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的黃土高原，山深林密，青山綠水，空氣清新簡直是令人迷醉。
三眼土窯洞旁邊的小山上，雜草吐蕊，一條小路蜿蜒向上，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深山內。
大概是常人罕至，這條黃土路幾乎無處下腳了，蜿蜿蜒蜒的雜草中，有幾條剛剛從土裡鑽出來的小蟲緩緩爬過。
站在了山坡上極目遠望，背後高高的山樑應該是就是她當年深夜裡路過的，不知道她掉入的狼窩裡，那幾只小狼崽長大後是否又孕育了更多的小狼崽？
這裡，真的是太荒涼了，溝壑縱橫，即使是春天，也裸露着厚厚的黃土層，雨水沖刷過的痕跡歷歷在目，偶然土裡露着拳頭大小的像生薑一般模樣的石頭，記得當年她經過一個村落的時候，當地的鄉民叫那種石頭礪姜石。
又醜又硬，卻紮根在厚厚的黃土地內千年萬年，見證了時光變遷。
臉上有半掌的青色疤痕，一大早便到老林裡尋了幾樣植物的葉子根莖，沿着山澗水流一路向上，坐到山谷深處的大砂石上，照着一攤泉水塗抹了大半天，一張酷似老婦人的臉便出現了，只是那黝黑的杏眼總是充滿了靈動，縱是用多少鍋底灰都遮擋不住，索性將烏黑的頭髮染成了花白，一縷縷亂髮飄在額頭，遮擋着璀璨的靈目，再轉頭看一眼老婦拄過的木棍，驪歌調皮地嘟了嘟嘴巴，嫌棄地扔了。
實在是裝不來拄着木棍行走的樣子，索性走的慢些就行了。
嗯，上一次在這裡喬裝扮成了醜男，這一次，居然好奇心強，裝扮成了五十歲的醜婦，生活真的是變幻莫測啊。
凝出太玄之氣，滋潤着靈芝草，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算是冒充被蕭家軍甄選的農婦上戰場，坐牛車驢車也需七八日，半個月的時間應該很快就到了。
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山谷中，這是兩座黃土山中間被泉水沖刷出來的小山谷，春風暖洋洋的，綠草成蔭，開滿了紅的黃的紫的野花，靜心凝神吸收着天地靈氣化爲真元，再喝幾口山泉水，吃幾口昨夜老婦人在她侄兒家連夜給她烙的大餅，頓時，驪歌感到神清氣爽。
“嘭……”
“嘭嘭……”
猛地，從谷中的一棵老樹間，飛出了幾個青色的野果，砸落到驪歌的腿上。
“咯咯咯，早看到你們了！”銀鈴般的笑聲響徹了山谷，一隻只土黃色的猿猴居然探頭探腦，應該是聞到了驪歌手中的大餅香味。
猛地，穿着破舊的粗土麻布衣袍，上面還打着五六塊補丁的驪歌嘴角調皮的一笑，身形如飛鳥，凌空飛起，朝着那棵斑駁的老樹飛去。
只是瞬間，當她雙腳落到老樹枝頭時，一隻土黃色的猿猴“吱……”一聲，靈活的身子一縱，便朝着她手中的大餅撲了過來。
那小猴子一隻手臂遠遠地拉長，來勢兇猛，口中發出鶴嚦一般的聲音。
想明搶？
休想！
驪歌立足枝頭，見那手臂伸展而來，一道太玄之氣化爲無形繩索，便將那猿猴手臂饒了三圈，意念一動，手臂一揮，那調皮的小猴子居然懸空被吊到了枝幹之上，小身子晃盪着，驚恐地尖叫着。
隨着那小猿猴尖叫聲聲，從老樹的枝幹內又飛出了三隻小猿猴，這幾隻猿猴手中居然抓着一把一把青色的野果，吱吱吱亂叫着，紛紛朝着坐在枝頭上的驪歌投擲而來。
“咯咯咯……”野果紛紛飛落，驪歌悠閒地晃動着雙腿，凝出無形的太玄之圓，悠然地咬了一口大餅，看着那飛擲而來的野果紛紛飛落到太玄之圓外。
“吱吱吱……”那被懸空鎖着的小猿猴叫聲更尖更大了，猛地，從山谷深處，十幾只猿猴飛奔而出！
一隻只靈活飛奔，一隻隻手中都抓着青色的野果，“吱吱吱”叫着，手舞足蹈，竄上了老樹，又是一片野果雨下，又是徒勞無功，眼睜睜地看着驪歌一口一口吃着大餅，尖叫着，比劃着，嗖嗖嗖又攀爬到一側長着野果的樹上摘了起來。
居然還想救同伴？
驪歌玩心大起，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放鬆了，開心地逗弄了一會，便收回真元，將那隻吱吱叫的猿猴放了回去，頃刻間，衆猴見同伴無恙，眼見驪歌身子一動，已經落到了地上，卻遠遠地叫着，不敢靠近了。
“哐當！”一聲，柴門忽然被狠狠地踹開，一個男人粗狂的吼叫聲響徹了黃土高坡：“咄！高老太，你居然敢逃！”
是韓里正！
“高老太，軍靴一雙都沒有縫好，我倒要看看，你拖着一條殘腿，能逃出我的手心！”
韓里正重重地推開窯洞的破門，怒火沖天！
“誰說我逃了？”籬笆牆的柴門外，雖然破舊但乾乾淨淨的灰麻布衣衫，又醜又老，花白頭髮隨風飄動，挎着竹筐的不是高老太是誰？
韓里正眯縫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高老太，感覺高老太眼睛有些異常，轉念一想，此處荒涼偏僻，若不是潼關城蕭家軍大戰曄家軍，這荒山野嶺他怎麼會來，爲了得些賞金，他這才盤算到孤寡的高老太身上。
反正，蕭家軍徵集三千老婦老丈，是要派到戰場上送死的。
韓里正打量驪歌的同時，驪歌也在打量着韓里正，這是黃土高原村落裡的本地鄉農，同她從前見過的開山老農沒有什麼區別，留着又長又髒的頭髮，亂蓬蓬地紮在後腦，穿着麻布衣衫，補丁不多，穿着草鞋，皮膚黝黑，一雙小眼睛看到高老太裝扮的她，閃爍着尖刻的光芒，像是山中的野獸看到了獵物一般。
“走吧。”驪歌聲音低啞，朝着河邊土道上停着的驢車緩緩走去。
韓里正愣了愣，回過神來，亦步亦趨跟在驪歌身後，粗着嗓音大聲道：“好你個高老太，算你識相！”
他自然沒有看到高老太並沒有拄着木棍，雖然走的很慢，但是也猶如換了一個人似的。
猛然間，韓里正腳步一頓，狐疑着，又皺着眉頭遙遙頭，心中想着只要將高老太帶到前面大村落內等着的甄選老婦的高家軍兵士，便能順利得到賞金，又大步追了上去。
老驢腳程緩慢，破舊的驢車上還堆滿了縫製好的戰靴，驪歌坐在驢車的一角，身子隨着驢車的滾動搖晃着，清澈的杏眼看着一側嘩啦啦流淌的小河，倏然看到拐彎的山崖壁上發芽的紫花毛地黃，一時之間想到她當年孤身一人行走在荒野山谷，命運輾轉流離，如今重返這裡，心境忽然有了不同，隨着她心境的悠然，她的眉心漸漸發熱，這種熱流緩緩蔓延到到全身，最後又順着經脈衝入她的識海，居然在這樣的環境裡，觸景生情，她的靈識像是更濃厚了一分，這莫非就是金丹太玄經中講述的心境促進靈識修煉的最好詮釋？
她淡淡的歡喜着，心情頓時明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