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結局2 遵命 國王
母親被殺的事情,也是喬沐遠在經歷過那場爭鬥之後,才查到的信息。
以往他雖然有一絲感覺,母親的死非常不同尋常,他懷疑過雅倩以,竭力想要脫離權力中心,好好保護雲舒,卻從來沒有想過,父王竟然是幕後的推手。
站在人生最高點的時候,回味過去的一生,竟然才發現,自己所謂的親情有多麼的淡薄,這個父王有多麼的面目可憎。
喬明志在擡着自己的軟上,不停地掙扎着,而喬沐遠已經站起身來,負手而立,身上帶着淡淡的愁緒,和濃濃的落寞。
雲舒聽到這裡的時候,深深地感覺到訝異。
沒有想到,喬沐遠竟然還經歷過這樣的痛苦,她以往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探究過,他內心深處的這一絲傷痕。
當初總是覺得時間還多,兩人可以陪伴一生,任何的傷痕都不足爲懼。
也以爲他自小生活在錦衣玉食的皇室,根本沒有太多的憂愁,因爲他展現在她面前的,永遠都是那樣的淡然而溫和的笑容。
雲舒的手掌不由撫上了胸口,竟然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絲抽痛的感覺。
遠處的喬沐遠,再次開口說道:“所以父王——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父王了,你現在是該爲你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了。你爲了自己的,爲了自己填滿自己無盡的溝壑,默認和縱容了雅家,不停地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停地在前進的道路上,剷除異己,直到弄出了現在這樣的局面……雅家、雅倩以和雅正麗,我是都不會放過的!”
說罷,也不等喬明志再說什麼,喬沐遠厲聲喝道:“來人,將雅倩以和雅正麗按照法律規定,關押起來,擇日再審。將國王送往他的居室,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去看他,也不許他出來見任何人!”
“你……你……”喬明志用手指指着喬沐遠,說不出話來。
他庸庸碌碌的一生,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他雖然從來沒有主動去做過太多的壞事,但是總是爲了自己的,而縱容雅家不停地做壞事。
他當初能夠在權力鬥爭中活下來,默認實力強大的喬沐遠接任他的位置,又何嘗不是看到喬沐遠性子和善,他還可以藉此好好的多享受幾年來?
沒有想到,喬沐遠早就將他的一切,都看在眼裡,這麼多年的縱容,只是爲了這一刻了來清算舊賬。
自己的這個兒子,腹黑和心機,都遠遠超過了自己啊。
喬明志心頭的失望和痛苦,絕望和無望,一樣的多……
他現在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已經不知道還能再做什麼來爲自己拼一把了,他只能睜着昏花的老眼,將渾濁的目光落在自己兒子的身上,伸出蒼老的如同枯枝朽木一般的手,想要指摘什麼,又想要握撞麼……
但是最終,喬明志的軟被人擡起,他和喬沐遠的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抓住。
而他的手,就那樣徒勞無功地久久地舉着,久久地伸着……
喬沐遠的心,也如同被抽走了一點什麼東西,那畢竟是自己的父王,被最親密的人所傷,傷口才是最疼痛,久久難以癒合。
這一生,好似什麼都沒有得到,就要這樣過去了……
權力富貴,如同過眼雲煙,這一刻心頭的虛空,如同巨大的蒼穹裡的空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補。
他負手而立,身上帶着決絕冷厲的光芒,將他一直的溫潤深深地掩藏在他的內心之中。
片刻,他察覺到自己身後站着一個人。
他回頭,見雲舒嬌俏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他扯起脣角,勉強地笑了笑:“你聽到了?”
“我都聽到了。”雲舒點點頭,沒有想到竟然有喬明志這樣的男人,爲了讓自己的正牌妻子給自己自由不停地玩弄女人,默許她將孩子的母親殺死,這樣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稱作爲父親、丈夫、男人、一國之主?
喬沐遠輕聲嘆息了一聲:“是我不孝,竟然未能保護自己的母親。”
雲舒走上前兩步,和他的距離拉近,纔出聲說道:“那個時候,你也年紀尚小。不能怪你。”
喬沐遠的生母被害的時候,喬沐遠差不多隻有四五歲的樣子,確實無法做什麼來阻止。
何況那個時候若是他就能察覺到雅家的陰謀,以他尚小的年紀,恐怕不能隱忍情緒,反倒容易惹火燒身。
“所以我對自己發過誓,要用盡畢生的力量,來保護我所愛之人,不能讓這樣的情況再發生。”喬沐遠的聲音裡忽然重新帶上了一絲痛苦,手指撫上雲舒的臉龐,“可是我竟然還是沒有做到……竟然讓你,跟我分別二十幾年,竟然讓女兒,從未曾得到過父愛。”
這一次,雲舒竟然沒有逃避他的手指,她輕聲說道:“現在也還不晚。”
喬沐遠心頭閃過一絲狂喜,剛纔內心巨大的虛空,竟然被雲舒一句簡單的話語所填滿:“舒舒……你答應留在我身邊嗎?”
雲舒其實不是拘泥的女子,過去有些事情,她確實本來很放不下。
但是剛纔看到喬沐遠抱着小五兒時候的樣子,她的內心就已經被觸動了。
她之前還抗拒喬沐遠,其實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因爲她不想讓蘇薇和沈涼墨再次捲入皇室的權力鬥爭之中,那對整個沈家都非常不好,要是連累到蘇薇再次受到負累,她肯定要深深自責;
第二是還沒有答應喬沐遠要回來的情況下,喬沐遠就吻她,以她的性子是肯定不能接受的,所以纔會拔刀相向。
現在柔軟的內心被觸動,心結也放開了許多……雖然前路依然很艱辛,但是她已經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了。
雲舒點點頭,不過就算這樣,也得等現在的事情解決了再說,至少她不想再當一個全國人民心中的小三了,她自己倒無所謂。
但是要讓蘇薇繼續揹着私生女的身份,她自己都無法過心理上的那關。
喬沐遠見她點頭,已經是迫不及待地將她擁入懷抱裡,似乎生怕她會離開一樣,緊緊地將她禁錮起來。
她還是如同以前那樣,身體上帶着淡淡的溫馨的香味,年紀變化,這種感覺和充斥在喬沐遠心頭的感情,卻未曾隔絕時空,這一抱,幾乎是用盡了他所用的力氣,讓雲舒喘不過氣來。
沈涼墨帶着蘇薇,輕手輕腳地從議事堂離開了。
暗衛和隨侍都不笨,現在都能猜到蘇薇是喬沐遠的親生女兒,知道雲舒就是當年和國王明媒正娶的女子,所以根本不去阻攔沈涼墨和蘇薇的行動。
喬沐遠心頭充斥着喜悅,低頭想要去吻雲舒的脣。
雲舒用手指隔開了他:“等所有事情處理完再說,我現在暫時還不想談兒女私情。”
喬沐遠有些失落,但是雲舒願意給他機會,他也已經很高興了,整個人彷彿年輕了十幾歲,臉上有了光彩。
確實雲舒現在沒有心情,主要是因爲鳳悠然的查,她一時竟然沒有辦法解決,那是妹妹雲鳳唯一的女兒,雲舒想到這些,自然不願意將自己放縱在兒女私情裡面。
她開口問道:“對了,你當年是怎麼找到我的月之心項鍊的?”
喬沐遠見她說正事,也正色說道:“當年我聽說邊界之地的雲家出事之後,派了很多人去尋找你的下落,我自己則去你家中想接岳父岳母離開,但是去的時候殘局已經發生了……而我派去尋找你的人,一直源源不斷,只帶回了你的項鍊,沒有帶回你的任何消息……所以我一直以爲你……”
“也無妨了。當初我回京城來尋找過你,但是當時的京城很亂,你的人都通報說不見,我也不敢冒着危險久留,只好離開,尋找地方避難。”雲舒三言兩語將事情原委說清楚。
喬沐遠說道:“雅正明在研製改造人的事情,就是我從你的血鑽上留下的信息找到的。”
因爲喬沐遠跟隨着雲舒一起,也學過一陣子的醫學,不過他是鬧着玩兒的,純粹是爲美人紅袖添香,所以學習的時候並未多認真。
只是他有一點奇特的天賦,醫學上的很多事情,用他另類的眼光去看,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答案。
這就是爲什麼當初雲舒拿着資料,很久都沒有查明雅正明在做什麼,現在重新拿回資料,也花費了一點時間去查事情的真相,而喬沐遠拿着血鑽上的資料,很快就看出了裡面隱藏的秘密的緣故。
因爲他站的角度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所以反倒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一點,雲舒都是很佩服他的。
正是因爲喬沐遠從血鑽裡查出了雅正明在進行改造人的事情,所以這麼多年來,才能做出這麼的防範措施,將國家的四面八方都佈置得固若金湯。
將雅正明其他的研究中心,也以各種理由端掉了,只剩下寺廟這一個,因爲隱藏得太深,又不便以爆炸等理由去炸山,只好一拖再拖。
雲舒點點頭:“當初在邊界之地發生事情的時候,我就知道可能會發生很大的變故,馬上將研究內容鎖定起來了。沒有想到,一晃就是二十幾年了……”
“現在終於要慢慢地趨於平靜了。”喬沐遠伸手握住雲舒的手,堅定地說道,“雅正明的事情,不日就將解決了!雲家的一切,也將昭然天下!”
雲舒想到這裡,也是多年的情緒都翻涌不停,現在雲家有後,真是天可憐見。
所有的人都齊聚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抽出自己的手,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回去。”喬沐遠馬上說道。
他是行動派,不等雲舒答應或者拒絕,已經重新牽住她的手,帶着她一起往她的房間裡走去。
到處都是隨侍和侍衛,雲舒有點不自在這親密的接觸,畢竟現在雅正麗的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
喬沐遠重重地握住她的手,就是不讓她掙脫。
雲舒也不好當着衆人的面多說什麼,只好耐着性子跟着他的腳步一起走到房間門口。
她輕聲說道:“國王,我看還是等雅正麗的事情解決以後,我們再一起出現在大衆面前吧。”
“意思是,我現在可以私下和你在一起?”喬沐遠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
他身材高大,將她嬌小的身軀籠罩在身影下。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雲舒有些惱。
喬沐遠說道:“那我馬上去解決雅正麗的事情!”
“喂g沐遠!”雲舒叫住了他,“你明明知道,雅正麗的事情是重要但是不緊急的事情!”
確實,雅正麗並非當務之急,何況以後要鬥爭雅正明的時候,還用得上雅正麗也說不定呢。
喬沐遠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那從現在開始,不準叫我‘喂’、‘喬沐遠’和‘國王’!”
他突然推住她,胳膊撐着牆壁,將她用手環繞在自己形成的禁區裡。
喬沐遠和雲舒的身高差,如同沈涼墨和蘇薇一般,都是很巨大的。
這樣被他環繞着,雲舒的臉上有猩紅。
他低頭,準確地找到她的紅脣,就要吻上去。
身旁路過一隊巡邏的親衛隊士兵,看到國王在這裡,懷裡擁着的是一個女子,一個個都是目不斜視,視而不見地走了過去。
領頭的小隊長還專門爲了討好喬沐遠,說道:“哎呀,今晚的夜色真好啊,大家要加緊巡邏哈,不要放過可疑人物。這邊沒人,嗯,這邊也沒人……大家去前面巡邏吧!”
雖然小隊長表現得很刻意,但是卻讓氣氛一下子放得和緩了。
雲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國王,這就是你出來的士兵?”
喬沐遠也勾起了脣角:“舒舒,還是像以往那樣叫我吧。”
“遵命。”雲舒說道,伸手推開自己的門,將喬沐遠擋在了門外,喬沐遠聽到她答應了,笑容剛剛勾起,就聽到她加了一句,“國王!”
連起來就是:“遵命,國王!”
雖然說是遵命,但是根本完全還是沒有遵命!
但是雲舒的門已經在喬沐遠面前合上了。
喬沐遠站在她的門口,想起終於讓她化開心結,開始展露了笑顏,他的心裡也盛滿了滿足。
站在雲舒門口好半天,他才終於捨得離去。
其實雲舒對於和他感情的擔憂,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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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腐朽,官場動盪,她只是不想讓沈涼墨因爲蘇薇的關係,進入權力中心,成爲犧牲品和大家的焦點罷了。
她懷着一顆疼愛後輩的慈愛之心,他又何嘗不是?
對於女兒,他從來未曾盡過心,現在得到了機會補償,他又何嘗願意女兒再次過動盪的生活?
唯一可以改變的,是將整個皇室和官場,都重新肅清,獲得一個平和安寧的國家,一個和平沒有戰爭的世界,這樣,不管蘇薇和她的小奶包們在哪裡,才能獲取到真正的幸福。
這,因爲喜悅和興奮,喬沐遠竟然失眠了,再議事堂裡處理了一整夜的公事,時而看着看着公事,就發出爽朗的大笑聲。
讓隨侍和暗衛都驚詫不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被雲舒拒絕進入房間了,國王竟然這樣高興嗎?
而云舒的房間裡,雲舒也是整夜未眠。
這二十幾年的事情,在腦海裡不停地閃過,看着眼前的幸福,過往二十幾年的時光,竟然好似大夢一場,不知歸處。
她將腦袋枕在厚厚的枕頭上,重新回到這皇室和宮廷的房間,屋子中的佈置,都還和她年輕時候住的一模一樣,連頭櫃上放着的結婚親嘴娃娃,也還一塵不染地沒有變化。
她本來以爲這是仿做的一對,伸手拿過來,見到那上面竟然還留有大哥雲千夜當初的親筆落款和時間,眼淚忍不住決堤而出。
所有的痛苦和歡笑,所有的困頓和甜蜜,所有的退縮和堅持,所有的一往無前和害怕猶豫,都好似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蘇薇的房間裡,大的兩個小奶包在別的房間早已經睡下了。
沈括、沈煉和小五兒現在也已經睡着了。
夜漸漸地深下去。
沈涼墨掀開蘇薇的衣服,發現她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看着現在傷口的痕跡,知道當初傷得真是不輕。
他不由心疼地將她摟回懷抱裡。
蘇薇從來不後悔當初給小奶包擋了這一下,傷口在她背上,總比在小奶包的臉上好。
何況,要是被改造人的手碰到小奶包的臉,後果未必只是受傷那麼簡單。
只是沈涼墨真是太心疼了,恨不得親自來代替她受苦受疼。
將她的傷口用醫用防水紗布小心貼好,簡單幫她沖洗了一下。
這段時間整個城市都經常斷電斷水,蘇薇他們真是經歷了很糟糕的一段日子。
宮廷裡雖然說也遭到了攻擊,但是畢竟各方面的後備都還是跟得上的,沒有這麼慘。
躺在上,都爲這失而復得的喜悅而感覺到開心。
當時各種情況都很混亂,其中大家經歷的煎熬折磨,真的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的。
蘇薇背上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不能直接躺在上,只能辛苦地側躺着,沈涼墨擁着她,像重新擁有了全世界。
讓她趴伏着,四目相對,他眼眸裡盛滿了疼惜:“害怕嗎?”
蘇薇咬着脣,點點頭。
當時真的是怕極了,怕失去他,怕失去小奶包,又怕自己失去生命,讓他們活着承受痛苦。
當初在外的十幾天,哪怕是受傷最疼的時候,也未曾掉落的眼淚,在此刻掉落下來,不斷地滴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
“傻瓜。”知道她現在是在後怕,沈涼墨伸出手指,撫掉了她的眼淚。
吻,緊接着落在她的眉眼上。
蘇薇帶着濃濃的鼻音:“後面還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我好自私地想不讓你去參與任何事情了……”
“可是還有那麼多人,等待一個和平的城市和國家……”沈涼墨輕聲安撫道,“你知道,我不會有事的,我掛着你和孩子,不管如何,都會回來的。”
蘇薇重重地點頭,她也知道,既然他已經卷入這件事情當中,以他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撒手不管的。
而且她也見過,滿城裡都還有那麼多受苦的人,那麼多神情驚惶的老人,不停哭泣的孩子,慌亂的女人……
所以要去面對接下來的事情,是沈涼墨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她要做的事情,是保護好自己和小奶包,堅定不移地等待他回來。
還沒有離開,思念就已經氾濫了。
沈涼墨的大掌扣住她的腰,兩個人心裡都有諸多的不捨。
但是因爲有彼此給予的力量,所以都堅信未來可以戰勝任何困難。
蘇薇慢慢地扣上他的十指,低頭主動吻上他的脣。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感受他的存在,才能不畏懼他的離去。
不畏懼即將到來的等待。
這是一個全新的,兩人都從未曾經歷過的動作,因爲蘇薇背後的傷口,讓他們只能這樣,纔不至於傷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