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輓歌
鄧布利多消失了，就像是陽光下閃爍的泡沫，他輕飄飄的身影被輕輕一戳，便破滅無蹤。
肖恩的手憑空虛抓了幾下，最後沉默地低下了頭。
轟隆隆的悶雷響起，“砸”在空島的屏障之上。
“有趣的凡人，他的天賦令人訝異。”
【傲慢】的聲音中帶着不小的欣賞之意。
不過，肖恩現在沒有任何興趣和主動搭話的【傲慢】聊天，連詢問對方爲什麼之前提供幫助的心情都沒有。
鄧布利多教授真的走了……
他明明接收了另一段記憶，明明用計騙過了伏地魔，明明遵循了鄧布利多的指引……
但是，他沒能成功扭轉鄧布利多死去的現實……
甚至，外面還有一個正在竭力攫取死神權柄、剛剛殺死了海爾波分身的伏地魔，還有一個反轉血盟力量試圖復活鄧布利多的格林德沃。
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做得更好了……肖恩沉默着握緊了拳頭。
【傲慢】巨大的頭顱從空島的邊緣慢慢升起，祂用冷漠無情的血色雙瞳掃視了一眼空島中心的肖恩，然後發出巨大的聲音。
“那個凡人說的沒錯，死亡不過是另一場偉大的冒險罷了，你懦弱的樣子令我有些不快，身爲罪責之首的橋樑，你竟如此愚鈍——若我的橋樑是他就好了。”
肖恩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擡頭漠然掃視了一眼對方，依然沒有想要對話的意思。
不過，【傲慢】的出聲讓肖恩從悲痛的情緒中清醒了一些，外界還有人在等着他呢。
伏地魔攫取權柄的儀式一定要破壞，也不能讓格林德沃繼續反轉血盟的巨大力量……
但我進入靈魂世界已經超過了三分鐘，這足夠伏地魔做很多事了……想到這裡，肖恩立刻徹底醒悟了過來。
他沉浸地太久了！不行，伏地魔還在外面……
想到這裡，肖恩愣了一下。
對啊，伏地魔還在外面……
鄧布利多做出瞭如此清晰的指引，他顯然已經預料到了會發生的所有事情——但是他卻沒有提醒自己快點返回去對付伏地魔……
難道說，鄧布利多還有佈置？！
肖恩立刻振奮了起來，是啊，鄧布利多預料到了這一切，怎麼可能不留下後手呢？
他可是霍格沃茨最出名的謎語人，怎麼可能什麼都直白地說出來呢！
肖恩用力地扯出一個笑容，緊握的雙拳顫抖了一下。
接着，他的身影飛速虛幻，離開了靈魂空島。
【傲慢】並沒有因爲肖恩的漠然而憤怒，祂只是看向了鄧布利多消失的地方，眼中流露出了一些淡淡的疑惑。
不過，疑惑並未維持多久，祂又看向了不知名的遠方，儘管這個世界正剩下了赤紅色的風景。
“海爾波……”發出沉悶而巨大的聲響，其中聽不出任何意味。
【傲慢】緩緩地再次沉入了岩漿之中。
現世中，肖恩緊閉的雙眼睜開，他立刻舉起魔杖，想要應對可能就要襲擊而來的伏地魔。
但是，眼前的景象卻令他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用更高層次力量消滅了海爾波分身的伏地魔，並沒有如同肖恩想象中正在試圖殺死格林德沃——相反，他半跪在地面之上，眼中是無盡的怨毒。
懸浮在半空的死亡聖器依舊被格林德沃的血紅色魔力包圍着，但是，那個聖徽卻不再散發出奇異的波動——那股屬於死神權柄的、層次更高的神奇魔力正在快速地消退之中。
就像是，伏地魔擊碎海爾波的黑影已經“消耗”掉了那股其中的魔力，此刻只剩下了一下波動。
而本來已經在慢慢吸納死神權柄的伏地魔卻因爲這股魔力的消失而遭遇了重創！
肖恩訝異地看過去，然後發現，伏地魔的身軀有一半變得透明而極不穩定，似乎隨時都會湮滅。
他的心中閃過一絲明悟——死神權柄會改造巫師的身軀，利用那屬於死亡的奇特魔力。
但是，這股魔力不知爲何是“一次性”的，當伏地魔使用了那股力量攻擊海爾波，這股魔力便只剩下了最後一絲——改造到一半的伏地魔頓時失去了魔力來源！
他此刻的身軀也許可以用半神半人來形容，但是，伏地魔那屬於神明的一半軀體已經沒有了相應層次魔力的支撐——這個世界普通的魔力不能支撐神明的軀體，而伏地魔的改造並未完成！
這是鄧布利多教授並不着急的緣故？
肖恩心中一喜，但隨即又有沉重的情緒涌上來——這更像是已經佈置了後事，所以並無遺憾的狀態。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
肖恩當即把頭轉向格林德沃，後者甚至沒有注意到伏地魔的慘狀，依舊在固執、用力地扭轉死亡聖器，並且大有將血紅色魔力一股腦全部注入的傾向。
“老師！停手！”肖恩大喊了一聲。
格林德沃沒有回話，只是用掙扎的臉龐轉向了肖恩——他的臉上一半漠然一半瘋狂。
他還在和自己僞造的記憶對抗……
肖恩頂着血紅色魔力的巨大壓力往前走去，試圖喚醒對方：“老師！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伱在扭轉血盟的力量，還要對抗記憶，這會讓你的魔力源和精神一起爆炸的！”
格林德沃那擁有兩種截然不同表情的臉龐短暫地露出了恍惚之色，接着，冷漠和瘋狂的兩邊臉齊齊揚起一個快樂的笑意。
“肖恩……沒事，我在帶他回來，等阿不思回來了，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他一定想好了一切。”
“鄧布利多教授……”肖恩的話噎在了喉嚨裡，然後他狠狠一咬牙，“教授他確實想好了一切，死神的權柄只是消耗品，死亡聖器的傳說並不是真的！”
格林德沃的臉龐再度劇烈掙扎了起來：“不可能，我和他深入研究過死亡聖器，我的記憶中也擁有攫取死神權柄的方法，我可以救回他。”
“你看看伏地魔！他已經沒有了死神魔力的支撐！”肖恩指着另一邊跪在地上身軀顫抖甚至無力反擊的伏地魔，這讓後者眼中的怨毒幾乎滿溢出來。
“沃勒普——這都是你故意的……這是你和鄧布利多一起布的局！”伏地魔的臉也分成了兩半，不過一半凝實一半虛幻，中間的分界線像是不穩定的波紋一樣左右閃爍。
格林德沃緩慢地轉頭，在看清伏地魔的樣子之後，他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絲亮光：“不，一定是他的靈魂不夠完整，無法承擔屬於死神的權柄……”
說着，他竟然舉起一隻手，操控着血紅魔力向伏地魔直撲而去。
肖恩的魔咒阻止了屬於血盟的恐怖力量，此時，格林德沃因爲扭轉魔力和對抗記憶，臉上甚至已經出現了裂紋一般的可怕事物。
“格林德沃，清醒一點！解除你的記憶！”肖恩大喊了起來。
他決不能讓格林德沃再去試圖操控死神的權柄，他剛纔已經清晰感受到了，死亡聖器根本就沒有死神魔力在繼續析出，伏地魔就是攫取者的下場。
格林德沃的一半臉龐露出生氣的表情，另一半則是無奈，他依舊在掙扎着。
“如果……解除記憶……血盟我就無法操控了……”
肖恩沉默片刻，他來到鄧布利多倒下的身軀旁半蹲下去，伸出魔杖。
老者的臉龐安詳平靜，花白的鬍鬚有些凌亂，一直戴着的眼鏡碎裂了半片，無力地耷拉在扭曲的鏡框之上。
“教授……”肖恩原本還抱有一絲絲期待，而那些希望就如同在平靜湖面砸下了一顆石頭，激起水泡和波紋，然後迅速的平息，失去所有的訊息。
他死了。
肖恩站起身來，他看向格林德沃，聲音痛苦，裡面飽含着巨大的決心。
“他死了！”
“他回不來了！我親眼見到他離開我！”
“他要你不能貪圖血盟的力量，他要你清醒過來！”
伴隨着肖恩沉重而殘酷的聲音，格林德沃那兩邊不同表情的臉龐在慢慢恢復成同一個表情，只不過，他的眼中依舊帶有瘋狂和堅決。
肖恩知道，格林德沃是不會甘心的。
但是……
肖恩深出了一口氣，然後認真地看着他：“你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完成，格林德沃——而且，你準備讓血盟徹底碎裂嗎？”
這句話讓格林德沃怔了一下，他看了眼手中那已經瀕臨破碎的血盟。
緊接着，他原本掙扎的表情迅速消失了，他閉上雙眼。
再次睜開眼睛，格林德沃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情，他甚至還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正在破碎的血盟飛速復原，像是被許多人一起用了恢復咒，然後被一隻微微顫抖的手緊緊握住。
“誰允許你直呼老師的姓氏的？”格林德沃笑了一聲，但一點都不快樂。
伴隨着他的笑聲，血紅色的魔力在飛速消逝，而死亡聖器如同最普通的擺件一樣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格林德沃昂起頭看了眼遠方，他甚至沒看一眼伏地魔。
“領着他回去。”
留下這句話，格林德沃的身影便消失了。
肖恩剛想伸手留住對方，可卻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他的手只能這樣懸在半空中又無力地落下。
另一邊，伴隨着死亡聖器的徹底落下，那僅剩的支撐着伏地魔的一絲力量也在飛快地崩解。
這位剛剛復活了不到半天的先生連絕望的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啵——”一個泡泡輕輕地碎裂了，伏地魔變成了一堆黑灰。
肖恩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僅僅是抿住了嘴脣。
他拿起了獎盃、拿起了死亡聖器、拿起了鄧布利多握在手中的破碎血盟。
然後他背上蒼老的、無力的身軀，消失在了戈德里克山谷。
——
肖恩不知道這幾天自己是怎麼度過的，他只記得在他出現的時候，四周的聲音亂糟糟的。
有人驚呼着他終於回來了，有人軟軟的身軀衝進他的懷裡，有人想上來爲他檢查身體。
但是，在他們看到肖恩揹着的那個人之後，這個世界安靜得可怕。
——
“肖恩……”麥格教授推門進來，想要對着和家人平靜說話的肖恩扯出一個笑容，但是失敗了。
穿着正裝的肖恩望過去，他沒有笑，只是平靜地點點頭：“麥格教授。”
門外似乎有人在小聲地爭吵。
“阿不思應該想要肖恩做這一切……”
“那孩子受的刺激太大了，不能這樣，讓海格去吧……”
肖恩站起身來，來到門口，外面是弗立維教授和斯普勞特教授。
他來到兩人的身邊：“我來吧，教授們。”
兩位教授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麥格教授走出來搖搖頭，然後示意肖恩跟上。
肖恩出了大門，來到石階上，發現賓客們正朝着湖的方向走去。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們默默地跟着麥格教授走向排列着許多椅子的地方。椅子中間有一個過道，前面放着一張大理石桌子，所有的椅子都朝向它。這是夏季一個最最美麗宜人的日子。
肖恩來到一側，他聽到人們在小聲地互相交談，聲音像是微風吹過草地，而鳥叫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他看到那需要自己擡起的人，用綴滿金色星星的紫色天鵝絨包裹着，露出一張安詳而平靜的臉龐。
他覺得自己又開始刺痛起來了。
不過，肖恩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在過道旁椅子上坐着的那些朋友的擔憂目光中抱起了鄧布利多。
海格站在他的旁邊，眼淚水不斷地掉下來，在看到肖恩踉蹌了一下之後，他似乎想要幫一下肖恩，不過，最後他還是放棄了。
另一側站着斯卡曼德教授，他目光深沉，佝僂着身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
肖恩穿過過道，只覺鄧布利多爲何如此沉重，爲什麼那些目光如此的憂傷，他木然地往前走，最後將鄧布利多放在了那張大理石桌子上。
有認識的、不認識的蒼老巫師走上前來，“高貴的精神”……“學術成就”……“偉大的心靈”……這些詞不斷飄過，坐在前排椅子上的肖恩覺得有些無聊。
“笨蛋！”“哭鼻子！”“殘渣”和“擰”——肖恩差點笑出聲來，只覺這些詞語可能鄧布利多會更加喜歡。
當所有的儀式和哀悼詞都已經結束，耀眼的白色火焰從鄧布利多的遺體和那張桌子周圍躥了出來：火苗越躥越高，遮擋住了遺體。白色的煙嫋嫋地升向空中，呈現出各種奇怪的形狀：一剎那間，肖恩彷彿看見一隻鳳凰歡快地飛上了藍天，但緊接着火焰就消失了，那裡出現了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墳墓，把鄧布利多的遺體和安放遺體的那張桌子都包在了裡面。
他覺得自己被這夏日的太陽刺地睜不開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