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權貴當面指責驪歌的聲音一落,蘭陵王摟着驪歌的手臂便緊了緊,在衆人的盯視中,他朝着驪歌一笑,聲音溫柔似水:“休理那些蹭宴會美酒的小人,同小人浪費脣舌,難免助長小人的威風!”
驪歌聽了止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這個高長恭,自己不屑於理會他人,一副冰寒高冷的模樣,居然在宴會之上當着所有大齊權貴的面前,告訴她無需理會蹭宴會美酒的小人之言。
蹭美酒的小人?
那指責她的貴人玉冠莽帶,一身華貴,幾個奴僕跪倒侍候,身側還有兩個女郎在懷,在蘭陵王高長恭眼裡,居然是招搖撞騙,蹭美酒的小人!
那權貴聽了,臉色一變,怒喝道:“我乃大齊陳定,掌管大齊禮儀祭祀之事,豈是蹭酒喝的小人?”
掌管大齊禮儀祭祀的大臣,應該在大齊朝堂之上,也算是權重之人了,恰恰是這樣的權貴,被蘭陵王形容成蹭酒的小人,實在是笑話。
驪歌朝着蘭陵王高長恭點點頭,緩緩站了起來,她朝着居中埋頭於美人身上的大齊皇上和高阿那肱盈盈一禮,朝着施施然做到左側榻幾之側的宇文泰看了一眼,轉頭看向了那惱羞成怒,咄咄逼人的陳定,笑了笑,聲音鄙夷地說道:
“我同阿恭,阿泰當年在大魏初識於微末之時,共讀書,識禮儀,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囂張跋扈的禮儀臣子,目中無君臣之分,無臣子之德!子所不欲勿施於人,禮儀祭祀之臣見了尊貴都任意怒喝,大齊,毀於你手也。”
轟……
驪歌話音一落,大殿內的權貴大臣們都滿臉震驚,蘭陵王妃,果然才華卓絕,膽識沖天,居然在這樣的場合中,一語中的,將針對她的指責狠狠地反擊了回去。
那陳定瞬間滿臉通紅,被驪歌這樣的回擊,頓時惱怒異常,他本是高阿那肱的人,這樣站出來指責驪歌和宇文泰早有勾結,也是企圖掩蓋高阿那肱的陰險,沒想到被驪歌當中指出,大齊將會毀於他手。
陳定張了張嘴巴,正要繼續指着,驪歌卻向前一步,高高昂起了頭,聲音清越道:“至於你說我勾結宇文泰,企圖侵佔大齊疆土,滅我大齊之言,這是誹謗我高家軍對大齊的忠誠!”
“縱觀三皇五帝到秦漢至今,誹謗指責皇族者,罪當割鼻斬首!”驪歌說到這裡,清澈的杏眼冷冷地掃過那目瞪口呆,滿臉漲紅的陳定,朝着居中的大齊皇上拱手請求,她的聲音帶着三分的內力,手指微微翹起,一道無形的太玄之氣頃刻間擊到絲毫關注大殿爭執的大齊皇帝的腦門之上:“請皇上主持公道,將陳定斬首,彰顯我大齊律法分明!”
她的聲音,帶着不容拒絕的三分內力,瞬間衝入了只顧着懷中美人的大齊皇上腦中,眼神渾濁的皇上一看到驪歌,又看到蘭陵王高長恭那令人森寒的煞氣,不由得一震,指着跪伏在地的陳定,聲音嘶啞:“聽蘭陵王妃命令!”
“喏!”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噗……”
宮中護衛手起刀落,直接將陳定斬首,血濺當場!
那陳定做夢都沒有想到,平日裡在朝堂之上以高阿那肱爲靠山,作威作福,居然惹到了蘭陵王妃,命喪當場!
太監宮女們彷彿司空見慣了皇上的喜怒無常,只是瞬間,屍體被拖了下去,宮人們將地上洗刷乾淨,彷彿剛纔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反倒是居中的皇上,摟着懷中的美人,朝着蘭陵王和高阿那肱說道:“朝堂大事交給你皇弟和皇兒處理,美人在側,不勝歡喜,且容離開。”
說完,在一羣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帶着那懷中的美人施施然離開了大殿。
大殿內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大齊這些權貴們大概習慣了這樣,唯有驪歌,看着這樣的皇帝,看着這些沉迷在身側美人小郎身上的權貴大臣們,心中低低的嘆息。
她駁斥了一番陳定後,轉向了蘭陵王高長恭,盈盈一拜,聲音清脆悅耳:“阿九同阿恭夫妻同心,高家軍定會以保護大齊邊疆安危爲己任,夫主可信之。”
“然。”
兩人相視而笑,並肩而坐,同樣的俊美豔麗,同樣的華貴雍容,大殿之內,頓時生出了無限的榮光。
“大魏皇太子到——”就在這時,大殿門口宮人高聲傳唱。
拓跋曄來了。
大魏強悍,大魏的實際掌控者是皇太子拓跋曄,而且,最令大齊權貴們心驚的是拓跋曄有十萬私軍,在這樣的時代,有一萬私軍就能威霸一方,比如宇文泰,比如高阿那肱這樣的勢力,蘭陵王高長恭擁有五萬私軍,在大齊誰都不敢小視,包括皇上都不敢輕易招惹,比如剛纔的陳定,迫於蘭陵王的煞氣,皇上不敢不殺。
因此,擁有十萬私軍的大魏皇太子拓跋曄一進入大殿之內,大齊的權貴王公們齊齊起身施禮,拓跋曄
拱手一圈,大步朝着大殿第一排左側最尊貴的榻幾走來。
依舊是一身潔白瑩潤的絲綢長袍,依舊是俊美如玉,依舊是五官如山川般偉岸,依舊是身形頎長挺拔,那渾身的氣勢尊貴華美,那周身的氣質叫所有的人都淪爲了點綴!
他看向了左側榻幾之後的蘭陵王高長恭,看向了同蘭陵王並肩而坐的驪歌,然後,他嘴角含笑,聲音清潤:
“巴音戈壁一戰,王妃大才,蘭陵王讓賢退出,王妃掌控高家軍權,名至所歸,曄賀之。”
拓跋曄的眼眸,灼灼地看向了驪歌。
阿九,在衆目睽睽之下,不會將他當做陌生人了吧。
四目相對,他嘴角含笑,殊不知,他的心跳狂跳如雷!
自從生出了強擄阿九回大魏的心思後,他的整個心思,都放在了阿九身上,他唯恐阿九連他都不理會。
就在見到阿九的瞬間,他忽然覺得,他的心在從前已經僵硬着死去,直到見到阿九,就算看到蘭陵王的手臂圈着阿九,他的心,開始劇烈的跳動,他又有了活在人世間的感覺。
阿九,那是他的小郎,是他的!
他要將阿九腰間的手臂,換成他的手臂!
就在他的等待着,驪歌朝着拓跋曄燦爛一笑,拱手還禮:“謝殿下。阿九得夫主寵愛才有如此殊榮,請殿下入座。”
客氣而恭敬,卻絲毫沒有卑微!
說完這句話,那微笑着的驪歌,依偎在高長恭的懷中,右手切了烤肉,小心翼翼地喂到了蘭陵王嘴裡。
柔情蜜意,刺痛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剛剛活過來的心。
他的阿九啊,連正眼都捨不得多給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