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六個月,一萬二。”那黑社會說。

鄭傑疲憊道:“沒得,真沒得。”

司徒燁表情有點疑惑,但沒插嘴——他還不太清楚鄭傑的爛帳,那黑社會說:“一次拿來,以後就放過你們了。”

鄭傑被討債討多了,已經完全麻木了,以前曾經也有人這麼說過,他沒有上當,說:“真沒得啊,只有兩千。”

林澤道:“進來吧進來吧,進來再說。”

黑社會卻道:“不用了,你們把錢拿出來。我馬上就走,三個人湊一萬二還湊不到所。”

林澤想起上次那件事,雖然戴了墨鏡,好像也是同個人,多半還以爲他有艾滋病不敢進屋裡來,嗯……可能在他的記憶裡,自己和鄭傑有艾滋,那麼司徒燁就是來玩3P的……說不定自殘嚇一嚇他,放點血能嚇跑他。

這地方沒法住了,遲早得搬,鄭傑在門外與那黑社會討價還價,林澤帶司徒燁進去,聽了一會,最後外面說:“四千就四千吧。”

林澤百無聊賴地去開抽屜拿錢,點了兩千,鄭傑剛進來要找林澤借錢,林澤便揚了揚。鄭傑湊着自己最後一點存款,好說歹說,把那黑社會送走。關上門,吁了口氣。

林澤與司徒燁都沒有說話。

鄭傑笑了笑,笑容陽光燦爛,說:“下週開薪水了還你錢,先做飯。”

“他說以後不再來了?”林澤道:“先等等,你知道他們是哪個幫派的嗎?”

“曉得撒。”鄭傑進去廚房洗菜,司徒燁主動道:“我來幫忙吧。”

“你休息。”鄭傑說:“阿澤別讓他幹活。”

林澤知道司徒燁也坐不住,何況第一天搬過來,便不阻攔他,讓他去幫鄭傑洗菜,自己坐在客廳裡想了一會,說不定那黑社會所說是真的——不會再來了。畢竟他做新聞的最清楚,今年年初的又一輪打/黑乃是歷年來之最,如果這些人跑了,也就意味着鄭傑的錢不用還了麼?

“我去拿司徒的東西。”林澤說:“趙兄晚上一起來吃飯麼?”

鄭傑說:“我給他打了電話,他要來。”

林澤拿了司徒燁家的鑰匙出去,司徒燁馬上追出來,說:“一起去吧。”

林澤道:“跟着我走。”卻不先去他家,而是直接到上次那位刑警隊長的辦公處去詢問,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來一而再再而三找鄭傑討債的黑社會,大部分人已經跑了。

鄭傑的媽是在重慶一家地下高利貸借的債,那已經是將近十年前的事了,那家公司因爲牽扯到太多黑幫內部的事,在這次打\黑中一起被清洗。那刑警隊長也不瞞他,把能說的都說了,2月2日某個大案子開庭,一連串事件猶如抽絲剝繭,牽一髮而動全身,導致這些事來了個全盤大清洗。

林澤頗有點意外,這不亞於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他一邊思索新聞的事,再三朝那隊長答謝,離開警局,前去幫司徒燁收拾東西。高利貸的錢還不一定就不用還,林澤沒敢提前告訴鄭傑以免事情落空,進司徒燁家,家裡空空蕩蕩的,合租的女孩不在。

“合同還有一個月多點纔到期。”司徒燁說,一隻手收拾內褲,襯衣,胡亂塞進旅行袋裡,又道:“你們什麼時候搬家?”

林澤說:“不一定,鄭傑快買房子了,買好了我們一起跟着他搬過去。”

司徒燁的家當很少,一會就收拾完了,林澤到冰箱裡去看有沒有吃的得帶走,免得壞了,開冰箱門時手機響,趙宇航打電話來了。

“哎,阿澤,我要死了。”趙宇航說:“我同學家裡那件事鬧起來了,怎麼辦?”

林澤奇怪道:“什麼?”

趙宇航說:“就是我同學找小三的事,元宵節小三打電話來,我同學老婆就起了疑心,這幾天一直追問我,又哭又鬧的,每天下班就吵這事,老子日子不好過。”

林澤驀然笑了起來,司徒燁卻出現在廚房門邊倚着,略側過頭,一本正經地看他打電話。

林澤說:“你別管這事,這幾天先來住我家吧,睡鄭傑房間,你幾號開學?”

趙宇航:“不是這個問題啊!你不知道我被夾在中間有多難辦,夫妻吵起來驚天動地的……”

趙宇航在電話裡哇啦哇啦地叫,林澤擡眼時,司徒燁卻在翻他的相冊,林澤邊打電話邊湊過去看,司徒燁馬上就把相冊合上了。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記住哦!

“喂,阿澤,你聽得到嗎,你們現在在哪,我是直接過來還是……”

司徒燁打着石膏的手避開點,林澤一臉好奇,卻被司徒燁的手捂着不讓看,林澤示意他去拿包,從冰箱上拿下手機繼續說:“你在觀音橋地鐵站出口等我們吧。”

“阿澤,我現在發現你就是個坐擁無數後宮的人生贏家。”司徒燁說。

“哪有。”林澤壞笑。

司徒燁搭着林澤肩膀,兩人在地鐵站出口等趙宇航,接了他以後回家去吃飯,趙宇航本來是過來散心的,結果越散越鬱悶,別人夫妻吵架把他也捎上了,還遭了同學老婆的誤傷,腦袋上被菸灰缸砸了個包。被數人取笑一番後鬱悶地吃飯,喝酒。

“這杯慶祝我們阿澤正式和我弟弟同居……”趙宇航說。

“你夠了!”林澤叼着煙,挽着襯衣袖子,在煙霧裡眯着眼說:“別噁心好不!”

司徒燁笑笑,不說話,進房間去整理自己的東西,林澤又道:“司徒,你別亂動,小心你的手。”

“哎喲。”趙宇航無奈道。

“哎喲——”鄭傑皺着眉頭,兩人一起揶揄林澤。

林澤和趙宇航,鄭傑碰杯,趙宇航在學校裡當講師,也快開學了,明天就得飛回去,今天再借住一夜,數人又喝了幾杯,鄭傑在客廳裡看電視,林澤滿臉醉意,進去倒在牀上,司徒燁躺在牀上看書,說:“你牀上怎麼這麼掉多毛,肯定沒少**。”

“沒有——”林澤乏味地說,伸手在身邊撈,摸到司徒燁的手,抓了一下,又鬆開手。司徒燁道:“怎麼了?要喝茶解酒麼?”

林澤睜開醉眼看司徒燁,心道司徒燁確實很帥,這幾天都不怎麼說話了?在想什麼?是因爲住進自己家裡,所以心裡尷尬嗎?

“司徒。”林澤斜眼瞥他。

“嗯。”司徒燁手腳修長,皮膚白皙,而且嘴角帶着笑,一隻手給林澤解釦子,這種可1可0的,確實是人間極品,林澤以前一直沒怎麼打過他主意,現在動了這心思,反而意識到從前居然沒發現司徒燁這種帥哥,早該好好發展了。

但他倆之間,卻好像總缺了點什麼,是相愛時那一瞬間的激情,還是彼此割捨不下的在意?

“睡覺嗎?”司徒燁問。

林澤今天也有點累了,說:“睡吧。”

喝完酒也沒刷牙,林澤便懶懶地這麼躺着,外面電視聲音小了些,趙宇航也去洗澡睡覺了,鄭傑還在隔壁指揮下團隊副本,房裡熄了燈。林澤轉身躺着,他睡外面,司徒燁睡裡面。

司徒燁睡過來點挨着他,林澤怕碰到他手,讓開些許,於黑暗中聽着彼此的呼吸。兩人身體都有點熱,林澤硬了,內褲被頂了起來。

這時候或許是酒精作用,也或許是空虛太久,林澤很想狠狠地來次一夜情,和司徒燁幹上一炮,不過也只能想想,在酒精的刺激下,林澤總是忍不住想要是和司徒在一起了會怎麼樣?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翌日趙宇航走了,林澤叫了出租車把他送到機場,自己去上班,沒有司徒燁的工作總像少了點什麼,這幾個月裡林澤計劃好,每天只上半天班,儘量把手頭的活兒在上午解決完,下午回家去照看司徒燁。

中午吃飯時林澤扒得滿嘴飯,接到司徒燁的電話,問:“阿澤,冰箱裡的東西我可以吃嗎?”

林澤哭笑不得咕噥道:“當然可以,你怎麼了,早上出門前不是說了讓你隨便吃麼?早飯吃了沒有?”

司徒燁笑着說:“沒有,正要吃。你在做什麼?”

林澤倏然明白司徒燁的意思了——他有點想他。

在那一瞬間林澤有種心裡暖洋洋的感覺,彷彿聽到窗外的花開了,他說:“等主編蓋印,蓋完給校對就可以跑路了,很快回家。”

“嗯嗯。”司徒燁掛了電話,林澤三口兩口吃完飯,把事情處理完,說:“我回去看看司徒燁。”

“耶——”一名小記者揶揄到:“你倆關係怎麼比談戀愛還好啊。”

林澤笑着走了,去買菜回家,還給司徒燁帶了點小東西。

司徒燁似乎恢復了點以前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躺在沙發上挺屍,說:“啊,這種不上班的日子真是頹廢啊——”

林澤進去洗手,說:“我給你洗頭吧,你頭髮都快可以養小鳥了。”

司徒燁懶懶地起身,看到袋子裡的花,站着看了一會,林澤脫了西裝進浴室去試水,示意他在洗手盆前坐下,摘下噴水器給他洗頭,司徒燁舒服得直哼哼。

林澤:“舒服麼?”

司徒燁:“舒服……”

林澤:“以後還走麼?”

司徒燁被突然問到這個問題,身體明顯地一僵,林澤去拿毛巾給他擦頭,說:“你還要去環遊世界嗎?”

司徒燁頭髮**的,長了不少,搭在耳邊,擡頭朝林澤說:“你不是說和我一起去嗎?你以前說過的。”

林澤想了想,笑道:“如果我不去呢?”

司徒燁答道:“那我自己去。”

“好吧。”林澤心裡有點黯然,帶司徒燁出去,給他吹頭髮,一邊吹一邊想這事,他對漂泊的生活其實並不感興趣,畢竟當記者的這些年裡跑過不少地方,他寧願呆在自己的家裡,每天下班後看看電視,吃吃睡睡。

但林澤知道司徒燁在怕什麼——在穆/斯林當地社會裡缺乏安全感,東奔西跑的,不敢停下來,生怕被抓回去吊死,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潛意識反應,說不定司徒燁小時候還親眼見過這種事。

“你就算留下來,也不會被抓回去怎麼樣的。”林澤說:“你呆在一個地方會死嗎?”

司徒燁說:“我再想想吧。”

司徒燁和報社籤的合同還有一年纔到期,林澤忽然又覺得挺沒意思的,這算什麼?司徒燁在嗚嗚的風筒聲音裡說了句“謝磊”,林澤便把吹風機關上了,問:“什麼?”

司徒燁說:“謝磊要是還有一年的話,你會和他談戀愛麼?”

林澤知道司徒燁的意思,卻沒回答他,開了風筒繼續給他吹頭,風聲裡電話響了,司徒燁接過風筒,林澤接電話,那邊是李豔茹的聲音。

林澤笑道:“姐……”

“阿澤。”李豔茹的聲音半點不客氣:“讓宇航接電話,我知道他在你家,前天我聽見他給你打電話了。”

一句話,剎那間林澤就把所有斷裂的碎片連接起來,明白了許多事。

“他已經走了。”林澤伸手握着司徒燁的手,把風筒關上,家裡靜了下來,李豔茹說:“你別騙我,我知道他在的,這事跟你沒關係,我就問他幾句話。”

林澤耐心道:“姐,趙宇航他真的不在,他開學了,要回去上課……”

李豔茹那邊似乎哭了,說:“我就知道你不願意幫我,你們都是一夥的!”

林澤聽到李豔茹那邊似乎風聲很大,不在家裡,說:“你來我家吧,我去接你,你現在在哪?你過來家裡看看就知道我騙你沒有。”

李豔茹沒答話,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林澤等她哭了一會,安慰道:“過來坐坐吧,姐,你在哪裡?”

李豔茹止住哭聲,說:“我在小什字。”

林澤心中一驚,那個地鐵站離朝天門最近,該不會是想不開要跳江吧,說:“你進站來,我去接你。”

司徒燁說:“怎麼了?”

林澤苦笑道:“趙宇航的朋友的老婆,是我的乾姐。”

司徒燁登時誇張地笑了起來,他知道趙宇航那事,林澤卻蹙眉道:“別幸災樂禍了,又不是什麼好事。”

司徒燁意識到這種事不能笑,只得連連點頭,林澤說:“我去帶她過來……”

司徒燁抓起電話跟着林澤出門,一邊走一邊給鄭傑打電話,說:“好機會,鄭傑,你的春天要來了……”

林澤馬上道:“別胡說八道!”

林澤去搶手機,司徒燁不住躲閃,朝電話裡說:“你上次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還記得嗎?她要離婚了……”

電話裡鄭傑的聲音傳出來:“真的?!我姑剛給我打電話,我不讓她約相親了!我早點回來!她現在在啥子地方!需要人安慰不!”

林澤道:“喂!混賬!你怎麼什麼事都知道?!”

司徒燁跟着林澤下樓,兩人去坐地鐵,有人給司徒燁讓座,司徒燁坐上了,林澤站着手指輕輕戳他腦袋:“不能這麼說!哪能乘虛而入的?這種夫妻的事,外人絕對不能去左右她的決定,要讓她自己解決。”

整個車廂裡的人都在看一個領導狀的年輕人訓另一個左手骨折打了石膏抱在身前的跟班,司徒燁完好的手抱着座椅旁的杆子,晃來晃去,嘴角帶着笑,不回答,林澤又憤然道:“別笑,嚴肅點!”

“好萌啊——”車廂裡又有女孩小聲說。

林澤徹底無語。

輕軌到站,林澤打了電話,兩人還沒出站,午後時間人不多,三三兩兩的上樓梯的人中,林澤看到李豔茹了。

她的臉色很差,林澤叫道:“姐!”

林澤正要上去接她,李豔茹卻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剎那所有人都嚇呆了,李豔茹高跟鞋脫腳,摔了兩級臺階,膝蓋撞在地上,手袋磕在柱子上,袋子裡口紅,化妝鏡,零錢摔了滿地,順着樓梯灑下來。

“小心!”

“小心啊!怎麼沒扶穩……”

馬上就有人去扶她,林澤忍不住地心疼,上前抱她起來,讓她坐在最後幾級臺階上,李豔茹的膝蓋一片紅腫,司徒燁上前道:“去醫院看看嗎?”

李豔茹搖了搖頭,看熱鬧的人把手袋揀了還回來,林澤小聲道:“沒事的,沒事了……”

李豔茹狼狽不堪,坐在臺階上,看着林澤不作聲,卻沒有哭,顯得很鎮定,司徒燁把手袋收拾好給她,林澤說:“扭到腳了嗎?要不要叫醫生?”

李豔茹擺手示意她自己能走,一瘸一拐地起來,聲音有點沙啞,說:“走吧。”

林澤說:“不忙,看看能活動不。”

林澤和司徒燁一人一邊讓李豔茹搭着,輕軌還沒到,遠處過來個男生,遞給李豔茹一瓶礦泉水,林澤幫她擰開,澆在撞到的地方,用紙巾擦乾淨,捂着,那男生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說:“姐姐你活動一下。”

說着握着李豔茹的腳踝,試着動了動,笑道:“沒事,應該沒傷到筋,回去抹點油就好。不放心的話找個中醫看看。”

輕軌到站,李豔茹上車去,車上人給她讓了個位置,又有人讓司徒燁也坐,司徒燁忙擺手示意不用,林澤這纔想起先前居然忘了給那男生說謝謝。

李豔茹道:“你們到底住哪兒,小弟你叫什麼名字?”

司徒燁說:“北城天街後面,我和阿澤一起住,是阿澤的跟班兼保姆。”

李豔茹眼裡帶着笑意,心情好了些,看看林澤,又看司徒燁,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打趣道:“阿澤,你的jack’d可以刪了吧?”

“刪了我怎麼找伴?”林澤反問道。

同志交友素來很難,除去那些花枝招展的妖男,要在人羣裡發現個GAY,林澤總覺得自己沒那麼好眼力,況且同志也不多,不像“男人”與“女人”一樣有顯著的標誌。看到美女可以搭訕遞紙條換電話,朋友親戚也會給介紹,要找個同志交朋友,難道挨個去問“你是GAY麼”?同志論壇上常駐水軍少,jack’d上雖然大部分人都在約炮,但也不乏有抱着憧憬,願意認識了以後好好談談的人。除了這兩個渠道,就只有GAY吧了。

“這不現成的就有一個麼?”李豔茹示意他看司徒燁。

林澤馬上就尷尬了,心道怎麼這幾天裡,所有人都在說這個事。

司徒燁湊過來看手機,林澤只得打開jack’d,忽然發現有新留言,內容是:【帥哥,需要幫忙不?】

司徒燁:“??”

林澤點開留言的人的頭像,看到那個GAY就是剛剛過來幫忙的年輕人,當即和司徒燁一起笑了起來,隨手回了個謝謝,心道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