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蔣無波出門之時那肆無忌憚的模樣,大廳內有幾個人的目光有點冷:沐追雲、夏遠峰,以及——秦曉嵐。
“師妹,不可妄動!”卓毅對於自己的這個師妹實在是太瞭解了,知道對方接二連三的逼迫幾乎已經將她的忍耐力耗光了,而一旦到了這個時候她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就連他這個師兄都預料不到。勉強壓下心頭怒氣,秦曉嵐輕輕點了點頭,只是心裡是否像面上那麼平靜別人就不得而知了。
“這幫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娘,你答應這場比試吧,就算動用‘九霄引’,我也一定要把他們打敗!”夏悠竹氣呼呼地說道。她口中說的“九霄引”乃是碧落仙府一種強大的秘法,只有仙府三大家族的嫡系子弟才能得傳。而這種秘法能引靈力入體轉化爲真氣從而使人在戰鬥中短暫地進入一種類似聖境的狀態——真氣短時間內翻倍、而且可以以此感應並催動空氣中的靈力,甚而有機會施展出聖技。這種狀態,仙府的人稱之爲“僞聖境”,非到生死存亡關頭不得使用。因爲一旦施展,使用者輕則損傷經脈、重則功力全失,後果可謂極其嚴重。
以夏悠竹此刻的實力,若是施展“九霄引”,的確有超過五成的把握戰勝上邪派十大弟子級別的對手,只不過這其中不包括兩個人:馮紹謙與李冥寒。這一點至少夏遠峰是心中有數的:以自身爲參照,那兩個人也並不比自己差多少,因此也就不是夏悠竹能戰而勝之的。
“竹兒,別衝動,這次的比試不能答應。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次馮紹謙會親自上場,所以你幾乎是沒有勝算的。”卓毅的一句話讓衆人心中一涼,李採兒忍不住問道:“卓前輩,上次比試的時候那個馮紹謙不是說不會出手嗎?怎麼這次他要自己上場?難道他不怕別人說他出爾反爾、以大欺小嗎?”
“這次不一樣啊。”卓毅輕嘆一聲,爲衆人解釋道:“上次的比試,雙方對彼此都不瞭解,儘管如此他們派出蔣無波或是方仲夜也的確能勝過竹兒一籌。可那次不但被李冥寒攪了局,而且竹兒更是在戰鬥中覺醒了神覺。覺醒了神覺的武者與一般武者的區別我想大家都是很清楚的了,那已經是走上了一條不可測的道路,而且有些神覺甫一覺醒就能極大地增強戰鬥力。所以這之後,除了馮、李二人之外的所有上邪派弟子面對竹兒的時候,已經不能說有必勝的把握了,至多也就佔些優勢而已。這次馮紹謙他們顯然是打的必勝的盤算纔會再度提出這場比試,李冥寒既然不參加,那麼能保證必勝的也就只有馮紹謙了。而且不要忘了,方纔蔣無波說的那個條件顯然是打着竹兒的主意,想來他們是打算弄假成真、通過這場比試與碧落仙府聯姻了。你們說這等大事,馮紹謙會讓其他師弟出面而白白讓出這個好處嗎?”
衆人都沉默了,顯然大家都知道卓毅說的必然就是事實了。若是平常時候,即使是上邪派也是不可能這般肆無忌憚地向這邊施壓的,因爲在這裡的除了朝暮閣一衆人外,還有夏遠峰和夏悠竹這兩個碧落仙府的核心弟子。若是一旦惹來碧落仙府的震怒,就算以上邪派的強大隻怕也吃不消,何況爲這麼點小事根本就不必要。可如今不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的確是抓住了衆人的軟肋:對於愛徒心切的秦曉嵐來說,以小卓子的生命安全爲威脅,確實使得平日素來膽大心細的她也不能妄動。而就算是夏遠峰和夏悠竹也不可能因爲朝暮閣一個弟子的關係而代表碧落仙府與上邪派交惡。可這樣一來,面對他們的威脅自己這一方就顯得有些無計可施了——歸根到底,是因爲衆人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小卓子生命受到威脅而無動於衷啊!
眼見着衆人愁眉苦臉的樣子尤其是秦曉嵐臉上掙扎的表情,卓毅知道是自己表態的時候了:“比武肯定不能答應,至於飛兒的安危我們再想辦法,實在不行的話那也是這孩子命該如此,怨不得誰。”
“不行,小卓子一定要救,不過想打我女兒的主意那也是門都沒有。既然如此,那我——”秦曉嵐咬了咬牙剛要說下去,就被另一個堅決的聲音打斷了:
“既然如此,我去!”夏遠峰站起身來,臉上也沒有了平素和氣的模樣,而是帶上了一絲肅殺:“他們不是要挑戰嗎?不是要我們三天之內回覆嗎?那好,在此之前我先向他們挑戰。馮紹謙不是一向自詡不弱於我們五人嗎?那我就讓他好好看看,年輕一輩最強五人之中爲什麼沒有他的位置!”
顯然夏遠峰也是被挑起了火氣,他其實最見不得這種威脅的把戲,何況對方威脅的是自己的親人。對於那個馮紹謙,本來也是他頗爲重視的年輕一輩高手之一,只不過如今看來對方實在是愧對他的看重:一個心胸狹窄、以這種下作的手段來威脅他人的人,在武學上絕不會有太高的成就。既然如此,夏遠峰也不介意讓對方清醒一下。
“夏師侄,且住,不要衝動。若是在平時,他可能會答應你的挑戰,但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答應,就算答應了也一定會找藉口將比試之期延遲到他提出的那場比鬥之後。所以你還是不要妄動的好。”卓毅攔下了準備出門的夏遠峰。
“師兄,這都什麼時候了,不管有用沒用都讓遠峰去試一試吧!”秦曉嵐其實也是同意夏遠峰的做法的,而且她對自己這個侄兒的武功也極有信心。只不過無論她怎麼勸,卓毅只是搖頭。這樣一來,她也就沒什麼辦法了。雖然她纔是朝暮閣的掌門,但她向來不會違逆這個受他尊敬的師兄的意願,何況這件事關係到師兄的兒子。只是她到底心有不甘,最後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師兄,你以前行事也不是這麼瞻前顧後的,你年輕時候的豪氣哪兒去了?”
話一出口,秦曉嵐就後悔了。果然,卓毅眼神一黯,苦笑着搖了搖頭。眼見着師妹一副愧疚想要解釋的樣子,他倒是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師妹,彆着急,再等等吧。”雖然不知道要等什麼,但秦曉嵐也不再反駁他的話了——從卓毅的臉上,他看到了深深的疲憊,畢竟他纔是最痛苦的那個人啊!
…………
“六師弟,怎麼樣,他們答應了沒有?”
與朝暮閣大廳內愁雲慘霧的氣氛不同,上邪派主廳之中衆人表情俱都放鬆。此時看到蔣無波回來,馮紹謙連忙站起身問道。看得出來,即使是他對這次的行動也是十分看重,畢竟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已經超出吞併一個小門派的利益了。
“他們沒有立刻答應,不過也沒有直接拒絕。”蔣無波笑着道。
“是嗎……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就看這個號稱最爲愛護弟子也最爲護短的嵐劍聖是否名副其實了。”馮紹謙冷冷一笑。蔣無波稍稍一愣,有些不確定地與方仲夜對視一眼,卻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同樣的意味:從馮紹謙的語氣中,他們居然聽出了一絲——嫉妒?蔣無波低下頭來隱去了眼中的一絲怪異,片刻之後卻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大師兄當然不是嫉妒朝暮閣弟子有這麼一個好的師父,他嫉妒的應該是秦曉嵐本身吧?因爲這一刻蔣無波纔想起來,雖然對方的輩分比他們大了一輩,但以年紀而論,秦曉嵐只比馮紹謙長了幾歲而已,可她已經踏入聖境好幾年了,傳說她是在剛好三十歲的時候踏入的聖境。而向來以天才著稱的馮紹謙卻沒能在三十歲之時達到聖境,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只不過,這好像沒什麼必要吧?畢竟誰都知道一般的人覺醒的神覺是無法與馮家的人相比的,以後達到的最終成就十有八九還是馮紹謙更高一些。這樣想着,蔣無波也不明白馮紹謙到底是何想法了,只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他上次爲何選擇朝暮閣作爲下手的目標了。
“對了,我們的這個手眼通天的七師弟,這兩天應該很忙吧?”馮紹謙倒是沒有注意到自己語氣中的毛病,而是將話題轉向了李冥寒。蔣無波聽了精神一振,忍不住笑道:“能者多勞嘛,想來七師弟一定會樂此不彼的。大師兄你這一手實在是漂亮,讓大長老將查處內奸的任務交給七師弟來做,那樣的話不管他找沒找出來只怕都要得罪一大批人了。”
“哼,那是自然,他實在是太過託大了,以爲我不回去就不知道門裡發生的事情了嗎?他既然這麼愛表現,我就把這件門派一等一的大事交給他,能做到什麼程度就看他有多大能力了。”
“不錯不錯,最關鍵的是等他得罪了一大堆人之後才發現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內奸,那時候他的表情會是什麼樣的呢?說實在的我很期待啊,哈哈哈哈!”
幾個人對視一眼,俱都忍不住大笑出聲。這也難怪,自從李冥寒回來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能夠這般成功算計他,這讓他們着實有了一種非凡的成就感。更關鍵的是,這次的計謀成功之後,很可能已經註定了兩人的結局。馮紹謙笑過之後,以總結般的語氣說道:“不得不承認,老七的確是一個難對付的對手。可惜啊,他走錯道了,他不明白門派究竟是掌握在什麼人手中。討好那幫沒權利的弟子有什麼用?只要長老們都支持我,哪怕沒有繼承人這個身份,我也是必勝無疑!”
“大師兄所言極是,再加上這次若能迫使碧落仙府與我們聯姻,那麼我上邪派必然在師兄帶領下更上一層樓!”馬成適時地送上一個馬屁,終於讓馮紹謙放聲狂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