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被稱爲霧都,容易變天的特色在夏天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斷斷續續的降雨讓溼氣上升,配上近年來越來越明顯的焚風現象及夏天的熱浪,可以創造出驚人的溫度。
但是今天不同,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雖然說這個城市的天氣每隔四個小時就會變化一次,因此路上行人中帶着傘的也很多,但是至少就目前來看,現在的天氣還相當的晴朗。
高阪桐乃,新垣綾瀨,Konata還有沙織四個女生,在距離聖喬治大聖堂附近不遠處的商店街上。
她們在一家甜點店外面的桌子上,圍坐成一圈,每個人都是沉默不語,只是目光詭異的注視着桌子中央。
那裡有個全身上下都白得耀眼,紅眼睛閃閃發亮的、前所未見的奇妙生物,正用兩隻前足捧着一杯聖代,在自顧自的享受着。
——簡直就好似是陽光下懶洋洋的小貓一樣。
倫敦蘭伯斯區的早晨,有着聞名世界的喧囂嘈雜,但是在這四周,聲音好像都被壓低過濾了似的。
少女們都感覺到自己等人明明是置身於繁榮的商業街之中,卻簡直有如身處絕不容許噪音出現的肅穆神殿裡一樣。
不但是四周的一切紛擾都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鍵,就連清晨的陽光也純粹的讓人心顫,似乎空氣中的灰塵也不自覺地安靜下來,躁動的空氣都因此變得悠閒安然。
這是絕對意義上的「異常」,絕對不是什麼可以否認的現實。
就算是高阪桐乃,也不敢說這是什麼真人秀的節目了,四周壓根就沒有任何的節目後臺,而且她不知道有什麼技術能夠製造出這樣的舞臺效果來。
這根本就是近乎不可思議的魔法一般的現象吧。
因此同樣的,她們也不覺得是因爲自己等人特殊,導致了這樣的現象的出現,那麼毫無疑問的就是桌子上的那個奇妙的白色生物了。
說是前所未見,但是也不盡然,因爲她們只是沒有在現實之中見過丘比這樣的生物而已,但是卻多少都看過《魔法少女小圓》這部作品。
即使是無比厭惡御宅族、對於宅文化有着極大偏見的新垣綾瀨,也多少聽說過丘比的鼎鼎大名,況且在這一路上別人也已經基本上給她解釋說明那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東西。
因此,她非常警惕以及有些神經質一般的盯着桌子上的白色生物。
看這個架勢,似乎只要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可愛小東西,膽敢說出「和我簽訂契約,成爲魔法少女」這樣的話來的時候,她馬上就會情緒激動的暴起傷人也說不定。
譬如說她手中的那杯聖代似乎已經就要完全融化了,但是她都沒有準備吃掉的打算。
看這個有着烏黑的長髮、苗條的身材的美少女的樣子,似乎她根本就是將手中的杯子當作了武器——也許是因爲白色生物的嬌小體型,給予了她某種莫名的錯覺與自信心?
“……”
“……”
沉默着,氣氛似乎已經凝固了,四個女生都是目光古怪,而且明顯是在思維發散的想着什麼。
不光是莫名其妙的被帶到這個世界,還有遇到的丘比這樣惡名昭彰的存在,最重要的還是黑貓之前說的話——似乎自己那位好姬友有着很大的秘密啊。
她不但早就認識了丘比,而且對於這樣的事情完全就是處變不驚,一副早就已經習以爲常、司空見慣的模樣。
所以說,她真的不是魔法少女?平時用宅女的形象來僞裝自己,但是在常人所看不見的黑暗世界裡面,她卻是在與那些毀滅與嘆息作鬥爭?
也許在這個世間,有着散佈禍種的「魔女」的存在。
因此也誕生了,與「魔女」戰鬥的「魔法少女」的存在。
但是如果丘比都出現了的話,這些都不是沒有可能的吧,而且魔法少女也許真的是以願望爲代價——在人們不知道的地方,一直守護着這個世界的存在。
爲了實現夢想有時必須做出犧牲,這個她們也是知道的。
可是,決定去實現它之前就應該知道自己要做出什麼樣犧牲。回頭才發現作爲夢想的代價有什麼東西被奪走了——這種事情太過分了她們覺得不能接受。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魔女吃掉,在危險的地方——沒有同伴孤單一人,每晚戰鬥着。
儘管是在毫無根據的胡思亂想着,可是無可否認的是每當想到這些,高阪桐乃等人就覺得自己心臟,簡直像跳不動了一樣。
她們只能夠像是壞掉的人偶一樣,只是在一旁發愣,不斷地胡思亂想,並且越是胡思亂想,就越是覺得擔心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具體是過去了多久,太陽應該比剛纔的位置升高了一點兒。
彷彿是終於忍受不住這漫長的緘默,高阪桐乃低聲說道:“那個,我想問一下……”
“嗯,我知道你們的心情了。”
聽到這平靜的聲音直接打斷,有着棕色長髮的少女忍不住的擡起頭來——只見丘比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她自己的正前方。
好像是在高興的嚥下了最後一口冰淇淋的奇妙白色生物說道:“真是太好了,你們終於明白了……小黑貓的決意是何等執着。”
“……”
“……”
話說回來,它這樣的話似乎就是在……承認了她們的猜想是正確的?
黑貓一直瞞着她們的,就是這樣殘酷的事實?
“你這種反應真是沒有道理。如果覺得這樣的事情很殘酷的話,是因爲你完全沒有看到本質。不管是怎樣的希望,只要有與條理相違背的地方,必然會帶來某種扭曲。”
白色生物搖着輕飄飄的長尾巴看着高阪桐乃,平靜的繼續說。
“那麼在不久之後,產生出危害也是當然的道理。如果說這種理所當然的結局就叫做背叛的話,那麼希望這種東西本身就是錯誤的。”
“……”
“……”
高阪桐乃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其他人同樣也是,畢竟不管再怎麼說,這也實在是太過超現實的畫風了。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接受現實,她們的心理素質就已經相當不錯了,當然不可能如同鹿目圓那樣,在認知到殘酷的事情之後,激動的想要與丘比爭辯個是非對錯出來。
“……這種事情,太殘酷了……”只有高阪桐乃似乎是忍不住的低聲說道。
“但是——我不會說這是愚蠢的。”白色生物回答道,誇張的嘆了口氣,“背叛她的,可不是我們。而是,她自己的願望哦。”
聽到這話,衆人都是忍不住緊緊的咬着牙。
這個是,因爲被黑貓的決心所震撼了嗎?還是說因爲現在才知道世界的真相,並且胡亂猜測而有感於魔女的恐怖,所以覺得害怕?
或者說,還是因爲單純的悲傷呢——就連高阪桐乃自己都覺得無從分辨了。
現實與幻想,不可視的境界線似乎就在這短短半個小時內一再被混淆,最終完全變得支離破碎,本來以爲只是純粹的幻想作品之中的事物真實地出現。
而根據那部幻想作品之中透露的設定來看,貌似眼前的白色可愛的小東西,完全就是象徵着不祥與絕望的……魔物。
和它們進行契約,成爲魔法少女的話,永遠都不可能會有好下場的。
一旦成爲了魔法少女,就再沒有被救贖的希望……那個契約就是,以唯一的希望作爲交換,放棄其他所有的東西。
——也就是許下願望,卻以註定要陷入絕望的、這樣的未來因果作爲交換的代價。
雖然黑貓提前說過了,這傢伙不是丘比,她也不是魔法少女,但是這樣打下的預防針明顯沒有發揮什麼作用。
少女們還是下意識的套用了《魔法少女小圓》裡面的設定,以其中的規則來揣測着黑貓現在的處境。
這是一種固定的思維定式。
就像是人看到了喪屍,都會下意識的認定它們就「應該」是有着行動緩慢、身體腐爛、攜帶病毒傳染性,嗜好活人的血肉……等等等等,這類的特點。
所以看到了丘比,就會下意識的想到魔法少女以及絕望的契約,這是同樣的道理。
這樣的事情讓她們的心神大亂,根本就沒有辦法“理智”地思考。以至於沒有任何人相信五更琉璃之前的簡單解釋說明,只覺得她是在安慰自己等人。
或許在這個時候,她們之中還有多少人能夠記得剛剛黑貓的簡單解釋,都說不準。
也正是因爲她們思緒混亂的緣故,否則的話,作爲心思細膩的女孩子,她們可能就會發現,變成丘比模樣的奇妙白色生物的言語談吐會讓她們多少有些既視感。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
作爲曾經的好姬友,她們敏銳的察覺到了五更琉璃似乎去到了和她們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裡了……
這纔是無可救藥的寂寞。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白色的魔物卻已經再次開口了,平靜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某種魔力一般的蠱惑性:
“想要幫助她嗎,小黑貓最近過得越來越艱難了呢,繼續這麼下去的話可能就要支撐不住了……只有她一個人在戰鬥是不行的。”
“她需要能夠並肩作戰、分擔壓力與秘密的同伴,但是恰好,你們都有着這樣的資質……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只要是願望,我絕大多數都能夠實現……”
黑貓冷淡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一針見血的說道——
“哦,是嗎?您還能夠實現願望啊,我怎麼不知道?我還以爲您只能夠讓人幫您實現願望呢。”
然後她轉身看向了自己的朋友們,皺起眉頭來:“都說了,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它不是丘比,我也不是魔法少女……”
“切!怎麼回來得這麼快?難道都談好了嗎?”
被打斷了興致勃勃的惡作劇,“丘比”那不可思議的臉上非常人性化的露出了一個不滿的表情來。
它停止了蠱惑少女簽訂契約的惡劣行徑,轉過頭去看向了不知何時回來的五更琉璃。
對方身邊還站着一個少女。
一個穿着簡單的米黃色修道服,看來只有十八歲左右的少女,氣定神閒地站在那裡,臉上掛着某種親和力簡直MAX的笑容。
“……”
“……”
聽到白色生物的問話,黑貓回過頭來,似乎突然就從剛纔那種惱怒冷淡的狀態,切換到了一種沒有多少底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