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將情緒外露,準確地說應該是從來不會。
司扶傾從未見過有這麼一個人,能夠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喜形不露於色。
聽起來簡簡單單,要做到難上加難。
她沒見過他暴怒的樣子,亦不曾見過他喜悅的時候。
這樣高的情緒掌控力,就算是她師傅都無法做得到。
司扶傾眨了眨眼:“老闆?”
一旁,鳳三卻已經聽出了一身冷汗,渾身汗毛倒豎。
他不由地想起了很久前的一樁事情來。
那時鬱夕珩初至墨家,墨家給他精心挑選貼身護衛,他就是第一批跟在鬱夕珩身邊的。
之後去西大陸那邊,有一個貼身護衛被綁走了,還被虐待到成了重傷,當天那個勢力全軍覆沒。
是鬱夕珩一個人做的。
他對手下的人,護短到讓人心驚。
鳳三也不明白這其中是什麼到底有什麼因果。
“是一個姓劉的豬頭!長得可肥了。”鬱棠氣憤不已,“他還給我說是陳家要把傾傾送到他牀上,讓他隨便玩,但是綁錯人了。”
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某種威壓無形而出。
司扶傾身子側了側,不動聲色地將鬱棠遮擋住。
鬱棠完全沒有感受到被壓迫的感覺。
只有鳳三,再一次發現他呼吸困難。
鬱夕珩淡淡:“牡丹江庭,陳家,查封。”
鳳三神情一凜:“是!我這就去辦。”
鬱夕珩又招了招手:“過來。”
“又幹嘛?”司扶傾倒是彎下了腰,“我真的沒事。”
“有事,你也沒有機會站在這裡。”鬱夕珩拿着一個口罩,給她掛耳朵上,“公衆人物,注意影響。”
司扶傾摸了摸臉上的口罩,心想,雖然她老闆是個男人,但在某些事情上出人意料的細心。
鬱棠瞧見鬱夕珩這動作,也想起來,她一拍腦門:“傾傾,這裡有監控吧,你別被拍到了。”
以司扶傾現在的熱度,這件事情要是上熱搜了,熱搜瞬間就會爆掉。
鬱夕珩聞言,稍稍頷首:“鳳三。”
“是。”鳳三拿出手機,就要聯繫零那邊的搜查官。
“那什麼——”司扶傾欲言又止,“我上二手交易網站已經僱傭了一個電腦高手了,沿途的監控錄像都被清理過了。”
鳳三一愣。
倒是鬱夕珩眉梢微微地擡了擡:“又是你拿可樂換的?”
“不是。”司扶傾輕咳了一聲,神情嚴肅,“這次是用炸雞換的。”
鳳三:“……”
來,看他的表情,看他信嗎?
這T18的搜查官什麼時候跟炸雞和可樂槓上了?
用這兩樣誘拐司小姐還差不多吧!
鳳三決定要和零好好查一查。
到底是哪個搜查官這麼不務正業!
“好了。”鬱夕珩很輕的拍了下司扶傾的頭,示意她起身,“回去休息。”
“是啊,傾傾你一定得好好休息。”鬱棠十分擔心,“我們還是先去醫院,這皮外傷沒有,萬一有什麼內傷呢?”
“我不要。”司扶傾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要吃飯,好餓啊,你看,都扁了。”
鬱棠也摸了摸,一臉幸福:“嗚嗚嗚,傾傾我摸到你的馬甲線了!”
她頭髮掉幾根也是值得的。
鬱夕珩還沒有什麼動作,鳳三已經上前,冷酷地將鬱棠扒拉開來。
“那先去吃點東西。”鬱夕珩闔上雙眸,“讓臨江閣那邊準備一些補湯。”
鳳三點了點頭:“好,九哥,那個姓劉的那邊?”
“送醫院。”鬱夕珩微微地笑了下,“別死了。”
最後三個字,讓鳳三聽得頭皮發麻。
他快步離開去準備。
司扶傾主動攬起了推輪椅的工作:“老闆,你真的別擔心,我沒事,我還記得你的叮囑呢,我今天沒有用左手。”
鬱夕珩偏頭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是不是還想讓我表揚你?”
“那什麼,表揚就不用了。”司扶傾很正直,“加工資就可以。”
鬱夕珩沒應這一句,他頓了有兩秒,緩緩開口:“再出現這種事情,和我說,你不是一個人。”
司扶傾怔了一怔,雙拳握緊。
她姐姐讓她少動手,是因爲她一旦動手,可能會進入暴走狀態。
這種狀態會嚴重影響她的身體和心理健康。
輕則精神崩潰,重則經脈斷裂而亡。
即便是臨死前,她姐姐都再三叮囑過。
所以她一直很收斂,也很聽話。
時間過得太久,司扶傾幾乎都忘了,曾經也有人對她說“傾傾別怕,你不是一個人”。
她眼睫垂下,乖乖巧巧的:“下次一定記得。”
鬱夕珩看着她:“還有下次?”
司扶傾:“……”
給她整不會了。
果然當老闆的心思都難以揣測。
幸好她生活在現代,要是在古代,天子腳下,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說錯話就被砍頭了。
“九叔,你這人真是的。”鬱棠嘟囔,“直男,哼,你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她剛纔聽得那麼感動,下一秒就啞口無言。
三人離開。
後面,中年人好不容易追過來,見鬱夕珩要走,這下急了:“鬱先生!鬱先生我們還沒有談完呢!”
他剛要上前,就被攔住了去路。
“幾位先生,請留步。”鳳三很客氣,但聲音是冷的,“有人欺負了我們鬱家的千金小姐,整個牡丹江庭現在都要查封。”
中年人猛地一怔,旋即急急開口:“您說什麼?!”
“所以幾位先生也千萬不要動。”鳳三眼神中帶着殺意,“如果讓我們查到你們和這件事情也有關,以九爺的性子,你們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句話一出,幾人哪裡還敢再動。
他們就看着鳳三撥了一個電話,一批接着一批的人進來,圍住了整個牡丹江庭。
中年人眼尖,看到鳳三親自去了最裡面的一棟小別墅,將一個昏迷不醒的中年謝頂大腹便便的男人拖了下來,就那麼拖在地上。
有人試探性地開口:“那、那好像是劉哥。”
“姓、姓劉的瘋了?”中年人萬分不可思議,“鬱家的千金,他都敢動?!”
他們都是一個圈子的,生意上往來不少,也都知道劉總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總玩得很亂,又喜歡年輕的一掛,但畢竟也知道事情的輕重。
大小家族的小姐,他們都不會去碰。
畢竟萬一牽扯出什麼複雜的關係網來,到時候他們承受不起。
可鬱家?
鬱家是什麼存在?
三大世家不出,鬱家那就是大夏帝國絕對的第一豪門。
別說鬱家的千金小姐,就算是鬱家的傭人他們都不敢不恭。
簡直是二百五上天,癡心妄想!
“我剛纔聽了幾句,好像還和陳家有關。”另一個人猶豫了一下,“這事兒……”
“這事兒我們就看着,誰都不許動!”中年人果斷至極,立刻說,“快,撤回和陳家所有生意上的往來,全部撤回!”
幾個老闆也慌了起來,迅速吩咐手下人行動。
陳家要作死,他們絕對不能牽扯進去。
中年人回憶了一下剛纔,他確實見到鬱夕珩身邊有兩個很年輕的姑娘。
其中一個眉眼間和鬱夕珩有些相似,想必就是鬱家的千金了。
另一個戴着口罩,只能看見眉眼。
中年人皺皺眉。
這個女孩,又是誰?
他心裡越來越不安,總覺得今天鬱夕珩發飆,不僅僅是因爲鬱家的千金,還和這個戴口罩的女孩脫不了干係。
**
翌日,一早。
四九城。
慕青夢起得早,正在喝清茶。
這茶是司扶傾專門調製的,她每天都會喝上一杯。
“夫人,臨城那邊有點事。”管家走進來,壓低聲音,“牡丹江庭被查封了,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跟陳家斷了生意上的往來。”
“怎麼回事?”慕青夢皺眉,“他們還惹到了誰?”
管家說:“鬱家,聽說是把鬱家的千金錯綁了,但實際上想綁的是一個明星,不過鬱家到得早,兩人都沒有事。”
這句話一出,慕青夢瞬間就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神色冷下:“護衛長呢?”
護衛長急急上來:“夫人。”
“啪!”慕青夢將杯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我不是讓你們好好盯着陳家,你們在幹什麼?人都被他們綁走了,要不是沒有事,你能給我交代嗎?!”
“夫、夫人,我們這是也沒想到。”護衛長聲音艱難,“誰知道陳家他們竟然……竟然還會直接綁人。”
當然,實際緣由他也不敢說。
他確實沒有把臨城那位姓司的小姐放在心上,左右以後慕青夢去臨城的次數少之又少,說不定就把這位小姐給忘了。
他們何苦費力去保護。
“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任何藉口。”慕青夢冷冷,“現在,立刻派人去陳家那邊,和鬱家一起封鎖住,誰都不許出去!”
她和陳夫人雖然是一母同胞,但兩人並不在一起生活。
她跟着母親,陳夫人則跟着父親。
她們父母是不和平離婚,慕母被淨身出戶,所有錢都在慕父的手上,陳夫人也得以嫁入豪門。
這幾年才重新有了交集。
最開始慕青夢還念着姐妹之情,後來心也漸漸冷了。
這一次陳家對司扶傾動手,她更是早沒有了任何情分。
幾次接觸,陳夫人的性子慕青夢很瞭解。
睚眥必報,心眼極小,還喜歡用一些齷齪的手段。
護衛心裡一咯噔,冷汗都冒了出來:“是,夫人。”
慕青夢按了按太陽穴,又撫了撫胸口。
管家神色一變:“夫人,我請醫生來給你看看。”
“不用。”慕青夢緩緩地呼吸了幾下,擺擺手,“我喝幾口茶就行。”
管家還是有些擔憂。
但見慕青夢喝了幾口茶後,面色果然正常了不少,當即放下心來。
他想了想,從廚房的茶罐子裡取了一些茶葉。
將茶葉包好之後,遞給一個護衛:“你去鑑定科,查一下這裡面都有什麼。”
慕青夢的病,不得不讓人慎重。
護衛收好離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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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又去廚房,給慕青夢熱牛奶。
**
另一邊,臨城,醫院裡。
劉總是在疼痛中驚醒的。
緩了幾分鐘後,他面目猙獰了起來。
“該死的小賤人!”劉總氣得大罵出聲,“要不是我身邊沒人,早都把你弄死了,還能讓你這麼囂張!”
他此刻自然沒有了任何男歡女愛的念頭,只想把司扶傾弄死。
“快,你去。”劉總忍着痛,朝着門外站着的人影怒喊出聲,“快拿我的賬號,去大夏鏢局的官網上給我僱傭一批金牌保鏢來,然後再把昨天那個小賤人給我抓回來!我要讓她跪在地上求饒!”
“大夏鏢局,好大的威風啊。”司扶傾不緊不慢地走進來,“要不要我直接幫你聯繫鏢局的老闆?”
劉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你你怎麼在這裡?我的人呢?人呢!”
“你的人?”司扶傾慢慢地俯下身,“我說了,你想找誰,我都幫你找來。”
她的手指如閃電般探出,鎖住了劉總的腿,手上直接用力。
“咔嚓!”
劉總的右腿直接被卸了下來,他慘叫一聲,額頭上冷汗直冒,嘴上卻不服軟:“你在醫院你還敢這樣,你簡直是找死!”
他剛說完,“咔嚓”兩聲,司扶傾把他的兩根胳膊也卸了。
她拍了拍手:“老闆,我掌握着力度呢,沒死。”
劉總擡頭,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人時,驚懼萬分:”你們又是誰?!”
他想着他一醒來就在醫院,定然是自己人把他送進來的。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鬱夕珩一向不在公衆場合露面,衆人也只聽過他的名字,不見其人。
劉總連四九城都沒有去過,更不可能進鬱家,他自然不認識鬱夕珩。
“九叔,就是他!”鬱棠抓緊機會告狀,“他拔我頭髮,想給你一個禿頭侄女!”
鳳三的嘴角一抽。
他知道現在是個很嚴肅的場合,可他有些控制不住。
“對了九叔,他居然還說他是大伯。”鬱棠憤憤不平,“他這是想踩在你頭上!”
聽到這話,鬱夕珩擡眼:”哦?“
司扶傾環抱着雙臂:“這有些人,睜眼說瞎話,你看看你長得什麼鞋拔子樣,有我老闆的基因嗎?”
劉總連恐懼都忘了,整個人都呆滯不已:“你、你到底……”
他身子忽然一個哆嗦,反應了過來:“不不不不,我當然不是鬱祁山,我只是認識他!認識!”
”這位先生,您不看僧面佛面,也得看看鬱家的面子啊!”
鬱祁山是鬱家長子,也是平日裡跟着鬱老爺子出席生意場合最多的鬱家人。
在財經類新聞上看得多了,劉總也就只知道這麼一個名字。
他相信,他搬出鬱祁山這個名字,是個人都要讓一讓,哪怕是鬱家的!
司扶傾挑挑眉。
這個劉總,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還是說她把他打出腦震盪了?
鬱棠很抓狂:“他是不是完全聽不見我說什麼?”
她把鬱祁山叫大伯,那她是誰還不清楚?
司扶傾點點頭:“你理解點,有些人你說十五個字以上,他大腦就自動屏蔽了,俗稱腦癱智障。”
鬱棠恍然大悟:“那他還是早點入土吧。”
鳳三:“……”
司小姐又在一本正經的說假話了。
“我說真的!說真的!”劉總雙手舉起,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我真的認識鬱祁山先生。”
鬱夕珩神色不動,修長的手指輕釦成環,慢慢地敲着:“電話給他。”
鳳三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將手機扔在了劉總的面前:“你不是說你認識鬱祁山嗎?來,電話幫你打了,現在和他說。”
“什麼電話!”劉總掙扎了起來,“現在這麼早,鬱祁山先生哪裡有空,你們不要——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腦袋就被鳳三按了下去,背部幾乎骨折。
他的臉也貼在了手機屏幕上,看得十分清晰。
屏幕是電話撥打頁面。
鬱祁山。
正在撥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