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楊大康的答覆來了,同意與梁山的暗中合作。楊大康做事漂亮,甚至把自家的兒子送上梁山,委爲人質。西門慶和吳用相視一笑,便寫了一封回書,交予楊家公子帶回,楊大康打開一看,卻見只是寥寥十二字——爲義何須送質?成名不在錢多。
楊大康嘆道:“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從此用心安排屯田之事不提。
梁山之上,衆頭領相聚說起此事,西門慶便道:“若數年後,楊兄能墾出萬畝良田來,四下裡郡縣,便可推而廣之了。那時我梁山兵精糧足,誰人敢來侵擾?”
衆頭領中,大部分人對屯田一事一竅不通,反正有西門慶哥哥操心,一個個無所謂的很,只有極少數眼光比較長遠的,纔對西門慶的這一次嘗試比較上心。但山寨事多,這些人都各有實務,卻也是有心無力,幫不上多少忙。
林沖、呂方、郭盛要負責講武堂,吳用要負責商路,西門慶便負責屯田,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西門慶便想:“看來,應該想個法兒,把那神算子蔣敬、九尾龜陶宗旺趕快賺上山來纔是!否則外行就是外行,做起事來事倍而功半!”
這一天,西門慶從楊大康家中辭出,路過鄆城縣驛站,便催馬過去,問道:“這些天的邸報可來了嗎?”
驛站的驛丞早認得西門慶,急忙恭恭敬敬的捧了一疊邸報送上:“西門頭領,這些天的邸報,小人都整理在此。”
西門慶伸手接了,把出幾貫錢來笑道:“大家費心,幾個小錢,補貼家用吧!”
驛丞驛卒們的唯唯諾諾聲中,西門慶飛馬而去。
回到梁山,西門慶細翻邸報,猛然間看到一則消息,心頭便是一動,思忖道:“水滸傳中,今年五月,宋江那個不安分的黑廝就要在潯陽樓上題反詩,生出多少事來,現在已經是閏四月了。他那因此而生的什麼‘耗國因家木,刀兵點水工。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的傳言,若不早做防備,反顯得他成了真命天子,倒厲害!”
再想了一會兒,便笑道:“屯田之事,也備辦得差不多了。我何不如此如此,讓這黑廝也吃我一閃?!”
再盤算盤算,直到覺得計中無有破綻,這纔拿了邸報,直上聚義廳。
廳中見了晁蓋,西門慶便笑道:“天王哥哥,小弟今日看了邸報,心生一計,可賺取宋江哥哥全家上山!”
晁蓋聽了,又驚又喜,急問道:“四泉兄弟計將安出?快快獻來!”
西門慶便道:“就請天王哥哥擊鼓敲鐘,聚起衆兄弟來,大家商量。”
晁蓋歡喜道:“兄弟說得是!”說着就命小嘍囉到廳前擊鼓撞鐘。
天王有命,急如星火,各路頭領或放下手中事務,或丟開手中骰子,或扔掉手中酒碗,急急向山頂聚義廳趕來。
待衆人會齊,林沖便出列拱手道:“天王哥哥,今日擊鼓撞鐘,可有要事?”
晁蓋點頭,指着西門慶道:“有四泉兄弟想出了妙計,可請宋三郎全家上山,同聚大義!”
一聞此言,四座皆驚。早有吳用振衣而起,搶到西門慶身邊:“四泉兄弟此話當真?”花榮也眼巴巴地看着這邊,眼光中都是殷切深意。
西門慶便展開手中邸報,指着一行消息道:“假亮先生看了後,且念給衆弟兄聽聽。”
吳用定睛一看,卻見邸報上寫道——政和三年閏四月丙辰,官家有詔,改公主爲帝姬,郡主爲宗姬,縣主爲族姬。
看了之後,智多星丈二的學究也是照樣摸不着頭腦,於是大聲唸了出來,聚義廳中人人都聽得愣在那裡,不知道此事同宋江上梁山有何關聯。
吳用想了半天,終於搖頭放棄:“四泉兄弟,朝廷管公主叫雞也好,叫鵝也罷,又關公明哥哥何事?”
西門慶迎着衆兄弟不解的目光,笑着解釋道:“這趙宋王朝氣數盡矣!兄弟們且看,這昏庸的趙官家把公主、郡主、縣主卻叫成了甚麼帝姬、宗姬、族姬,這豈不是‘人間無主,天下有飢’?這個讖語,大大不祥!”
衆好漢聽了,都鬨笑起來。
花榮卻道:“且不管他有飢無飢,只憑這則邸報,又怎能引公明哥哥上山?”
西門慶笑道:“今日之前,若想引公明哥哥上山,那就是無‘姬’之談;今日之後,要想引公明哥哥上山,卻正好見‘姬’行事!”
衆好漢聽了,又是齊聲大笑。晁蓋便道:“西門慶兄弟,你莫再說笑話,且將你的妙計說出來吧!”
西門慶便道:“天王哥哥聽稟。小弟今日見了這不祥的讖語,便心生一計。要賺公明哥哥入夥,只消小弟往東京造謠,先言明這‘人間無主,天下有飢’之說,再將這不詳之言和公明哥哥構聯起來,那時這昏庸的趙宋王朝哪裡能容得下他?公明哥哥若不逼上咱們梁山,又能往哪裡去?”
吳用聽了,折迭扇在手中一拍,喝彩道:“好計!卻不知西門慶兄弟將怎生造謠?”
西門慶早已胸有成竹,便道:“小弟大膽,晁蓋哥哥不是己末年生嗎?己末年正是天上火,因此小弟做詩一首——日兆香爐生紫煙,炎羊駐足在梁山。飛流洗淨一點血,重教日月換新天——‘日兆’者,‘晁’字也;炎者,天上火也;羊駐足者,‘蓋’字上半部分也;‘血’字上去一點是個‘皿’字,‘蓋’字下半部分也!全詩意思是說,重教日月換新天者,梁山晁蓋也!”
衆好漢聽了,匪夷所思之餘,無不叫好。
吳用搖着折迭扇作高瞻遠矚狀,笑道:“四泉兄弟這首詩,亦不過將李青蓮‘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之舊句,翻出新意來罷了——倒也難爲了你這一番巧妙心思!”
西門慶拱手道:“假亮先生慧眼如炬,果然是智多星!小弟拜服!”
花榮追問道:“卻不知公明哥哥那裡,西門慶哥哥又怎樣造謠?”
西門慶一笑,娓娓道來。這正是:
只笑軍師多酸腐,哪及公子有深謀?卻不知西門慶如何造謠於宋江,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