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像他這樣的男孩,曾經也有充滿羞澀的純真年代,是否是天意弄人?還是上帝要給我製造的難題?當一段愛在我生命中出現,上帝就用他的雙手,給命運來了幾筆點綴,是嗎?嘯鋒,或許我的好奇心實在太弱,竟然會沒有發覺你也有自己的故事。穿越了時空的隧道,那面鏡子仍舊會把失落的往事反射到今生。◆
天啊!她真的是自己曾經那個青梅竹馬的玩伴程語曼嗎?眼前的姑娘做出這樣唐突的舉動,許嘯鋒頓時呆若木雞。
“我等着和你重逢的一天,已經好久好久了,你是不是見到我太高興了,所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呢?”
程語曼將頭輕輕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到這一幕,都投來一種異樣的目光。許嘯鋒這才發現很不對勁,一把推開了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她……她怎麼可以這樣?在天壇公園門口這種遊人絡繹不絕的地方,先是吻了他的臉,然後又想依偎在他的懷裡?他直到現在還無法將記憶中的程語曼與身邊的這個姑娘聯繫起來,從前的語曼,雖說和他感情很好,可是他們倆連手都沒有牽過,現在居然……他懷疑自己正在做着一場可怕的夢。
“嘯鋒,你怎麼了?爲什麼要拒絕我呢?”
程語曼口中問話,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更是大膽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哦,我明白了,也許是因爲我在美國住慣了的關係,所以思想和行動都難免會比較西式一點。但現在的中國人不是也很開放嗎?在我的記憶中,你應該是一個很快就能適應社會的人,怎麼面對我還會不自在?難不成你是在害羞?天不怕地不怕的許嘯鋒也會被我剛剛的舉動嚇到,真是好意外呢。”
“語曼,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你突然回來北京,又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覺得實在很不可思議。”
許嘯鋒的目光閃爍着,幾乎不敢正眼看她。或許他現在應該馬上跑掉,把那段像上輩子一樣的記憶再次扔棄,但他的兩隻腳卻好像被強力膠粘在了地面上一樣,連挪也挪不動半步,更別說還有奔跑的力氣。
“我前幾天就已經知道你成功打進了三菱杯決賽,一方面要恭喜你,另一方面我也想繼續老本行,做個棋手。不過,就算我沒有在這裡遇到你,也會去大虎道場的,馮老師和桂雅阿姨從前都待我像女兒一樣,我也非常想念他們。”
程語曼接下來的話,又讓許嘯鋒一陣驚訝。
“語曼,我實在不懂你究竟在想什麼,你放着好好的博士不讀,反而要回國來繼續做棋手?從前你拼命讀書想上大學,也拼命努力想要去美國留學,那時候你的理想是多麼遠大,爲什麼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你竟然會選擇放棄?”
“你真的不明白嗎?”
程語曼望着他的眼睛,有些羞澀地說。
“你說得沒錯,我曾經的確很嚮往出國留學,可是,我在美國的生活儘管很舒適,卻過得並不算開心。嘯鋒,我當年我丟下你一個人去了美國,即使過了這樣長的時間,我也能肯定你一定還在爲那件事耿耿於懷。真的對不起,那時候我明明知道你很想把我留下來,可還是走了。但如今我終於發現,原來人生中還有比事業更重要的東西,當年我的選擇並不是最好的。嘯鋒……我需要你,我雖然身在美國,但其實一刻沒停止過對你的思念,你知道嗎?我腦海中不時就會浮現出你的身影、你的容貌,甚至有時會在夜裡無法安然入睡……”
許嘯鋒被她的話完全震懾,陷入了一種錯愕的情感中。到現在纔對他說這樣的話,她真的不嫌太遲了嗎?時間本來就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東西,它可以沖淡許多往事,包括從前那份最純真的愛,也會隨着歲月的流逝而被風霜漸漸溶解,和着雨落到某個地方,又被陽光蒸發掉,就那樣消失不見了。當他從程語曼的陰影中走出來,在陽光下獲得新生之後,這個女孩就已經被他鎖在了上輩子的回憶裡。然而,她此刻竟然對他表白,這又是一個什麼樣的輪迴轉世之果?
他應該把珩兒的事告訴她嗎?他不敢想象這會對她帶來多大的打擊。可是,如果珩兒知道程語曼和他從前的關係,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珩兒,她是像水晶般容易碎裂的女孩兒,那樣羞澀和嬌柔,到底能承受多少壓力,他心裡一點譜也沒有。何況程語曼說要回來再做棋手,她們兩人總有一天會照面,自己究竟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呢?
“嘯鋒,我們還是先去大虎道場吧。”
正在許嘯鋒思緒陷入紊亂之際,程語曼已經推着他的自行車,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馮老師,我回來啦!”
一到大虎道場,程語曼就像只歡樂的喜鵲一樣,雀躍着跑向那間書寫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老棋室。許嘯鋒幫她提着東西,平日裡他的動作還算快,這次卻怎麼都跟不上她的腳步,看她那歡喜的勁兒,簡直像重獲新生一樣。
“是哪個討厭鬼在外面吵吵鬧鬧的?不知道棋手們都在練習嗎?”
棋室裡走出一個人來,正好和程語曼撞上,原來是範韻秋。
“韻秋姐?”
程語曼一見是她,面帶懼色地向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許嘯鋒的身邊。
範韻秋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這個時髦女郎,驚得睜大了眼睛。“嘯鋒,這個丫頭不是程語曼嗎?你們……怎麼會一起過來的?”
許嘯鋒上前向範韻秋解釋道:“姐,是這麼回事,其實我今天本來想去三潭棋社一趟,可巧在天壇公園門口遇到剛從美國回來的語曼,她說要到大虎道場來看望老師和大家。”
“是嗎?我看這事沒那麼巧吧,嘯鋒,你進去,這裡交給我處理就好。”
範韻秋說着便挽起袖子,用力把許嘯鋒朝着棋室裡推,接着站到程語曼面前,雙手手指交叉着,關節的運動發出“咔咔”的聲響,儼然一副要“修理”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