太快,有些東西潘家也沒有完全準備好。

這一次唐人購買的貨物中,仍舊有大批的茶葉,本身大唐國內對於茶葉的消費量就是很大的,甚至很多原住民都被帶出了喝茶的習慣,之後墨西哥的走私商們發現能夠從大唐購買茶葉,價格比從馬尼拉來的大帆船還便宜些,所以墨西哥商人們直接從洛杉磯購茶。所以,唐人也做起了轉運貿易,從清國購買的茶葉,很快便會流通到美洲的其他地區。

其餘貨物多是中國特產以及一些難以在墨西哥找到的工業原料,藥材仍舊是唐人採購的一個大頭,今年早些時候成立的國藥公司,已經跟數個農場形成合作,並且開始研製一些比較基本的中成藥。

林有德呆在廣州還是挺老實的,因爲見不得光的事情,有人去代辦。招募移民有楊真的海賊衆,而且天地會的人也刺探了不少情報交給唐人。但是天地會的勢力主要集中在閩粵兩省,而現在大唐共和國更需要北方京畿地區和江南地區的情報,所以這一次林有德的船隊裡,還有幾名安全部國安局的特工,嗯,也就是牛斌嘴裡所說的“暗部”。

這些特工都經過了培訓和化妝,很多人甚至蓄髮留了辮子,頭髮短的就接發,這也算是現代衆美容美髮行業在18世紀的成功運用了。他們都會攜帶一筆經費,分別前往江南和京畿地區,收集各種有用的情報,最終他們會在清國組建成一個龐大的間諜網絡,即便是杜鵑計劃完成後,爲了掌握清國內部的情況,也會繼續運行下去。

主持對清事務的白南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天地會,單純要是指望這些人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那未免太過天真。而且爲了避免暗部的力量容易暴露,所以這些人的行動楊真也是不知道的。

楊真不知道的不只是白南在清國佈設眼線,組建情報網,他甚至連杜鵑計劃都不知道。杜鵑計劃是第一次候鳥行動後白南迴國提出的,那個時候楊真已經在香港當他的海盜了。林有德來香港水寨的時候,原本有打算告訴楊真這一情況,但他發現楊真的狀況不穩,似乎已有異心。楊真的角色在杜鵑計劃中也幫不了什麼忙,所以林有德就忍住了,沒有把這麼大一件事情告訴楊真。楊真本人似乎也沒有太多興趣瞭解大唐國內發生了什麼變化。

林有德這次在廣州停留不足兩個周,貨物差不多采買完成了,他就告別了潘有度,準備啓程。臨走的時候,林有德又收到了李侍堯的一封書信,因爲乾隆有命,禁止官員直接跟外商接觸,有傷官體,除了上一次白南剛來引起糾紛,所以這一次任何一個官員都沒有跟唐商直接見面。

李侍堯的信自然半分不會提唐人送好處的事情,而且寫的十分官僚化,當然他這封信本身就是替人傳話。能讓李侍堯一個封疆大吏傳話的,也只有乾隆皇帝了。

原來上一次白南來廣州,雖然經歷坎坷最終完成貿易,不過千年前大唐後人在異域建國,現在回航懇求通商一事,還是被呈報給了乾隆。李侍堯收了好處,而且還要爲自己做打算,所以也跟着上了一份摺子,隨着摺子的還有唐人送來的精美物事,包括玻璃器皿、名貴珠寶等。

李侍堯在奏摺中替唐人背書了,說基本確認這些人是前代出洋的國人後裔,即便沒有一千年,八百年估計也是有了。人情風俗已經與我天朝大異,但語言文字仍有相同。李侍堯還開了一下嘲諷,說見唐人文字比劃較少,十分奇異,問之得知,原是唐人嫌書寫麻煩,取張旭草書進行了簡化。李侍堯認爲唐人荒唐可笑,而且愚笨不堪,連文字都學不好,只能簡化使用。

乾隆跟聽故事一樣看了幾個關於唐人來航的摺子,覺得很有意思。而且他還收到了一張唐人繪製的天下堪輿圖,這張世界地圖自然是故意畫的很多疏漏,但是大體還是能說明一些問題的。乾隆一看堪輿圖上,大清處於萬國中央,地大物博,龍顏大悅,自豪感爆棚,然後他又在圖上找了幾個自己聽說過的國家,如英吉利、法蘭西等國,發現國不過我大清一省大小,而且地處遙遠。

圖上自然也標註了大唐所在,乾隆驚訝地發現,大唐所在的美洲大陸幅員也是遼闊,不過被西班牙、英國等過佔去不少地方。

好大喜功的乾隆倒是沒有計較漢人在海外建國一事,一方面他發覺中間那大洋,實在太寬廣,漢人在那麼遠的地方建立了國家,而且還是風俗文化早已不同的漢人,已經可以視作夷人,不甚重要。不過他倒是突發奇想,聽李侍堯說,這唐人並無君主,是自己推選賢良任政,乾隆不由想,若是這唐國願意向我大清稱臣,那我大清之疆土,豈不是可以橫跨萬里大洋?

乾隆也是多少知道外夷之事,如英吉利、西班牙君主,本國雖小,卻在海外有龐大領地,雖然此領地荒蕪、貧瘠(乾隆自己這麼覺得),但總也算是地盤。外國君主派遣總督治理這些殖民地,很多殖民地也有自治權柄。

乾隆不由暢想,可仿青藏制,由當地人進行自治,但他可派駐唐大臣,代表君威,如果有條件,當派一旗兵丁進駐。當然如果這個方案不可行,像是朝鮮、越南一樣直接向大清稱臣,做一個藩屬國也是不錯。總算他天生英主,不費一兵一卒,便多一屬國,更可拓地千里。說出去,人們都會覺得,海外已失王化棄民,因感大清皇帝陛下之英明神武,不遠萬里稱臣納貢,帝感其心誠,對其棄國而去,既往不咎,封爵加賞,使其沐浴君恩。

可以說,自古以來當皇帝的人都有很強的龍傲天/瑪麗蘇情節,他們自我yy的能力是相當之強。

當然乾隆不能明着下詔跟唐人這麼說,這樣就顯得太過做作了,於是乾隆給李侍堯一份密詔,讓他私下授意唐人,下次再來廣州的時候,令使臣入京面聖,向大清稱臣。當然乾隆畢竟不是個只會yy不通情理的龍傲天,他知道這些夷人不給好處是使喚不動的,不僅他給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唐官員們封了一系列國王、公爵、侯爵一類的爵位和大清的官職,而且還許諾唐人可定期對大清朝貢,也就是做免稅貿易,平時的貿易關稅也可以進行優惠。

乾隆也是有些想當然了,在他看來,漢人都是沒骨頭、軟膝蓋的,只要他這麼表現出一個君王的“大度”,這些出洋幾百年的漢人就應該對他感激涕零,恨不得跪下去親他的大腳趾、小腳趾交替二百遍,而且還當得了極大的便宜。

林有德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實在是哭笑不得了。大唐有白南這種膽大包天的人物打着滿清的注意,而大清卻有乾隆這樣的龍傲天也打着唐國的注意,這個真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神展開。

林有德也沒什麼辦法,只能託人給李侍堯帶信說,一定把消息帶回大唐國內。林有德沒說的,就是究竟到底會不會稱臣那就另說了。林有德覺得,乾隆自己發了這麼一回狂想,估計放上個一段時日自己也就淡忘了,候鳥船隊再來的時候,大可以推脫尚未決定,就是不給一個明確答覆,等再拖上個二三年,來的恐怕就不是稱臣的大唐使臣了,而是給愛新覺羅滅門絕戶的大唐軍隊。

林有德又在香港停留了數日,等來自各地的移民登船完畢,才帶着三艘船起航回國。這次的移民中有2800名來自廣東各地的移民,其中八成是客家人,舉家遷徙的仍舊佔比重比較少。另外,還有胡發奎從越南帶回來的900多名越南女子。這使得總移民人數達到了3700多人,海洋之光號甚至有些裝不下,不得不分了一部分人到兩艘貨船上。

只是林方也帶來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各地都有大批移民出洋,已經使得地方鄉村和官府產生了一定注意,接下來的招募,恐怕就沒有這一次這麼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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