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走廊通道,以淡色系爲主的機械式牆壁與地板——
這樣的設計與裝潢,總是會讓人覺得眼前的走廊就像是太空歌劇中會出現的宇宙戰艦內部,或是在電影上看過的潛水艇的通道。
腳步聲迴盪在猶如電影場景般的通道上,五河士道輕車熟路的在一扇位於通道盡頭,側邊設有小型電子儀表板的門扉前停下了腳步。
如果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場景的話,也許他還會覺得非常的驚奇震撼,只可惜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是空中艦艇Fraxinus的內部,Ratatoskr組織作爲活動據點的地方,這艘空中艦艇此刻正漂浮在天宮市上方一萬五千米的高空之中,而且五河士道的妹妹——
五河琴裡,還是這艘空中艦艇的司令官。
有這樣的背景作爲鋪墊,再加上這也不是第一次過來這裡了,五河士道自然不會還覺得有什麼驚奇感或者新鮮感,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之前發生的事情。
那個到底是不是精靈?機器檢索不到的原因是不是因爲能力的性質問題?
而且他的性格似乎非常的危險……不,不應該說是“危險”,但是一時之間五河士道也找不到其他的合適的詞語來代替描述。
畢竟他目前只接觸過兩個精靈,夜刀神十香是由於每次出現都遭到人類攻擊,所以這樣的際遇使得她對人類充滿恐懼與敵意,一見到人就會攻擊。
四糸乃則是另一種性格,她生性溫馴而膽小怕生,幾乎不敢與人直接對話,儘管自身成爲追殺目標,卻因不願傷害他人而一直逃避戰鬥。
就這麼看來,前者是會反擊傷害自己的敵人,後者則是連反擊都不會……
然而,五河士道卻總覺得那個少年是與兩者都完全不同的。儘管對方似乎也是很溫和隨意的性格,只要不對他展露惡意,那麼他其實也同樣容易交流溝通。
這是回憶起當時的整件事之後,五河士道感覺到的最直觀的感受。
——雖然說當時他只覺得對方不着調,然而現在事後回想起來,卻發現相比起後來當時的對方只是溫和得過了分,唯獨自己懵然不知而已。
而後來的那個少年對AST隊員們的動手攻擊,雖然不管怎麼看都是被動反擊,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五河士道就是覺得他與夜刀神十香是完全不同的。
怎麼說呢,與當時迷茫、悲傷而反擊的十香不同,那個少年的行爲……不是什麼受害者憤怒反擊的性質。
而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在被凡人冒犯了之後,漠然的舉起了屠刀的那種感覺。沒有什麼委屈與憤怒,純粹就是誰去冒犯他,他就殺了誰這麼單純的關係。
神威如獄,鐵面無私。令必行,禁必止,違則罰,重則斬,無情可循。
臨威者如入煉獄,必悔所犯。
這就是五河士道的感覺,雖然聽上去很是荒謬無稽就是了。可是他就是沒有理由的覺得,那個少年理所當然的就已經高高在上,自由自在,無可約束。
就在他思考着的時候——
下一瞬間,旁邊的電子儀表板響起輕快的聲音,門也在此時滑動開啓。
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五河士道不再糾結之前的事情,直接邁步就走了進去。從他通過的門開始,裡面的地板延伸成半橢圓形,中心設置了一張會讓人聯想到艦長席的椅子。
此外,左右兩側連接着平緩的階梯,沿着樓梯繼續往下,可以在最下層看見船員們正在操作精密儀器。整體景色看起來略顯昏暗,設置在各處的螢幕光線囂張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簡單來說,這個地方看起來就像是太空船的艦橋。
大約是聽到了五河士道走進來的動靜,原本背對這個方向的艦長席發出低沉聲響,慢慢地轉過來。
那是一個肩膀披着深紅色軍服的少女,她有着用黑色的寬大緞帶將頭髮綁成雙馬尾,嬌小的身軀,以及猶如橡實般的圓滾滾的眼睛。
儘管已經見過自己妹妹的這種“司令官模式”很多次了,可是男生還是皺起了眉頭。因爲,無論怎麼看都依然覺得很違和。
“哈,你那是什麼失禮的眼神,士道……”
司令官模式下的五河琴裡不僅僅在外表方面略有不同,而且態度和語氣都大不相似,至少和五河士道那個可愛柔弱的妹妹真的是感覺完全就是兩個人。
至少妹妹模式的妹妹,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直呼其名。
這到底哪一種模式的她屬於是僞裝,還是根本就是人格分裂?五河士道忍不住如此沉思起來。
“居然又走神,你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爲看見了我這個司令官,所以感到光榮並且不知所措了嗎?很好,今天我特別破例,允許你舔我的腳。”
五河琴裡將下巴稍稍擡高,做出俯視自己兄長的眼神,說出一堆不像妹妹應該說的不雅字句。
“……”
“……”
早就知道面對這樣的妹妹應該怎麼應對,五河士道只是搔了搔後腦杓,然後很是直接地說:“這次這麼快的叫我過來,是你們這邊已經有了結果了嗎?”
“哼。”五河琴裡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不過她身邊的神無月副司令官倒是接口了——
“分析結果的確是已經初步出來了,雖然依然是沒有檢測到你們說的那個人的反應,但是卻能夠通過當時的攻擊間接證明他的存在……”
“這樣啊……”五河士道想了想,然後覺得自己已經明白了。
就像是恐怖片裡面的靈異現象一般,就算是一般人看不見鬼怪也好,但是隻要鬼怪開始干涉現實,傷人害命了。那麼就算是看不見也好,至少也能夠證明那個看不見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想了想之後,他問道:“那麼,那個人……是精靈嗎?”
說不出到底是因爲怎麼樣的微妙心情,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五河士道只覺得百感交集。
因爲如果對方是精靈的話,那就說明有方法可以對付,自己就有過成功的經驗……可是,那種方法卻是需要自己……
但是如果對方不是精靈的話,這就說明這個多災多難的世界又出現了除精靈之外,人類所無法理解的新型災厄了。
一時之間,他心情複雜,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的是怎麼樣的答案。
“是精靈哦,所以接下來就看士道你的了。”五河琴裡看到了自己的哥哥的複雜眼神,突然就惡趣味上來了。
“誒?誒——!!”噩夢來得如此突兀,五河士道差點兒將眼睛都給瞪出來,緊接着他馬上下意識的據理力爭,“等等啊,這個我怎麼可能做得到啊,他……他是男的……”
“這有什麼關係,你女裝不就好了嗎?”五河琴裡不置可否,輕飄飄的說道。
“……”
“……”
“好了,不和你說笑了,他應該不是精靈……”五河琴裡撇了撇嘴,然後伸手向前一指,“你看那個,這是當時捕捉到的影像,放慢了一百二十倍之後的圖像……”
艦橋的螢幕上出現了畫面,畫面上是不久之前發生過的事情。
“那個,那些銀色的絲線是……靈裝?天使?怎麼看上去這麼古怪?”五河士道眯起眼睛仔細看清楚了畫面上的定格內容,然後感覺到有些疑惑,順口就問道。
“都說了他不是精靈,哪有靈裝和天使!”少女瞪了完全沒記性的兄長一眼,“根據檢測分析,當時的這些東西——其實都是普通的鋼絲。”
“……鋼絲?還是普通的?”五河士道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當時那玩意兒動輒就斬開數百米範圍內的路面、路燈、建築羣,什麼都擋不住,簡直如同十香的劍那樣,這樣的威力你跟我說是普通的鋼絲?
不是什麼劍勢劍氣之類的,也應該是其他不科學的東西吧?
“事實上的確就是鋼絲,只是那種速度揮出來的鋼絲,有那樣的威力也不足爲奇……”五河琴裡搖搖頭,語氣也變得慎重了起來。
“但是我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存在,唯獨可以肯定不是人類,而是某種類似精靈、甚至更加危險的生命……”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好像他不願意在那個女孩子的眼前雙手染血,這也許是我們入手調查的最好契機。”
……
……
這個時候,大約是夜間十點左右的時間。
“我已經開始有些相信宿命論了……”
穆修看着眼前的未開發的森林區域,忍不住嘆了口氣。這裡是東京附近的某片地區,靠近城市,卻沒有開發,而如果換作是主世界位面的話,這裡恰好就是白皇學院的位置。
只不過在這個世界就沒有白皇學院的存在了,而且因爲空間震的緣故,就連城市的發展規劃也是大不相同。
“爲什麼這麼說?”
旁邊的桂雛菊似乎是對着周圍的地區環境感覺到很新奇的樣子,一邊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一邊隨口地說道。
現在的她精神倒是很好,畢竟休息了一個白天,只是在這個世界這個時候恰好卻又到了晚上,所以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也許應該倒倒時差?
“大概是因爲看見了太多不是巧合的巧合?”穆修沉吟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雛菊同學,你難道不覺得這個世界在冥冥之中有種無形的修正力的嗎?”
兩人這個時候關係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然而只不過是雙方都默契的暫時選擇性遺忘某件事而已,否則的話大概會很尷尬。老實說,現在兩人就已經有種尬聊的感覺了。
反正就是隨便的什麼話題都好,只要一方開口了另一方就肯定會接話,免得一時沉默大家都變得尷尬起來。
不過這樣也好,兩人的關係至少在表面上看上去好到不得了,什麼話題都能夠說到一起,桂雛菊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樣不假辭色……
只是表面上的關係與實際上的關係其實沒有什麼關係,儘管這句話很彆扭,但是卻很好的說明了兩人現在的複雜心情——他們都覺得很彆扭就是了。
“不覺得,世界的修正力什麼的,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吧。”粉發少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法想象那種情況,更加沒有辦法聯想到宿命論什麼的。
“嘛,這個也正常。”穆修卻也不糾結,他也是突破了四階中級之後,才察覺到了冥冥之中的一點兒原本不曾察覺到的意味。
他隨手拔去了旁邊的一株野草,擡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然後說道:“那麼,不浪費時間了,就從這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