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丹妮揚帆出海時,布蘭依然在靜靜等待。期間來了許多人,卻沒有一個夠份量的。態度好的,布蘭會擡手放過;態度差的,就順手拍死。
這讓布蘭感覺有些無聊,將這些可憐而又無助的生命,當作試探的工具有意義嗎?於是他對着身後的斯瑞德說道:“喂,你說身爲天行者竟然躲在一羣小魚小蝦後面,不覺得丟臉嗎?”
“僅是謹慎行事罷了。”
“其實,我僅是想與你們和和氣氣的談談。”
“你這樣子誰信?”
“要不,你幫我勸勸。就說現在一切安好,再也不用爲以後的生活發愁。”
斯瑞德沉默以對。
這段時間雖被困在洪流中,視聽卻沒有受到阻礙。洪流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徹底隔絕他與循環的聯繫。
當失去與循環的聯繫後,與魔力海的感應反而變得格外清晰。但是斯瑞德卻沒有掙扎,他總覺得這是布蘭有意爲之。特別是連續數日等不來人後,身周的禁錮也變得若有若無。
對此,斯瑞德心中吐槽不斷,有本事你把循環間的阻斷也放開。可惜,布蘭太過吝嗇。並沒有因爲他不上鉤,就繼續下去。
斯瑞德能夠感覺到,布蘭正漸漸失去耐心,開始對循環下手。雖然是首次見到,但斯瑞德冒出的第一感覺就是——吞食。
一股淡淡的灰意散發而出,極其緩慢的侵入到周圍,就好似無窮無盡的蟲蟻在啃食巨大的葉片。只是與蟲蟻過境不同,當灰意如火焰的餘燼般明暗而過後,四周竟然透出明媚的味道。
這怎麼可能?
大概察覺到他的驚異,也可能太過無聊,布蘭竟然輕聲解釋:“消失那段時間,我經歷過很多你無法想像的事情。甚至某些憑空出現的流言,也並非真的錯了。
例如,有關我的死亡。
這個世界真得很有趣,有趣的魔力,有趣的巫師。或許有巫師感覺到了,於是認爲,我——死了。
或許吧,我的生命已經終結於那一刻。但是在餘燼中新的生命得以蘊育,然後生根、發芽。
被各種魔力纏上,讓我感到窒息。而吞噬,是我擺脫的唯一手段。說來可笑,是我先找上它們的,可當找上後我卻後悔了。
最初是我主動在吃,可是漸漸的變成不得不吃。我曾以魔力爲食,卻在那時對魔力感覺反胃,甚至是噁心。
你應該感到幸運,這讓我對你們失去了興趣。
真的夠了,我真的不想再要更多。
可是有誰會知道?被貪婪支配的我,在初嘗甜頭後竟然狂妄的對着魔力海許下誓言——我將爲魔力找到出路,而它們必須予以回報。
咎由自取,是吧?
我也是這樣的認爲的,甚至以爲這是魔力對我的懲罰。在我漸漸感到絕望時,陣陣低喃在我耳邊響起。
我才意識到,爲什麼一定要現在吞下它們呢?
多麼簡單的事情,我卻受困於本能,只想吞下,吞下,再吞下……
你我都知道,本能不可能只有吞噬。否則,即使有它們的提醒,我也停不下來。吞噬僅是佔據了一時的上風,雖然事出有因,但也讓我感到後怕。
後怕之餘,我開始反省。我需要重新定位和認識自己,我必須先爲自己找到出路,纔可能爲其他魔力找到出路。
或許,你現在已經猜到,我即是一條新生的魔力支流。
沒錯,我就是。
我將吞噬視爲成長的惟一途徑,卻險些招致毀滅。現在,我學會了給予和分享。”
說到這裡時布蘭擡起手,一隻蝴蝶從無到有緩緩出現在指尖。先是單純的黑白兩色,然後漸漸的被染上絢麗的色彩。
“看清楚了麼?我只需負責靈魂那部分,剩下的交給其他魔力就好。我不需要將一切糅合成墨色,更不需要吞噬它們。
這樣帶着它們挺好,作爲其他魔力送給我的禮物,它們就像是寄生在我身上的生靈。如同當初的我,寄生在那條墨色支流上。
我依然是我,只是由寄生者變成了一個養育者。說來奇怪,我並沒有因此被削弱,反而感覺很充實。
現在我想清楚了,人不能太貪心。吃不下就不吃,揹負不了就捨棄。只是在捨棄前,總要爲它們找到一個合適的家園,例如這山巒。”
……
長久等不到斯瑞德回答,布蘭忍不住問道:“想什麼呢?”
“在弄清你是如何混入循環,並控制住我之前,他們是不會來的。”
“你想過沒有,弄清楚又如何?那樣反而會讓他們陷入惶恐。如果他們身邊出現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假的,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雖然我還無法弄得毫無破綻,但擁有幾分相似還是能夠辦到的。
我是真的想和你們談談。哦,不是你,是他們。希望他們可以聽聽我並不嚴苛的條件,然後予以接受。
我是真的不希望,等我將這裡收拾乾淨後,再去找他們。”
“收拾乾淨?那麼,你準備怎麼處理我?”
“接受我的饋贈怎麼樣?”
“饋贈?”
“你大概有些耳聞,我對靈魂有些研究。”說到這裡,不等斯瑞德有所反應,禁錮的力量陡然加強,“不要急着掙扎,聽我說完。我對靈魂真的很有研究。在這之前,在被你荒廢的無盡歲月中,有誰像我這樣麼?
先不要罵得那麼難聽,我絕不是變態。況且受魔力的影響,又有哪個巫師沒有一點點小小的癖好呢?
其實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些靈魂竟然能夠恢復生前的記憶。雖然這着實令人傷感,卻能夠更好的爲我服務,也算是好壞參半吧。
但我最近經歷的傷心事有些多,不想再爲其他事情感傷,所以想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能夠體會到它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