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斛律光將張忘當時所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向高演複述了一遍。
“有機會孤一定要見一見這個將軍口中的鄉野賢才!”高演聽完隨口向着斛律光感嘆道。
既然斛律光如此推崇他,雖然他不過是一個平頭百姓,想必定然有些不凡之處。
然而現在有大事要做,要見也得等到大事成功之後。
……
哪怕根據高演的計劃,大事馬上就要行動,然而斛律光卻已經一刻都等不了了,因爲在這個天氣裡每一天都有可能會有殘疾的軍人或者說是陣亡軍人的家屬凍餓而死。
有了張忘這第一筆三十萬錢,斛律光當天便派人開始去統計鄴城周邊殘疾軍人或者陣亡軍人妻兒的情況。
若是一個陣亡將士的家屬有一妻二子,以大齊現在的物價,一個月有兩三百錢就能保證他們能有一口吃的而不至於餓死。
算起來但是張忘的這每個月的30萬錢就能讓一千多個這樣的家庭活下去。
在這冷兵器時代,一場戰爭雖然動輒戰死數萬甚至十數萬人,陣亡率巨大大,然而這些士卒家中的情況則各有不同。
家裡有沒有產業,有沒有成親,有沒有子女,妻子有沒有改嫁,沒有成親的有沒有年邁的父母,有父母的有沒有兄弟姐妹能夠幫襯,都需要有人去辨別。
錢就這麼多,要想全部都救助過來實在是有些不切實際,只能是將錢用在刀刃上,先保證鄴城周邊郡縣的這一部分陣亡之士那些真正困難的親人能夠活下去。
反倒是殘疾的軍人沒有多少,因爲在這個時代,若是在戰場上被斬斷了手腳,能夠扛過感染活下來的實在沒多少。
受了重傷和死基本上就可以劃上等號,受了輕傷的傷好了之後則需要繼續上戰場。
咸陽王府上的那些殘疾僕人多半還是借了是將軍親衛的緣故,能夠受到較好的照料,這才活下來的。
若是按照斛律光的預估,想要讓整個大齊所有陣亡士卒的父母子女能夠不至於凍餓而死,至少每月得需要二百萬錢纔夠。
每月兩百萬錢,一年就是兩千四百萬錢,而整個大齊朝廷一年的稅賦也不過兩萬萬錢而已,至於其餘的都是一些絹帛等實物,這等情況下讓朝廷拿出兩千多萬錢去幹這些在朝廷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實在是不可能。
且不說斛律光那邊正在忙着調查鄴城周邊陣亡將士的家庭情況,兩日之後有一隊軍士直接找上了張忘的門來。
看到有當兵的找上了門來,小丫鬟當即嚇的躲到了張忘的懷中,這個時候不像現在軍民魚水情,普通的百姓對當兵的普遍的有一種恐懼的心理。
“不知幾位將軍前來有何事?”然而張忘卻是毫不畏懼的正視着這幾位軍卒問道。
因爲他已經從這一隊軍士的穿着上認出了這些人是屬於哪支部隊。
這些人雖然不像最精銳的實戰軍卒那樣全身上下被鎧甲所覆蓋,雕花的鎧甲只是護住了重要的部位,然而身上的所穿的戰袍卻是異常的精美。
在鄴城能夠穿的起這樣精(華)美(而)絕(不)倫(實)的戰袍的,那就只有負責守衛宮城的左右衛府屬下的禁衛軍了。
“敢問可是張忘張公子。”那當先的那一人拱了拱手衝着張忘詢問道。
張忘聞言點了點頭道:“我便是張忘。”
聽到張忘的回話,那幾名軍士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燦爛,隱隱的眼神中甚至能看到一點諂媚。
“見過司馬督。”那一隊士卒同時向着張忘行軍禮道。
“我等奉命來爲司馬督送來戰袍、盔甲、官印。”說着話那當頭的一名軍士一揮手,立時便有兩人捧着一身戰袍並盔甲來到了張忘的面前。
此時那當頭的軍士則從懷中取出了一張任命書送到了張忘的面前。
張忘打開一看上書:滋有良家子張忘,溫文謙恭,才學廣博,詩文敗王褒在先,查周使密謀在後,以功特徵召爲左衛府員外司馬督一職,接此書後於癸未(二十日)至左衛府到任。在任命書的下方蓋着左衛將軍印鑑和吏部的考功司印鑑,表明張忘這官職乃是經過了正常程序任命的大齊正式官員,那可是有品級的。
最爲關鍵的是在文書的最下角還寫着一行小字:“斛律光薦之。”
九品中正制發展到北齊,雖然已經有了一些變化,哪怕是中正官定品後推薦的秀才、貢士、廉良,也要經過中書、集書二省和吏部考功司的策試才能任命爲官員。
雖然比魏晉有進步,然而終究是少不了郡縣推薦這一條。
軍隊中的升遷除了各位開府自己府上的官吏之外,雖然較之通過郡縣要簡單一些,然而必要的舉薦人是少不了的,而張忘的這張文書上最下方的一句話則表明,張忘這個員外司馬督的舉薦人竟然是斛律光!
要知道以斛律的地位每年都有舉薦的名額,然而斛律光卻沒有像其他的權貴那樣肆意舉薦一些自己的族內子侄,張忘這個員外司馬督還是斛律光第一次動用舉薦的權力。
從斛律光那邊得到爲自己在左衛府某個職事之後,張忘也是通過盧思道刻意瞭解了一下左右衛府的官職構成。
員外司馬督,官居從九品下,乃是大齊最低一品次的官員,職責嘛……從員外二字也能看得出來,員外,員額之外也,可以理解爲多餘的司馬督,若是上官給你安排點職事你可以幹,若是沒有那就在家歇着吧,到了發奉的時候去領一份錢糧就是。
雖然張忘的這個官小到不能再小,然而因爲舉薦人是斛律光的緣故,整個左衛府中哪怕是左衛將軍也早已經注意到了張忘的存在。
而且還特別囑咐左衛府司馬,對張忘一定要小心應對,誰知道這傢伙和斛律光有沒有什麼特殊關係,萬一給他個小鞋穿這位一扭頭去斛律光那邊打個小報告,誰也好過不了。
“吾等臨來之時,王司馬特有交代,司馬督若是家中繁忙,無需癸未必往,何時有閒暇,何時去到任皆可。”張忘在看着任命書的時候,那士卒再次在張忘的耳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