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臨近冬季的天氣說變就變,中午還是灑下來的雨滴,一滴一滴的透進這每一塊土地,而在下午的時候灑落下來的雨滴裡就夾雜着白晃晃的雪花,落在地面上消失不見,就像陳瑤擡起頭看食堂天花板的時候,眼睛裡擠進去的液體一樣,一瞬間就讓人察覺不到。
因爲下午氣溫的逐漸下降,有些同學因爲穿的單薄,縮成一堆。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他們纔回到各自的課桌上。上課鈴聲剛響沒多久,教室門口衝進來一位大約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只見她可能因爲着急,一路跑來學校,累的上氣不接下氣,顫着身子然後朝着講臺上的老師說,“老師,我是……陳瑤的……鄰居,”話還沒講完,陳瑤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王阿姨,您怎麼來了?”王阿姨停頓了兩秒,用手敷了敷胸口,緩了口氣朝着陳瑤說:“陳瑤,快跟我回家,你媽病嚴重了,暈倒在家裡了,現在白天也沒啥人在家裡,我沒辦法了,來……”陳瑤沒等王阿姨說完,也沒等老師同意,飛一樣的跑出了教室,跑出了學校,朝回家的路跑去……
路上陳瑤一股勁就想着趕快到家,所以馬路上過往的車輛也沒去留意,只聽見車輛的剎車聲,還有叫罵聲,“你他麼着急着投胎去啊”……“你不想活了,我還想活……”
眼看快到到家門口了,陳瑤因爲營養不良加上一路的奔跑,只感覺腳下一軟,身體瞬間摔了下去,頭磕在院子大門的門角上。瞬間感到頭頂流下來熱膩的液體,順着臉頰流到嘴角。陳瑤扶着門框站了起來,絲毫沒有停頓,用衣服袖子抹了下臉上的液體,快速的跑進了母親的臥室裡。只見滿屋子的血腥味道,甜膩的讓人反胃,猶如深海里不知名的生物向你游來,纏繞着包圍着你,把甜膩的每一個細胞注入到你恐懼的身體裡……牀單上的血漬因長時間滲透已經變了顏色。母親安靜的躺在牀上,頭歪向一邊,沒有任何動靜。
“媽,你怎麼了媽,你快起來,你不是答應明 天還給我蒸饅頭呢嗎,你別嚇我……”,陳瑤兩下爬到母親身邊,準備背起母親,可是她瘦弱的身體怎麼挪,都挪不動。這一刻,陳瑤像卸掉了久久背在身體上的包袱,眼淚如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很久很久都沒有開過的閘口,突然打開噴涌出來的水流一樣,一滴一滴的打溼發潮的地板。門口傳來抹着眼淚王阿姨的聲音,“瑤瑤,別哭了,趕緊找人幫忙,把你媽送醫院。”陳瑤回過神來,跑到隔了兩堵牆的劉木匠的院門口,拍着門喊着“劉叔叔,救救我媽,求你了,救救我媽,”隨後院子裡傳來了腳步聲,咯吱門被打開,一位戴着軍綠色帽子的人走了出來,看上去也就五十過一點,黝黑的膚色讓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壯實。“瑤瑤,怎麼了,彆着急慢慢說”,陳瑤揪着劉木匠的衣角說,“我媽暈倒了,你幫幫我,把我媽送到醫院好嗎,”,劉木匠停頓一下,“這……那快走吧。”剛要走的時候院子裡走出來一位披頭散髮的婦女,看上去也五十多歲,往劉木匠跟前一站,揪着劉木匠的耳朵扯着嗓門說,“你咋那麼愛管閒事,啊,你今 天從這走掉試試,你前腳走,老孃後腳跟你不過了……”
身後陳瑤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嬸,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媽……”額頭上沾滿了泥土。“陳瑤你別怪嬸心狠,只是你那親爹都不管你,我們不敢管啊。”任是陳瑤再怎麼哭喊,浮現眼前的是像劊子手一樣的婦女揪着劉木匠的耳朵走進院子,然後傳來的關門聲……
此時天空上飄着厚重的雲朵,從南往北的浮動着,天空灑落下來的雪花在陳瑤周圍形成了白白的一個圈……
劉汐,對,劉汐,陳瑤一邊喊着一邊跑回去對王阿姨說,“阿姨借你家電話用用,”王阿姨說:“快去,快去吧”……陳瑤拿起電話撥了她唯一記在心裡的電話號碼,可是那頭傳來‘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突然住戶區裡傳來了救護車叮咚,叮咚的聲音,陳瑤快速的跑出了院子,因爲跑的倉促,左腳的那隻鞋已經掉在了王阿姨的門口,跑到門口時腳上已經沾滿了沙子泥土,指頭縫裡滲出了一絲絲血跡。只見門口停着一輛救護車,車上下來兩名醫生和漫天雪花下棱角分明的少年,銘哲……
已經記不起什麼時候,陳瑤給劉汐說,她不再喜歡冬天,因爲覺得冬季的世界一切看上去那麼冰冷,就連純白的雪花落在臉上也是那麼刺骨,猶如此刻留在她臉上因爲寒冷凍的發黑的血條一樣。
有些花朵在冬天容易枯萎,最後落在草堆裡變成粉末,人們記不起她曾經的美好,然後會從它落下來的草堆裡,踐踏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