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現實與尊嚴
老手的忿忿不平讓蘇彬感覺自己像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有點不自在，他一邊背菜單一邊問道：“正常的流程是怎麼樣的？”
老手：“一級刷盤子、洗各種東西；二級切捲心菜、炸蝦片；三級沏茶、收盤、鋪桌……”
蘇彬聽到這兒，心道原來收盤的莉莉已經是三級工了，真流弊啊！
“最高級的就是點單出菜，就是所謂的‘跑堂’，那可是我最期待的終極副本！”老手淚流滿面道，“因爲可以開通對話功能！”
蘇彬：“……”所以老手的屬性應該是個……話癆吧？
傍晚臨近高峰期的時候，客人比較少，蘇彬被領班叫出去“鍛鍊”，他出現在大堂的時候，莉莉都用驚訝的眼神看着他，更讓蘇彬覺得自己勝之不武。
好在蘇彬磕磕絆絆地練了幾桌，都沒出什麼差錯，只是慢了點。
他小心觀察領班的臉色，對方也沒有開口罵他，只是道：“再練練，吃過晚飯後會比較忙，你應付不來，到時候先去幫莉莉一起收盤子，等空了再練。”
看來領班大有培養他的意思，可蘇彬卻覺得自己身上已經拉滿了仇恨，不知道該喜該憂。
五點半開飯，有半個小時的吃飯休息時間，蘇彬見莉莉一連吃了兩碗飯，然後趴在那裡打着飽嗝發短信。
“今天你怎麼吃那麼多？不減肥啦？”蘇彬笑問。
“累了一下午，哪有力氣減肥啊！”莉莉說完，看着手機屏幕突然傻笑起來。
蘇彬：“給誰發短信？這麼開心。”
“男朋友啊~”莉莉說這話時表情都溫柔了起來，“他在國內。”
蘇彬驚訝：“這會兒國內都一兩點了吧？他還沒睡嗎？”
“陪我熬着呢，我催他去睡，他也不去，哎……”莉莉一副心疼的樣子，但語氣還是很甜蜜，“不過他樂意就隨他去吧，反正我也高興他惦記着我。”
蘇彬聽了很是羨慕，他也很想每時每刻跟陳小恬發短信，就像莉莉跟她男朋友那樣……
“你和你男朋友真好，我女朋友就不喜歡我經常給她打電話，我要是這個點打過去，她肯定會生氣的。”
“你女朋友也在國內？”發現蘇彬和自己相似，莉莉有點高興，但她察覺到蘇彬的情況好像跟自己的不太一樣，“爲什麼會生氣？我男朋友無論什麼時候打電話給我，我都很高心。”
“所以我說你們真好。”蘇彬悶悶不樂，他最近跟陳小恬的聯繫越來越少了，因爲打工的事不能說，陳小恬又不喜歡他總是訴苦，導致他最近一次跟陳小恬通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蘇彬問莉莉。
“什麼都能說啊，我還跟他說到你了呢。”莉莉並不不避諱給蘇彬看她和她男朋友的最新對話——
[莉莉：餐館裡今天新來了一個小帥哥，看上去像個大少爺。]
[老公：帥哥？有我帥嗎？]
[莉莉：他比你帥。］
[老公：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莉莉：你也沒他傻，哈哈哈，他看起來傻乎乎的。］（蘇彬：……）
[老公：咳，算了，原諒你了～]
……
[莉莉：那小帥哥今天居然靠臉直接從刷盤的晉級爲跑堂的了！我都沒這待遇_
[老公：你們領班男的女的？]
[莉莉：男的……]
[老公：那他肯定是個同性戀！寶貝別生氣，你在我心裡永遠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莉莉：老公我愛你3
……
蘇彬：“……”爲什麼自己明明不是單身汪，卻還是被別人的恩愛虐到了qaq~
蘇彬把自己和陳小恬放在莉莉和她男朋友的對等位置，沮喪的發現，陳小恬絕不可能說出“莉莉”那種話。
並不是蘇彬不值得依賴，而是陳小恬心理素質太強，內心太堅硬了，或者說，蘇彬總覺得自己跟陳小恬不是同一段數的，所以根本沒法調|情。
哎……都說女人戀愛了就會變傻，爲什麼陳小恬不變傻呢？
“怎麼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莉莉收回了手機。
蘇彬會告訴莉莉他羨慕嫉妒恨嗎？他們的幸福，襯托着蘇彬的寂寥。
莉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麼的，提示了一句：“麥克爾，一個戀愛中的女人，肯定不會拒絕男朋友的電話。”
“……”蘇彬像是被說中了什麼正在疑惑的事，手心都出汗了，他堅持爲陳小恬正名，“我女朋友不太一樣，她很理智。”
“理智不是藉口，理智的人也不是機器人，我男朋友也常說我太理智，但在他面前，我就喜歡賣萌撒嬌，這是戀愛中的女人的本能，如果有一天我在理智的情況下不希望我男朋友經常打電話給我，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蘇彬彷彿能預料到莉莉會說什麼，他下意識地希望莉莉不要說出來，但他擋不住莉莉的嘴。
“她不愛你。”莉莉肯定道。
“……”蘇彬的膝蓋中了一箭，他試圖找點證據證明陳小恬對自己的關愛和喜歡，但他發現，在莉莉給他男朋友發的那句“老公我愛你”面前，他和陳小恬的一切甜蜜都不堪一擊。
莉莉卻並沒有察覺到蘇彬的心理活動，換了個話題道：“其實我還是挺奇怪，你爲什麼還堅持在這裡打工。”
許是爲了掩飾自己心虛，蘇彬告訴了莉莉他想秘密賺錢爲女朋友買戒指的事，本來還以爲莉莉會像凱西一樣，露出羨慕的表情，可沒想到莉莉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的看着他，說：“你腦子沒問題吧？”
“qaq……”此刻蘇彬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莉莉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雖然那笑裡沒有嘲諷的意味，但蘇彬卻似感受到了一記暴擊，直接掉血20%，可這還沒結束，緊接着，莉莉就發出了一串有效連擊——
一擊——“你才幾歲啊，就想着買戒指？等畢業了不行麼？”
二擊——“如果感情深，晚幾年求婚也沒什麼啊！”
三擊——“打工買戒指這樣的事，只有小女生和沉浸在偶像劇裡的女人才會被感動。”
四擊——“如果你女朋友真有你說的那麼理智，她絕對不會覺得驚喜，還會認爲你太唐突，沒腦子！”
會心一擊——“還好我男朋友沒你這麼幼稚，否則我早受不了把他踹了！”
……蘇彬血槽見底，直接被.出局！
看着小帥哥因爲被說中心事而靈魂出竅的模樣，莉莉在心裡無奈吐槽：真是個中二騷年啊～～
“別多想了，”莉莉的語氣軟了下來，“走吧，我教你收盤子。。。”
蘇彬渾渾噩噩地起身，工作期間，再怎麼靈魂出竅，也不能不在狀態，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收盤子是個技術活，看着莉莉把四五個重重的盤子一次疊在胳膊上，蘇彬各種驚歎……“這麼多盤子，不重嗎？”
“重。”
“……”
“少廢話，快學，你打算一會兒收盤子的時候一個個往廚房裡端嗎？那樣全餐廳的人都會看着你的。”
蘇彬學了兩次，只要智商在線都能快速學會疊盤子的技巧，但要做到莉莉這麼熟練還是不容易，蘇彬收了幾桌，總覺得自己這樣下去早晚能練成麒麟臂或飛盤手……想想也是挺牛逼的。
這會兒蘇彬還不知道次日起來自己兩條手臂被抽了筋的感覺，要知道他就不會這麼想了。
雖然晚上沒有再刷盤子，但蘇彬卻不比昨天輕鬆。
由於晚飯時被莉莉點破“陳小恬可能不愛自己”的事實，蘇彬的內心各種驚惶不安，儘管已經努力集中精力收盤，還是不可避免地打碎了兩個，被領班逮着狠狠地訓了幾句。
看着顧客們如同上帝般地坐在大廳裡享受各種美食，自己卻要在旁邊戰戰兢兢地挨訓，蘇彬覺得格外屈辱。
“屈辱”的感覺，在一個月前被愛倫壓着咬脖子的時候，蘇彬也產生過，但那完全是不同的。
因爲愛倫控制着他的時候，蘇彬深感二人在體力和氣場上的懸殊差距，他身爲男性的自卑感要遠大於被侮辱的感覺。
可被領班訓斥時，蘇彬的內心卻非常反抗——那種屈辱，是來自與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與上司對下屬言辭上的不尊重，
雖然他現在因爲某些原因來打工，但這並不意味着他低人一等，每一個人都有可能犯錯，何況他是一個新手。
這一刻，蘇彬有點想放棄了，就如“老手”所說，他沒有退路，但自己有，自己並不是非打工不可。
蘇彬的退路來自於他爸給予的足夠的生活費，讓他不至於去受苦受難，讓他能夠享受最好的留學生活。
不知道爲什麼，蘇彬的腦海裡又浮現出很多和他爸有關的事。
他想起他爸剛創業的時候，因爲壓力大而經常失眠，好幾次蘇彬睡了懶覺起來，去客廳都能聞到一屋子煙味，可那個時候的蘇彬，只知道抱怨。
他想起每次自己考出好成績，那個男人得知後都只會說一句話——想要什麼，爸給你錢，你自己去買。
當時的他以爲，男人只知道錢，而爲此深深地誤會父親的用心，現在才知道，這個社會，錢也許是最簡單的一樣，能夠維持人“尊嚴”的東西了。
思及此，蘇彬的眼眶又酸了，他突然覺得，想要通過打工向他爸證明自己能夠“自立”的行爲特別傻……
他想放棄，可他又怕放棄意味着“吃不了苦”，不但被別人看低，反而連自己都無法認可自己。
真苦惱啊……
下班後，蘇彬也不知道怎麼回的家，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在了家門口。
看了看時間，凌晨一點……orz..
今天晚上還是不洗澡了，上去後就躲回房間先睡覺吧，萬一再吵醒愛倫就不好了。
蘇彬這麼想着，慢慢地轉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他小心得恨不得腳底長出兩塊貓肉墊來。
可當他擡頭，就看見愛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