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三拾科技公司的燈已經全部暗滅，唯有頂樓的總裁辦公室燈火通明，陳念安鼻樑上架了個平光鏡，還在辦公室奮筆疾書。
整個公司的業務比她想的還要多，抖動平臺的合作以及電商的運營只是其中的兩個板塊，其餘涉及到的網紅經濟和公司內部管理等等也讓她覺得頭暈眼花。
白天幾乎都在處理雜事，忙着應付各個部門經理和來訪的客人，完全騰不出時間將齊思佑遞交上來的文件和方案進行分析研究，只能全部推到了晚上。
如果時間倒退到半個月前，陳念安如何都想不到總裁過得居然是這樣苦逼的生活。
她已經忙的都沒時間看直播了，再這麼下去都要跟直播行業脫節了。
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陳念安竟一時不知道自己這樣死扛着，懲罰的究竟是陸拾川還是自己。
想到陸拾川，陳念安又是一陣頭痛。
今天她翻到陸拾川對電商部做的奇葩規定，怒火攻心甚至連跟抖動平臺即將召開的跨國會議都忘帶了腦後，不得不說陸拾川這個人真的很有氣死人的本領。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劃到了凌晨，陳念安按了按發酸的肩膀，瞅了眼外面空無一人的樓道，後知後覺地還感覺有點陰森。
想她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公司裡女網紅又多，萬一遇到一個心懷不軌的，趁着夜黑風高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可怎麼辦。
男孩子在外還是要照顧好自己的。
這麼想着，陳念安還真有點不敢自己回家。
思來想去，她就突然想到被自己安排了一堆工作的另一個倒黴鬼陸拾川。
給他個表現的機會送領導回家，想必這人應該很樂意吧。
這麼思索着，陳念安邁着豪邁的步伐下樓去陸拾川的新辦公室。
陸拾川確實還沒下班，他原本以爲陳念安這次把他調上去最終於認清了形勢，沒想到還沒聊到正題就不歡而散，還被安排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工作。
電腦的Excel表格上按照簽約時間排列的是所有主播的姓名，後面依次整理了合作的品牌和最高成交額。
實際上曾經陳念安的工作習慣很好，這些數據在她的電腦中都有備案和存檔，陸拾川的工作也不過是進行一個規整。
當全部羅列出來之後，陸拾川才發現其中的問題，或者說他早就清楚只是一直沒放在心裡的一個問題。
主播的貨源品質極價格，對成交額及流量有着絕對影響。陸拾川隨手做了個數學測算，如果將貨物設定在同一個區間，同時固定流量數值的話，原本成交額位於底部的主播排位會依次上升，而個別原本成交額位於中等，但個人流量偏大的主播排位卻有所下降。
也就是說，控制了變量單看主播推銷商品的轉化率，那些底部主播甚至強於中等層次的主播。
這個結論陸拾川之前倒是沒太過在意。
雙臂抱胸靠在椅背上，陸拾川右手輕輕敲打着桌面，竟開始認真思考陳念安提出的所謂公平性的問題。
陳念安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電商部的員工在直播結束過後也紛紛離開了公司，只有陸拾川所在的雜物間內還有微弱的燈光擠出來。
陳念安突然玩性大發，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靠在門旁邊屏息，伸出一隻手輕輕將門推開了一道縫隙，門發出的“吱呀”在靜寂中分外刺耳。
陸拾川突然被打亂思路，皺眉看了眼門的方向，“誰？”
陳念安沒有出聲，靜待了幾秒再次伸出手推了推門。
“誰在外面？”陸拾川起身往門的方向走，想要一探究竟。
陳念安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在陸拾川的手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突然冒出來做了個鬼臉，嘴裡一邊說着“還我命來，還我命來”一邊朝着陸拾川的方向飄動。
陸拾川：……
面無表情的陸拾川，“陳念安，請問你幾歲？”
“無趣。”陳念安恢復正常，朝着臉若冰霜的男人翻了個白眼，“忙完了沒，送我回家。”
陸拾川如今已經跟陳念安撕開了僞善的面具，面對無理的請求直接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我欠你的？”
“這位美女這麼心狠啊，就放任我這個如花美男自己在深夜回家嗎？”陳念安跟着蹭過去，自來熟的把頭往陸拾川電腦屏幕上歪了歪，“表格列完啦，做的不錯嘛，這爲什麼還有數學公式？”
陸拾川嫌棄的合上電腦，阻礙了對方探究的視線，“如果你很閒，我不介意將白天未討論完的議題再和你講清楚。抖動平臺的海外計劃方案我想齊思佑應該已經遞交給你了，會議時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應該定下來了吧。這個會議決定了未來三拾科技的發展方向，我沒有跟你兒戲。”
“我知道啊，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加班到現在。”
“Do you speak English？Deutsche？français？我無意質疑你的能力，但一個連最基礎詞彙都要依靠詞典翻譯的人，我想象不到你拿什麼和歐洲代表談判。”
陸拾川飛速切換了三種語言，發音純正、語速流暢，秀了陳念安一臉。
這個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炫耀，該死的優越感！
陳念安絲毫不慫，挺着腰板了一串什麼話，陸拾川聽了滿臉問號，陳念安得意的說，“聽不懂？不好意思，家鄉話。”
然後麻利的切換了好幾種方言，掰着手指頭說道，“閩南語、粵語、東北話、天津話、上海話，我都會。”
那還真是了不起呢。
陸拾川被這人搞得又是一陣無語。
陳念安見陸拾川沒話講，愉悅的屁股倚在桌子邊緣，重複道，“送我回家。”
再次被陳念安四兩撥千斤的把抖動平臺的合作糊弄過去，陸拾川臉色難看，“我還沒忙完。”
“那你繼續，我打電話給蘇清，她應該很樂意來接我。”
說着拿出手機就要撥打電話，陸拾川一把按住對方的手，“你大晚上讓個女孩子接你？”
“那怎麼了，我也是女孩子，也很需要被保護的。”
看着陳念安捏着手機故作脆弱的表情，陸拾川咬碎了牙，硬邦邦的站起身拿上外套，往外走。
陳念安還沒反應過來，陸拾川恨恨地回頭，“還不走，打算住在這了？”
嘴巴立刻咧開，“真是麻煩你了呢。”
***
紅色的跑車在黑暗中穿行，車內高聲放着口水歌，副駕的人扯着嗓子跟着嚎叫，震得陸拾川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
一把將音樂關掉，“車哪來的。”
“怎麼了，保時捷，你不喜歡？”
說着陳念安嘆了口氣，一臉痛心疾首，“不是我說你，你這個總裁當的，真是太沒面子了，居然連一輛總裁標配跑車都沒有。家裡挺大個車庫，就一輛車，還被撞的報廢了，說出去我都覺得丟人。”
陸拾川發現陳念安這不是入戲太深，這根本就是已經把自己徹徹底底當成他了吧。
陸拾川握緊了方向盤，儘量讓自己不要太沖動，打他一頓受傷的還是自己的身體。
紅綠燈的空擋，陸拾川扭過頭，“請問你會開車嘛？”
“我不會啊。”
“那你還買！”
陳念安立刻了然，抓到對方小辮子一般語氣激動，“心疼錢了是不是，沒發現你還挺摳門。”
這是錢的關係嗎？
陸拾川氣結，陳念安擺了擺手，“放心吧，我沒那麼傻，租的。”
陸拾川：？
陳念安眼睛眯着，笑得像個狡黠的小貓，“我有門路，租這種豪車可便宜了。瞧瞧，我現在每天過的不給你跌份兒吧！”
堂堂總裁出去租豪車開，這比花他的錢買個四五輛擺回家還讓他覺得難受。
綠燈亮起，陸拾川一腳踩下油門，轟鳴聲在黑夜炸開。
把她送回家，趕緊把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