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過,天便徹底晴朗了起來,春日融融間,草木抽芽,桃花怒放,值此萬物復甦之際,泛舟江上,無疑是件令人心曠神怡之美事,饒是巴東水師大營巡防分艦隊的水手們早已習慣了大江南北的景緻,卻還是不免迷醉在了春風裡,淺吟低唱者有之,鬼哭狼嚎着也有之,更有甚着,拎着酒壺狂灌不已,總之,怎麼放鬆便怎麼來,渾然沒有半點身處前線之緊張。
有必要緊張麼?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哪怕巴東距離中華帝國的巫山水師大營其實就只有四十餘里水路,問題是華軍水師孱弱無比,從來就不敢順江而下,縱使是在江上巡防時遭遇了,也都是早早就往回逃,根本不敢跟南樑水師正面交戰,似這等軟蛋水師,南樑軍上上下下都不放在眼中,若不是因着華軍步軍的強大,南樑軍早就舉軍逆江打進川中了的。
“咚、咚咚……”
就在南樑水師巡防分艦隊將士們放浪形骸之際,一陣鼓聲突然從上游傳了來,很快,一支華軍水師分艦隊便已露出了猙獰的真面目,赫然有着三艘樓船以及十二艘艨艟戰船,另有三十餘艘小型赤馬舟遊曳在艦隊外圍,整支艦隊陣型嚴整地順江而下,速度極快,來勢顯然不善得很。
“備戰,備戰!”
這一見華軍水師氣勢洶洶而來,南樑巡防分艦隊統領趙普聲的雙眼不由地便是一眯,但卻並未因華軍水師勢大而避戰,哪怕他手下只有兩艘樓船以及五艘艨艟外帶十三艘赤馬舟,論及兵力,遠不及華軍水師,可趙普聲也自毫無懼色,在他看來,華軍水師就是樣子貨,中看不中用,哪怕兵多,也不過只是來給南樑水師送戰果的。
“嗚,嗚嗚,嗚嗚……”
隨着趙普聲一聲令下,原本散漫的南樑水師官兵們立馬全都振作了起來,整個艦隊開始了轉向,試圖依仗着高超的操舟本能作出機動,以避開華軍水師的正面衝鋒。
“保持陣型,盯死敵艦隊,衝上去,給我殺!”
文徵輝,文士弘之長子,自幼隨其父在江上操舟,於盤龍灣一戰中,被華軍所俘,隨其父一道歸降帝國,後又隨其父一起入川,組建華軍川中水師,現爲第一分艦隊統領,官階爲從四品下,年歲雖不大,卻已然位列華軍中高層將領之列,此番受命打頭陣,自是希望能旗開得勝,這一見下游處的南樑水師巡防艦隊正在高速機動能着,顯見操舟能力遠比華軍要高出一大截,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只是如今箭已在弦上,他也只能是咬牙下了道將令。
“各船保持航行不變,注意了,聽我命令:左轉!”
儘管操舟能力不如南樑水師,可畢竟有着順流而下之便利,南樑水師幾度機動都難以擺脫開華軍水師的死盯,一見及此,趙普聲索性便放棄了提前機動之打算,待得兩軍間距已不足六十步之距時,方纔再度下達了調整之令,剎那間,便聽號角聲暴響中,整支南樑水師艦隊整齊劃一地一個突然變向,高速往左邊便是一拐。
“傳令:各樓船飛火雷準備,給我轟!”
南樑水師艦隊的變向實在是太突然了些,高速順流而下的華軍水師雖已察覺到了南樑水師的變向,奈何操舟本領不過硬,儘管也在拼命地機動着,可明顯已然來不及了,愣是被南樑水師輕巧無比地避開了正面對衝之局,事已至此,文徵輝也自無可奈何得很,只能是緊着斷喝了一嗓子,試圖以華軍飛火雷這等利器來擊散南樑水師之陣型。
“嘭、嘭……轟、轟……”
隨着文徵輝一聲令下,三艘樓船上靠右側的六架投石機幾乎同時轟然發動了起來,呼嘯聲大作間,六枚點燃了引火繩的飛火雷掠空而過,呼嘯着向南樑水師艦隊砸了過去,只可惜因着距離稍遠之故,六枚飛火雷倒是炸得個驚天動地,可也就只有一枚砸在了南樑水師一艘艨艟的前甲板上,炸死了十數名倒黴的南樑軍水手之同時,愣是將這艘倒黴的艨艟炸得碎木片四下亂飛,生生在其前甲板上開出了個大洞,至於其餘五枚卻全都落到了江中,兩枚不曾引爆便被江水給澆滅了引繩,另三枚則在江面上炸起了碩大的水柱,可除了將附近的南樑水師官兵們淋了一身水之外,再沒啥收穫可言。
“右轉,靠上去,給我殺!”
華軍的飛火雷已經不是第一次亮相了,可說到在水戰中的運用,卻還是頭一遭,很顯然,這等突如其來的轟鳴當即便震懾得南樑水師將士們目瞪口呆不已,但這卻不包括趙普聲在內——身爲南樑軍高層,他可是早就聽說過華軍有着飛火雷這等利器的存在,只是沒想到華軍會將此物用在水戰當中而已,可要說怕麼,卻也談不上,緊着便下了道將令,試圖搶在華軍的飛火雷再度發威之前,強行衝亂華軍之陣型,一旦雙方混戰在了一起,南樑水師在操舟以及接舷戰上的優勢也就能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了。
“艨艟上前接敵,赤馬舟嚴密防禦樓船周邊,各投石機位加快裝填速度!”
川中水師雖是新軍,可文徵輝卻是水戰之老手,只一看南樑水師的變陣,立馬便猜到了趙普聲的算計何在,自是不肯輕易遂了其之意,接連便下了數道將令,隨着旗艦上的鼓聲隆隆作響間,華軍也開始了針對性的變陣。
“各船全速突擊,擊穿敵陣!”
趙普聲同樣也是水戰老手,一看見華軍派出了艨艟的同時,又將赤馬舟全都收回到了樓船邊,立馬便知文徵輝這是打算用艨艟阻攔己方艦隊接近華軍之樓船,也好發揮華軍樓船遠程攻擊之能,自不敢稍有大意,緊着便下達了突擊之令,剎那間,南樑水師各船的水手們全都用出了吃奶的力氣,拼命地划着槳,整支艦隊有若飛魚般急速前衝,很快便衝到了華軍艨艟戰艦組成的攔截線處。
於水戰中,兵力的優勢明顯不及陸戰,反倒是操舟能力要更重要上一些,毫無疑問,在這一點上,南樑水師佔據着絕對之優勢,這不,饒是華軍的艨艟艦隊拼命攔截,可依舊無法擋住南樑水師的突破,雙方對衝的結果竟然是華軍水師兩艘艨艟被南樑水師的樓船生生撞沉了,落水的官兵在江面上淒厲地慘嚎不已,而華軍艦隊的阻截,僅僅只撞沉了南樑水師的三艘赤馬船而已,很快便被南樑水師的艨艟戰艦配合赤馬舟給纏住了,根本無法去阻擋南樑軍兩艘樓船的強突,不僅如此,在兵力佔優的情況下,居然被南樑水師給壓着痛揍,不時有水手慘嚎着跌落江中。
“飛火雷,給我轟!赤馬舟上前四散擾敵,各樓船準備接舷戰!”
儘管早就知曉己方的艨艟艦隊無法攔阻住南樑水師的突擊,可真見得南樑水師兩艘樓船如此快便從亂戰中衝殺出來,文徵輝的臉色還是不免陰沉了下來,然則在下命令之際,依舊果決得很。
“嘭、嘭……轟、轟……”
距離一近,投石機的準確度明顯上升了一大截,六枚掠空而過的飛火雷竟然有四枚同時命中了衝在前面的南樑水師樓船,可惜只有兩枚炸響,另兩枚卻是啞彈,縱使如此,飛火雷的驚人威力也在此時體現了出來,巨大的轟鳴聲中,被飛火雷直接命中的樓船當即便燃起了大火,四下橫飛的彈片生生將排列在樓船甲板上準備接舷戰的士兵們掃倒了一大片,只這麼一輪轟擊而已,那艘樓船便已失去了近半的戰力。
“不要慌,靠上去,給我殺!”
儘管對飛火雷的威力已然有了一定的認識,可真見得飛火雷在近距離上的威力居然是如此之大,趙普聲還是不免被嚇了一大跳,好在雙方間的距離已近,縱使戰力已然大損,可趙普聲卻依舊不曾放棄打接舷戰的主意,拼命地嘶吼着,驅策兩艘樓船趕緊殺上去接敵。
“放箭!”
赤馬舟船小,自然是無法裝備飛火雷的,可每艘赤馬船上都配備着五名弓箭手以及五名盾刀手,面對着瘋狂突近的南樑水師樓船,赤馬舟分隊雖無力攔阻,可放箭攻擊準備接舷戰的南樑水師士兵卻是無妨,隨着一名華軍校尉的呼喝聲響起,分散開來的三十餘艘赤馬舟上的弓箭手們立馬紛紛鬆開了扣在弦上的手指,剎那間,百餘支雕羽箭呼嘯着掠空而過,當即又在南樑水師樓船上激起了一陣慘嚎聲,可卻奈何不得藏身底層艙室中的衆多南樑水師槳手,自然也就不可能讓南樑水師樓船減速。
“‘順風號’擋住敵旗艦,‘順帆號’與本艦合擊敵受創樓船!”
這一見南樑水師兩艘樓船拼死突擊而來,文徵輝自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揮手間便已下達了接舷戰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