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信莫不是以爲徐世勣已將全軍都列於城下了罷?”
儘管羅士信沒直接提出不同的意見,可張君武顯然是猜到了其心中之所想,笑着便反問了一句道。
“少將軍明鑑,徐賊所部三萬五千兵馬,前些日子強攻我中牟城,折損了三千出頭,如今城下之軍恰就是三萬兩千餘衆,人數無差,除非……”
聽得張君武這麼一反問,羅士信還真就有些不服氣了,扳着手指便計算起了徐世勣的兵力,只是算着算着,他突然想起了一種可能,話說到半截,便就此打住了。
“士信沒猜錯,瓦崗賊子前幾日確是增兵了,嘿,只不過是趁着夜色潛入大營罷了,自以爲得計,殊不知這幾日之炊煙密度卻暴露了其軍之虛實,若是某料得不差,那兩處可疑地點必是皆有伏兵在內,其數雖尚不可知,卻斷然不會少於一萬之衆,你若是敢追殺個不休,少不得要吃上一場大虧。”
張君武素來將羅士信當弟弟看,自然不會對其有太大的隱瞞,笑着一擊掌,便將箇中之蹊蹺解釋了個一清二楚。
“好賊子,當真狡詐!”
一想到自己險些落入徐世勣的算計之中,羅士信的臉色不由地便是一黑,沒好氣地便罵了一嗓子。
“徐懋功其人實大才也,可惜明珠暗投,惜哉,惜哉!”
儘管屢次在戰場上擊敗徐世勣,可張君武卻從來不敢小覷此人,此際感慨起來,明顯透着想引其爲己用之心思。
“少將軍,賊子的伏兵既明,此戰我軍必勝無疑,還請少將軍下令,末將自當拼死一戰!”
儘管聽出了張君武想籠絡徐世勣的心思,然則羅士信卻根本不打算接這麼個茬,他一門心思就想着衝出城去,好生大殺上一番。
“不急,先讓瓦崗賊子再多熬上一陣,待得日頭偏西之際,便是我軍大勝之時!”
既是已算到了徐世勣的綢繆,這一仗打起來其實並無太大的難度,然則張君武要的是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而這,就需要足夠的耐性去捕捉最佳之戰機,對此,張君武胸中顯然早有定算……
“傳令:除中軍外,各部即刻原地修整,注意城中動靜,一旦官軍殺出,不可與戰,全速向東北方向撤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着,轉眼間,午時已過了大半,烈日當空,列陣於城外的瓦崗大軍都不免有些疲了,可城中的齊郡軍卻依舊龜縮不出,一見及此,徐世勣的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可又不願就這麼無功而返,這便沉吟地下了道命令,顯然是想以此來誘騙張君武出城。
“傳令:着王徹率兩千兵馬趕到南門,趙揚率兩千兵馬去往北門,羅士信率兩千騎兵列於東大街,其餘兵馬即刻在東門處集結,半個時辰後,某自率一千騎兵三千步軍衝擊敵陣,其餘各部暫且不動,見得城頭紅旗晃動,即刻開門出擊,三路合擊追擊我部之敵,務求畢其功於一役!”
城外的瓦崗軍之懈怠狀一出,正自獨飲着的張君武不由地便笑了起來,將酒樽取在了手中,先是一口將假充爲酒的清水一飲而盡,而後一口氣連下了數道命令。
“末將等遵命!”
聽得張君武總算是下了將令,早憋足了一肚子火氣的衆將們自是全都精神爲之一振,齊齊應諾之餘,紛紛衝下了城頭,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傳令各部小心,城中官軍或將出動,隨時準備撤退。”
羅士信等人退下城頭的動靜雖不大,可一直在觀察城頭動靜的徐世勣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一般的味道,緊着便下了道應變之令。
“諸位接着罵,本將酒上了頭,就不奉陪了。”
徐世勣的命令纔剛下沒多久,就見張君武狠狠地伸了個攔腰,就此站起了身來,滿臉醉態地衝着兀自在城下罵陣的瓦崗軍士兵們揮了揮手,口齒含糊地道出了句場面話,便即搖搖晃晃地便往城後縮了去,這等囂張之做派一出,當即便又惹來了瓦崗軍罵陣士兵們的一通子狂罵。
“各部注意了,城中官軍出動在即,準備撤退!”
一見到張君武晃盪着下了城頭,徐世勣的神經立馬便緊繃了起來,忙不迭地便又下了道命令,頓時便令看似散漫不堪的瓦崗軍將士們好一陣的緊張。
徐世勣的命令倒是下得個飛快,可張君武也未免太不配合了些,這都近半個時辰過去了,城中根本就沒半點的響動,衆瓦崗軍將士們狐疑萬千之餘,繃緊了許久的神經自不免便就此鬆懈了下來,加之被烈日嗮了幾近一天,體力本就已是不足,精氣神再一鬆,昏昏欲睡也就屬難免之事了的。
“打開城門!”
就在瓦崗軍將士們疑神疑鬼之際,一直端坐在馬背上默默計時的張君武終於猛然睜開了閉着的雙眼,聲線陰冷地下了道命令。
“咯吱吱……”
張君武的命令一下,早已在城門旁待命多時的十數名士兵立馬齊齊動作了起來,七手八腳地卸下了城門栓,齊心合力地將兩扇厚實的大門推了開來。
“全軍突擊,殺!”
城門方纔一開,張君武便已從得勝鉤上取下了長馬槊,腳下猛地一點馬腹,高呼一聲,一馬當先地便衝出了城門洞,緊隨其後的是一千鐵騎,再後頭則跟着三千精銳步兵。
“敵襲,敵襲!”
一見到張君武率部衝出了城門洞,兀自在城外罵陣的那幾十名瓦崗軍士兵頓時全都慌了神,一邊狂呼亂叫着,一邊撒腿便拼命向本陣逃了去,然則兩條腿又如何能跑得贏四條腿,這都還沒逃上多遠呢,就已被齊郡軍鐵騎從後追上,槊刺馬踏之下,幾十名瓦崗軍罵陣士兵無一倖免,全都成了一地的爛肉。
“撤,快撤!”
見得張君武親自率部殺來,徐世勣哪還顧得上那些倒黴的罵陣士兵,緊着下令之餘,一擰馬首,領着手下中軍率先向東北方向狂逃了開去,其餘各部瓦崗軍將士見狀,自是都不敢稍有遷延,撒腿狂奔不已。
“殺,殺,殺!”
饒是徐世勣的命令下得及時,奈何昏昏欲睡的瓦崗軍將士們體力以及精力都已大爲不支,儘管是在狂逃,可逃不多久,後隊便被齊郡軍騎軍追上了,但見一馬當先的張君武咆哮如雷間,手中的長馬槊不停地攢刺挑殺着,所過處,人馬倒撲了一地。
“大隋必勝,大隋必勝!”
見得自家主將如此神勇,齊郡軍將士們自是全都士氣大振,高呼着戰號,瘋狂地殺進了潰兵之中,一通子亂殺下來,可憐原本是佯敗的瓦崗軍竟是就此成了真敗,被齊郡軍趕得放了羊,一路逃一路死,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