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說來,是錦貴妃要害我?”雅嬪淡淡地詢問道,雖說是在問御醫,話語之中卻帶着幾分好笑。
只是那個看起來畏畏縮縮的老嬤嬤卻似乎沒有聽出雅嬪話中的潛在含義,連忙接過話頭道,“怎麼會呢?雅嬪娘娘多慮了,貴妃娘娘在宮中除了沒有皇后的名號,其他什麼都有了,怎麼還會害雅嬪娘娘您呢?”
許是因爲太急着將這個罪名扣在錦貴妃的身上,那嬤嬤並未發現自己這話說得有多麼的逾矩。若是此時只有雅嬪在,此話說說倒也罷了,只是如今屋中有這麼多人,她話中的錦貴妃也在,而且,還在變相地職責寧帝。
雲裳忍不住扯開嘴角笑了起來,這個局只怕是琴夢佈下的,雖然前面瞧起來倒是像模像樣的,可是這選的人,卻實在是太不堪了一些。許是一直呆在御膳房,又是燒火嬤嬤,一點也不懂得察言觀色,而且,太心急了一些。這魚肉事件,依照琴夢的身份和閱歷,只怕策劃這麼一出,已是十分勉強,恐怕也是經過高人指點了,只是唯一的破綻便是這個嬤嬤,不過以琴夢的身份和受寵程度而言,能夠收買這麼一個嬤嬤,已經十分不易。
前一個宮女應當也是收了琴夢好處的,因爲先前錦貴妃問她,可有御膳房以外的人來過的時候,她擡起眼悄悄看錦貴妃的動作,實在是太過明顯了一些,而後這老嬤嬤便說鄭嬤嬤去過御膳房,讓人覺着先前那宮女應當是受了錦貴妃指使的。
這樣不堪的對手,雲裳突然沒有了玩下去的興致。
“是啊……”雲裳淡淡地擡起眼,望向一旁角落裡檀香燃起的繚繚輕煙,“母妃有什麼理由要害雅嬪娘娘呢?來人,去將夢婕妤身邊的那個叫做琪兒的丫鬟帶過來吧。”
雲裳瞧見,在自己提到夢婕妤的時候,那老嬤嬤的眼中迅速地閃過一抹慌亂的神色,那抹慌亂在雲裳直接點出琪兒的時候,到達了極盛,如今的面色慘白,額間冒汗倒更真實了許多。
“夢婕妤?”寧帝蹙眉,倒也並未阻止雲裳,揮了揮手吩咐立在門口的侍衛,“去吧。”
侍衛離開了,雲裳便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那老嬤嬤,笑着轉過頭對着錦貴妃道,“晨曦可睡下了?”
錦貴妃一直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如今聽着雲裳的問話,才轉過頭淺淺一笑點了點頭,“出來的時候便讓奶嬤嬤哄着睡了,最近倒是好睡了許多,許是因爲天氣漸漸轉暖的緣故,以前夜裡總是要醒個三兩回,如今倒也能夠一覺睡到卯時了。”
雲裳前世帶過孩子,自然明白孩子這麼大的時候正是難帶的時候,聞言也展開幾分笑容,“那便好,弟弟是個乖巧的。”
雅嬪聞言,也轉過眼來笑眯眯地道,“是,小皇子真是可愛極了,經常嬪妾去錦繡宮的時候,都瞧見他笑得暢快,倒是不認生,誰抱都是笑眯眯的模樣。”
寧帝與那跪着的老嬤嬤似是有些詫異雅嬪竟然會這般事不關己的模樣,按理說來,雅嬪應當也算得上是一個受害者了,畢竟大婚前的齋戒亦是十分地重要,被毀了心情自然不會太好,而且如今種種跡象表明害她的極有可能便是錦貴妃,她卻竟然一副全無芥蒂的模樣,還笑着與錦貴妃聊起小皇子。
錦貴妃聞言亦是一怔,輕笑了一聲,自是眼中的神色卻是愉悅的,不管如何,作爲一個母親,旁人誇獎自己的孩子,她自是十分高興的。
雲裳瞧着那老嬤嬤的神色似乎更加慘白了幾分,才笑眯眯地吩咐着侍衛將那老嬤嬤帶了下去。
不一會兒,那個叫琪兒的宮女便被帶了過來,臉上倒是沒有分毫懼意,反倒是跟在押着琪兒的侍衛身後的琴夢,面上帶着幾分慌張。
“皇上,貴妃娘娘,雅嬪娘娘,你們帶琪兒過來做什麼啊?琪兒可是犯了什麼錯了?”琴夢一進來急急忙忙行了個禮,嘴裡便連聲問道。
“夢婕妤,你這是在責問朕嗎?”寧帝不冷不熱地問道,讓琴夢渾身一顫,額上有冷汗滑落,半晌才面色蒼白地笑了笑,“賤妾不敢,賤妾只是瞧着琪兒突然被侍衛帶走,一時心急,還請皇上恕罪。”
寧帝沒有應答,雲裳倒是不急不緩地開了口,說的卻是與此事毫無干系的話題,“夢婕妤戴的耳墜子倒是有些別緻,我前日似乎在宮外專門定做飾品的雅飾閣瞧見過,聽說是新出的花樣兒,全皇城僅有一副,卻不想今兒個便在夢婕妤身上瞧見了。”
琴夢渾身一僵,嘴脣都有些發白了。後宮之中素來很少有外人進來,嬪妃們穿戴一般都是宮中製作的首飾,幾乎不會有人關注宮外的飾品,而琴夢在宮中又不是得寵的,連出居住的宮殿的時候都很少,倒也不怕有人問起,宮外送進來的東西雖然不如宮中的貴重,款式卻也十分新穎,況且她只是末等的妃嬪,宮中那些個好的都不會流到她這兒,她能夠佩戴的一般都是旁人挑剩下的。故而,每次宮外送進來的東西,她總是急急忙忙地戴上。
前兩次倒還有些忐忑,後來發現從未有人注意到的時候,便大膽了許多,況且,今日琪兒被帶走的事情是她從未想到的,她一時焦急,便忘記了將耳墜子摘下。沒想到,雲裳竟然在,更沒想到的是,她一進來,雲裳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其他人亦是不曾想到。
一旁的雅嬪目光落在琴夢的耳墜子上,似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嬪妾聽聞,夢婕妤在宮外並無什麼家人,從無有人進宮探望過……”
這句話的潛在含義便是,這耳墜子來的十分蹊蹺。
寧帝沉默了片刻,知曉雲裳定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什麼耳墜子,便也擡起眼看了一眼,才道,“這耳墜子是誰給你的?”
琴夢咬着脣沒有回答。
雲裳卻輕笑了一聲,“我代夢婕妤回答吧,這耳墜子是琪兒每月一次親人入宮探望的時候帶進來的,原本這下人給主子送東西倒也尋常,只是那日我問過這耳墜子的價錢,似乎是三兩金子?我倒是不知道,夢婕妤身旁的宮女也這般富裕。而且,這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夢婕妤戴着宮外的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呢……”
頓了頓,才又望向琴夢,眸光中帶着幾分鄙夷,“方纔那老嬤嬤說,那鱸魚肉便是這樣被琪兒帶入宮中的。想要陷害錦貴妃,也不把痕跡擦乾淨一些。”
琴夢聞言,身子一震,連忙揚聲道,“胡說八道,琪兒怎麼會與她說這些?”
雲裳聞言,又淺淺笑開了,無怪乎她總覺着琴夢成不了大事,琴夢原本只是一個宮女,聽聞也不怎麼識字,家中貧窮,身世悽慘。雖然曾經也見過皇后的種種算計,可是她終究不是皇后,即便學到了幾分算計的手段,卻學不來皇后利用身份之便在二十多年裡埋下的人脈,亦是學不來皇后那種明明已經火燒眉毛,卻依舊可以不動聲色的氣度。
終究只配做一個跳樑小醜,上不得大臺面。
雲裳轉過眼望向琪兒,見她在琴夢說出那話之時,眉頭輕輕一皺,眼中似是寫着一個字:蠢。
雲裳覺得有些意思,這宮女倒是個人物,也不知道是誰的人,不過皇城之中總是與她爭鋒相對的人不過那幾個,最明顯的,便是景文昔和寧華鏡了。只是第一次見到琴夢戴宮外的珠花的時候,寧華鏡不在皇城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景文昔了,亦或者是景奎?
“父皇,有些晚了,搜宮吧。”雲裳淡淡地道。
寧帝沉吟了片刻,便點了點頭,“確實不晚了,後日便是封后大典,明日夜裡只怕都睡不了多久,早些將此事了了也好睡覺。”
“也不用搜宮,搜這宮女身上便好了。”雲裳聞言,便又改變了主意,“這樣快些。”
寧帝見雲裳胸有成竹的模樣,便點了點頭,擡起眼想要喊鄭嬤嬤,卻又覺着,錦貴妃也算得上是被懷疑的人之一,這樣有些不妥當。
雲裳見寧帝的模樣,便知曉他在想什麼,嘴角突然揚起一抹光芒,“父皇叫兩個信得過的內侍去便是了。”
寧帝似是愣了一下,轉過眼看了一眼雲裳,沉默了片刻,也只是片刻而已,便微微頷首,“鄭公公,找兩個內侍去搜吧。”
雲裳瞧見那個叫琪兒的丫鬟臉上的表情出現了幾分裂痕,便忍不住覺着有些暢快,內侍雖然是被閹割之人,但是總歸也算得上是男子,被男子搜身,想必是十分難忘的。
琪兒被拉了下去,琴夢便似是被抽取了力氣一般,呆跪在地上,半晌,才猛地擡起眼來望向雲裳,眼中說不出是什麼情緒在翻涌滾動。
雲裳瞧見了,也只是滿不在乎地笑了一笑,她曾經三番四次的給過琴夢機會的,可惜琴夢不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了她的意願,這便怪不得她了。
過了會兒,鄭總管便帶着內侍走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個香囊,舉過頭頂朝着寧帝道,“皇上,奴才在那琪兒身上發現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