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9)

宣紅紅出事的時候是10月初。從恆山剛回來不久,袁一平就向她下了手。

那天,她似乎非常清楚地意識到了什麼,吃晚飯時,她突然向哥哥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哥,你說,如果一個人做了錯事,而且這件事已經開始被追究,他最聰明的選擇應該是什麼?”

“因人因事而異。”在北京大學讀哲學的哥哥說,“承認錯誤或堅持錯誤,在一定情況下都是可取的。”

“在什麼情況下應該否認錯誤?”

“在自己的道德和意志的承受限度之內,絕不要輕易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哥哥,如果承認了錯誤事實,會對別人造成極大傷害呢?而且,這個人是一個好人,她已經死了。”

哥哥狐疑地望着紅紅,嘆了一口氣,說:“那麼就保守秘密、拒絕說出實情。小妹,在任何情況下,傷害一個好人就等於傷害自己,絕不是可行的策略。”

宣紅紅默默地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吃過晚飯,紅紅換了一身舊衣服,靜靜地坐在燈下看書。哥哥在一旁陪着她坐了很久。夜深以後,哥哥問她:“小妹,那件事,還有挽回的可能嗎?”

她望着哥哥,掉下了眼淚,說:“晚了。”

凌晨一時,樓道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着,屋門就被猛烈地砸響了。

“他們是來找我的,”宣紅紅鎮定地對家人說,“我做了錯事,現在,我要承擔後果了。”

說完,她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三個多月之後,她再回到家裡時,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下半口氣了,是父親和哥哥用擔架把她擡回來的。

三個多月,歷經無數次的盤問、審訊、批鬥,她始終緊咬牙關,沒有說出一個字。審訊筆錄完全空白,定案結論也是空白的。

然而,這個人以及這個人的這段歷史,也是空白的嗎?不是的,強烈的意志與信念,會徹底毀滅一個女人,把她重塑成一個怪物。

後來許多認識宣紅紅的人說,她的哥哥教給她一個絕對錯誤的選擇。爲了一個死去的朋友的尊嚴,她付出了太大的代價。頑強的抵抗和堅守,毀壞了她自己的心靈,從此,她不再是一個女人了。

宣紅紅自己說,也爲了活人。

“活人?誰?”

“我。”

真正受到宣紅紅保護的人,是陳成。

據知情者說,袁一平第一次審訊宣紅紅時,她就鐵嘴鋼牙地把門徹底關死了。

“宣紅紅,圖書室的藏書是吳衛東、陳成和你三個人盜走的。”袁一平說。

宣紅紅搖搖頭。

“在盜書的過程中,吳衛東和你都與陳成發生了性關係。”袁一平仍堅決地說,“或者是,他強姦了你們。”

“不是。”

“吳衛東也是這麼說的。”袁一平笑了,“可是,她的結果很慘。先是遭到毆打,脫光了衣服,十幾個男人圍着她狠命地打;後來,又被,還是十幾個男人。再後來,她就死了。”

他認真地看着宣紅紅的臉,慢慢地說着。

宣紅紅低下頭,沒有說話。

“宣紅紅,我可以告訴你,當時,吳衛東哭得死去活來的,她跪在我的面前,抱着我的腿,不顧羞恥地親吻着我的鞋子。我幾乎動了惻隱之心,遺憾的是,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她仍然沒有說出真話。”

宣紅紅擡起頭,盯着袁一平的眼睛,“你,也強姦了她?”

“不,比強姦更甚,那是一種折磨,一種切割意志的手術。”

“她的意志沒有被摧毀。她在臨終前發誓,一定也要讓你死。”

袁一平的神情變得嚴肅而又憂鬱。“我知道我已經被判處了死刑,而且沒有談判或挽回的餘地。宣紅紅,我不明白的只是,我們之間的這種你死我活,究竟是爲了什麼?”

“因爲第一個已經死了,下一個也必須死去。”

“還有第三個嗎?”

“還會有第四個。”

宣紅紅在治安聯防隊的秘密監室被關押了四天。第五天夜裡,以重大盜竊嫌疑犯身份移送到公安分局的拘留所。袁一平死亡之後,她的案子才自動了結了。

不過,在被移送公安局的時候,她已經被整垮了。在那四天裡,她遭到了非人的折磨和凌辱。袁一平多次強姦了她。

她沒有哀求,也沒的反抗,更沒有鬆口。

多年以後,人們談到宣紅紅時都說她這個人比較正統、刻板,不如吳衛東漂亮、溫淑、招人喜歡。但她遠比吳衛東堅強,因爲她最終還是堅持着活了下來。

這個姑娘,畢竟出生於這塊土地上。

宣紅紅被拘捕以後的第三天,陳成纔得到消息。他急急火火地趕到學校,發現申金梅竟安然無恙時,立即就意識到紅紅完了。

“在許多時候,對抗就意味着自殺或死亡。”他沮喪地對申金梅說,“一個女孩子,她完全不具備對抗的力量卻偏要選擇對抗的方式,這到底是愚蠢還是堅強?”

“難道應該招供和叛賣?”申金梅反問道。

“生爲女人,要什麼信義和氣節?”

“陳成,你說,女人應該要什麼?”

“妥協、忍耐、哭泣、示弱!”

“那好,我現在就去投案自首,去哭泣告饒,爲紅紅,爲吳衛東,也爲我自己。”申金梅哭着就要往外走。

陳成狂怒地攔住她,擡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小姑奶奶,服從,女孩子還應該學會服從!”說着,他用力把申金梅摟進自己的懷裡,用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囑咐說:“如果他們也來抓你,你立刻就把偷書的事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主謀和脅從都是我。我作惡多端,罪行累累,再添上這一件,根本無足痛癢。”

申金梅憤怒地推開陳成,哭喊着說:“你混蛋,陳成!

我們三個人發誓要保守秘密,現在,她們兩個人都信守了誓言,你爲什麼偏偏要我當叛徒!“

當天夜裡,袁一平家遭到了毀滅性的洗劫。十幾個窮兇極惡的歹徒衝進袁家,僅僅用了一分多鐘的時間,就把屋裡的傢俱和器皿悉數拆爛搗毀了。

袁一平的哥哥曾經試圖攔阻和講理,被歹徒劈面一棒砸在鼻樑上,血噴濺出很遠,當時就昏死在地上。

臨撤走時,一個瘦高個的歹徒手持一把極鋒利的日式長腰刀,把袁家的兩個女人,新婚不久的嫂子和50多歲的母親。逼到了屋子的一個角落裡。他輕輕一捅,刀尖穿透了袁一平母親的褲子襠部。他用極冷靜、平淡的語氣說:“我們今天來,是因爲袁一平,兩天以後我們還會來,仍然是因爲袁一平。”說着,他手中的腰刀猛地向上一挑,老太太的褲子從襠部到褲腰被齊刷刷地割裂開。“再來時,你,還有她,將被強姦。”

袁一平的父親後來證實,在這十幾個歹徒中,沒有陳成。

另一件警告性報復行動發生在治安聯防隊辦公室的門外。時問是同一天的清晨六點鐘。

當時,兩名聯防隊員起牀後,睡眼惺忪地出門去上廁所。剛剛走出屋門,東西南北還沒有辨清的時候,一個身影突然撲到他們的面前。

這兩個人根本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時就先後遭了毒手。走在前面的人先被狠狠地踢了一腳,正踢在他的胃部神經叢的正中,他沉悶地哼了一聲,身子前傾,傴僂成一團,這時,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閃,他的左臉面頰被劃開一道很長的裂口。

緊接着,第二個人的眼睛上被猛擊了一拳。他的眼前頓時騰起一片猩紅色,眼球脹裂般地疼痛。他不由自主地揚起雙手去護衛自己的臉,這時,他感到腹部先是一陣清涼後是燒心的灼痛,那把雪亮鋒利的匕首,已經深深地戳進了他的小腹。

他們都沒有看清兇手的面相和身形,但是他們都確認,兇手只是單身一個人。

兇手的動作快捷而準確,下刀子堅決、殘忍而又留有分寸。從手法上分析,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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