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西湖之畔,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沿湖的小徑上邁動着腳步,影子落在地上,拉得又細又長。或許是今晚的月光非常明亮,那些愛好欣賞西湖美景的遊客們,都在沿着湖邊漫步。許嘯鋒並不是第一次來杭州,只是第一次注意到“三潭印月”的奇景,不過他仍然只在那個地方停頓了幾分鐘,便又踏上了另一方土地。
風聲、蟲鳴聲、遊客的談笑聲……各種聲音從他耳邊飄過,一波接着一波,他卻絲毫提不起精神。他連自己爲何會拋下比賽來到杭州的原因也弄不清楚,或許他覺得,不管去到什麼地方,都比留在北京要好,結果他的想法完全錯了。北京如何?杭州又怎樣?腦海總會浮現着同一張秀麗的面容,口中也只會念着同一個名字——葉珩兒。
好容易鼓起勇氣,許嘯鋒重新打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大堆未接電話:馮大虎的、範韻秋的、程語曼的、駱巖的、林之韜的,甚至還有身在外地的嶽智興、呂恆宣、鄒俊崎等人的號碼。比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北京隊少了他這個主將,浙江隊一定已經用最輕鬆的方式獲勝了吧,他望着手機屏幕,苦笑了幾聲。
忽然,珩兒《吹過海峽的風》鈴聲響起,許嘯鋒一看那個號碼,連忙接通了電話。只聽見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嗓門不是一般的大:“嘯鋒,原來你還活着啊?這可惡的臭小子,關了好幾天的機,連老媽的電話都不接,還以爲你已經死掉了呢!”
“媽,您給我打了好幾天的電話?是……家裡出事了嗎?”
許嘯鋒聽到母親怨怒的口氣,猛然擔心起來。
“呸呸呸,大吉大利,你希望家裡誰出事?你爸他好得很,只是這些日子廠裡的事太忙,沒辦法回家。偏偏重慶天氣太熱,聽說你要來杭州比賽,我就想順便到杭州來避避暑,也好看看你。喂,你要什麼時候纔到杭州啊?”
“我的老媽,i服了you!您怎麼又看錯報紙了?那是浙江隊的棋手到北京比賽,不是北京隊到杭州客場作戰。”
“天啊,不會吧,我又看錯了?那我不是還得上北京來找你?”
“得了,您不用上北京,我現在人就在杭州,您先告訴我您住的賓館,我馬上過來。”
等到母親說出住址,許嘯鋒立刻掛了電話,去公路邊叫計程車。然而今天的遊客頗多,計程車的生意出奇的好,不容易叫到。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才攔下一輛沒有載客的車子,連忙鑽了進去。
“沈阿姨,您在嗎?”
珩兒輕敲着沈天瑤的房門,等待裡面的迴應,忽然發現那扇門並沒有關牢,她便放輕了腳步,直接走了進去。
“阿姨,都到晚上了,您怎麼不關門啊?”
進得房間裡的小廳,珩兒看見沈天瑤正坐在那兒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着瓊瑤早期的電視劇《青青河邊草》,沈天瑤一面跟珩兒打招呼,一面津津有味地關注着裡面的劇情。
“珩兒你瞧,這男主角真是有福氣,兩個女人都那麼愛他,一個從北京追到揚州,一個從揚州追到北京。不過這種浪漫的劇情,恐怕只有電視劇裡纔有吧?”
珩兒坐在沈天瑤身邊,聽到她的話,突然想到了駱巖。電視劇裡的情節,雖然看起來不太貼近現實,但現實中有時卻真能遇到吧。駱巖不就是從臺北追尋着她到了北京的嗎?一想到那個人,她始終抹不去心底的那份愧疚感。此刻的駱巖多半人在北京,也不知道他和許嘯鋒在圍甲的對弈結果如何,她不想看到許嘯鋒,到了杭州之後,連報紙也沒有買上一份。然而,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難免會有關心起許嘯鋒的一股衝動,只是把那股衝動拼命壓抑着而已。
“我還是去幫您把門關上好了,天已經晚了,開着門始終不太安全。”
珩兒說着站起身,要朝門口走去,沈天瑤卻一把拉住她,“不用,不用,這門我是故意開着的,我兒子來杭州了,他說一會兒就到。珩兒,你也留下來見見那傻小子吧,雖然他算不得什麼帥哥兒,卻是挺幽默的一個人,相信有他在,你的心情也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面對沈天瑤的熱情,珩兒從來都無法拒絕,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但她倒真的對沈天瑤的兒子產生了些許好奇心,像這樣一位童心未泯的阿姨,她的兒子一定也是個不錯的人。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有些搞怪的男子聲音:“請問,是不是有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迷死人不賠命的沈天瑤小姐住在這裡呢?”
是誰故意裝出這種陰陽怪氣的聲音?珩兒不禁一愣,先是覺得有些滑稽,但猛然吃了一驚,這聲音怎麼好像在哪兒聽到過呢?
“呵,我的寶貝兒子果然來了!”
沈天瑤笑嘻嘻地捋了捋她今天才燙好的捲髮,拿出小鏡子朝着自己的臉上照了照,確認是夠美了,才“哈”地咳嗽一聲,走到那半掩着的門旁邊。
“我的小王子,來了杭州這麼遠的地方,你會不會連花也忘記帶給公主了啊?沒有漂亮的花朵,你休想得到公主深情的吻喔!”
沈天瑤的語言真是幽默到了家,珩兒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這門內和門外的人,真是一對母子嗎?她甚至有些懷疑,但這樣的一對母子,的確讓她打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了一種特殊的溫暖。
“瑤姐,真是抱歉,時間太晚,花已經下市了,我好不容易纔弄到一朵玫瑰,可別嫌我吝嗇。”
門外的人說着便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朵豔紅的玫瑰。沈天瑤竟像是返老還童一樣,撲上去就親兒子的臉,一邊朝着裡面喊着:“小姑娘,他就是我家臭小子,你快來瞧瞧看是王子還是野獸吧!”
珩兒帶着疑惑,從椅子上站起來,望向門的那一邊。就在這兩人對視的一剎那,男子手上的紅玫瑰竟無聲地落下,花瓣碎了,兩人幾乎是同時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珩兒……”
“嘯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