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攜手朝外面走去。天早就黑了,霓虹卻正是綻放的時候,五彩斑斕的燈光一齊涌向漆黑的天幕,光暈來回掃射,浮華的氣息縈繞眼前。車水馬龍的街道依舊熱鬧非凡,似乎永遠不會疲倦,又或是已經累到了麻木,只冷眼看着繁花的變遷。
葉夕媱坐進了車裡。
Tiger小聲地對卓暮颺說:“十二少,那個接頭的人就在這裡。”
卓暮颺凝神一想,淡淡地說:“吳少龍今日也在這裡。”
Tiger作出一個“咔嚓”的手勢,說:“要不要我叫幾個人過去把他做了?”
卓暮颺淡淡一笑,說:“把槍給我。”他接過Tiger遞過來的槍之後就坐進了車裡。
車內只有昏黃的燈光,葉夕媱沉睡的臉頰上覆着淺淺的光暈,那一種恬然的顏色浸染了她半邊臉頰,纖長的睫毛像是薄薄的羽翼蓋着,一張櫻桃小嘴還泛着粉色光澤。
看着她這樣恬靜的樣子,卓暮颺放輕了動作。他小心地坐到她身旁,再小心地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生怕驚醒了她。
她睡得很安穩,像是對外面風吹雨打的世界一竅不通,全然不知她的身旁就是一個定時炸彈。或者說她知道,她清楚,但是她相信,她安心。
卓暮颺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眯了眯雙眼。
車子已經行駛在了小路上,由於賭場門口車輛衆多,行人紛雜,因此車開得並不快。
卓暮颺按下車窗,外頭的喧囂之聲便涌了進來。一排精緻的路燈撐起一片夜的光亮,路燈之間是棕櫚樹,一棵棵筆直粗壯。天上星辰閃爍,地上霓虹燦爛,有戀人攜手穿梭在這一條通向最豪華賓館的小路上,看起來怡然自得。
卓暮颺舉起手槍,伸向車窗外,對準一個人。
砰。
一槍斃命。
車窗緩緩關起來,阻斷了漸次而起的尖叫聲。那幾聲刺耳的尖叫很快就被來來往往汽車的鳴笛聲壓住了,尾音也消失得不留痕跡。從後視鏡看過去,就見有一幫人開始朝某個地方聚攏,臉上彷彿是驚恐的表情。
葉夕媱迷迷糊糊地問:“剛剛是什麼聲音?”
卓暮颺低頭柔柔她的頭髮,淡淡笑着說:“後面的車子撞到石頭了。沒事。”
她揉揉眼睛,點點頭,便重新伏在他的肩上,睡了過去。
卓暮颺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地說:“好好休息吧。”
車子開得很快。窗外的景色已經由奢靡的花園轉爲一成不變的馬路,燈光仍舊是昏黃的,但那一種黃卻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千萬輛車子飛奔而過,像是暮春時節簌簌的落花一樣,很快就消失於眼前。高樓林立,像是無數擎天大柱撐起這一片厚實的天空。
卓暮颺眯了眯雙眼,朝着前面的Tiger說:“給我剁了那小子一隻手。”
葉夕媱還是沉睡着。
只願她一覺醒來,就不再是這漆黑的深夜了。
葉夕媱看着一張接着一張的幻燈片,看着逐漸變小的字體,終於放棄了看清楚的慾望,反倒是開始咬起筆來。
高三的日子纔過去沒多久,現在想起來,以前咬筆都是絞盡腦汁卻一無所獲的無奈之舉,可是如今,卻是無聊到爆卻無計可施的無奈之舉。
身邊的孫蓓雲拼命刷人人,一本管理學的書還是停留在“導論”那一章,反倒是她的流量疊加了一次又一次。
葉夕媱嘆口氣,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有三分鐘就課間休息了。她合上書,將筆輕輕地放到筆袋裡,然後
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收到了包裡。做完這一切,她小心地瞄了一眼老師,還好還好,她還在對着擴音器唸書。
一旁的孫蓓雲看她的架勢,禁不住問:“您老這是要翹課嗎?”
葉夕媱裝模作樣地嘆口氣,說:“沒辦法,一個月總有那麼三十幾天不想上課。”
孫蓓雲看了看講臺上將她們當成透明人的老師,又看了看自己厚厚的管理學書,最後看了看時間,終於下定決心,說:“好!老夫捨命陪君子!走,咱吃飯去。”
葉夕媱立馬打住,說:“姑奶奶,您饒了我吧。近日體重像是豬肉價格一樣迎難而上,我該剋制剋制了。我已經覺得過早不食。”
“尼瑪,你不吃午飯,翹課有什麼用啊?”
葉夕媱耐下性子,伸出手說:“第一,我們中午要開班級會議。第二,下午要上語文課,我得回去補覺。第三,晚上有分團委面試,我得回宿舍準備。”她說完,善意地對孫蓓雲笑笑,說:“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還比我多了一樣,你要去吃午飯。”
孫蓓雲聽完,淡定地收起手機,拿起包,說:“英雄今日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
葉夕媱趁着下課的時間立馬就奔回宿舍。
十月份的天氣還殘留着夏日裡最後一陣炎熱,天色清明亮堂,就連那飄遊的浮雲都白如冬雪,藍色的天幕像是一襲剛剛染就的綢緞。道路旁的花草樹木還是碧綠的,全無秋日將至的一絲絲衰頹,全都熱烈綻放。暖風吹起平湖裡一波又一波的漣漪,日光倒進去,泛起炫目刺眼的金色光芒。
宿舍在六樓,葉夕媱一口氣跑上後,背上已經沁出了汗。尤其是剛剛齊肩的頭髮在頸中蓬成一團,更覺得燥熱難耐。她脫下針織外套隨手扔到牀上,自己坐在椅子上休息。
現在已經正式進入大一的學習階段了。剛開始時的課程很多,而她也算老實,基本每門課都會露面。晚上還有班委組織的晚自習,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大家都懷念高中,晚自習的出勤率竟然出奇的高,如此,她也只好隨波逐流。
葉夕媱拉開小的可憐的衣櫃,想着面試的時候應該穿什麼才適合。
十一假期裡她跟着卓暮颺去了香港,也屯了很多東西帶回宿舍。衣服、飾品更是不可勝數。開學前一晚卓暮颺送她回學校時,還專門在學校外面剛剛建成的小區裡面給她買了一套房子,將大多數東西都放在那裡了。可即便是這樣,這個衣櫃裡仍舊是塞得滿滿的,想要找一件衣服根本就是無從下手。
下午是滿課,葉夕媱沒時間再去翻尋,只好隨便拿了一條項鍊就此作罷。
葉夕媱走到廁所裡準備洗頭。大學裡有三件事最讓她避之不及又不得不做。洗澡、洗頭、洗衣服。
只怪流年不利,這一年畢業的大四學生所空出來的宿舍是最早建成的,學校美其名曰最富有歷史氣息,可說白了就是最舊的。葉夕媱住的這一個園區的宿舍連獨立衛浴也沒有,每一棟樓的所有學生還必須得在固定的時間裡去擠公共浴室。所以在某一個時間裡,總可以看見一羣穿着睡衣頭髮溼淋淋的浴後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卓暮颺的關係,葉夕媱最怕在別人面前赤身裸體的,也不習慣別人在她面前坦胸露乳。所以大多數情況她都是打水回宿舍解決,或者時間允許,她也會步行個半小時去她所謂私人的小公寓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她的這個怪癖註定無法同時解決洗澡和洗頭的問題。爲了圖方便,她也懶得下去再打水,趁着天氣還沒有轉涼,就直接開了水龍
頭用冷水洗頭。
其實想起來也真是奇怪,她高三的時候體質很弱,身體經常發寒,夏天裡出汗也不多,尤其是到了冬天,簡直要把自己綁得像個糉子纔敢出門,大病小病也沒少招惹過。可是自從上了大學,不知道爲什麼身體好像一下子就變好了。想當初她爲了躲避軍訓,絞盡腦汁想要自己生病,冷水洗澡洗頭都是家常便飯了,她還經常一天裡什麼也不吃,可那身體就像是鐵打的。
了結了這一切後葉夕媱做了一會兒微積分,等頭髮幹得差不多時纔回牀上睡了一會兒,醒過來時還有半個小時才上課,她洗了個臉就朝着教室走去了。
走到教室,她驚訝得下巴都要掉了。語文課是兩個班的人一起上,所以教室比較小。而現在,離上課還有十分鐘不到,除了最前面兩排,其他位置上都坐滿了人。
這大概就是語文老師催眠功夫的威力吧。
可就算是語文老師身材瘦削,看起來頗具有文人溫文爾雅的氣質,她也不敢坐在最前面兩排當着他的面睡覺啊!
就在她手足無措的時候,坐在教室後面的同班的一個男同學喊了她一聲,又指了指自己旁邊空着的位置。葉夕媱如蒙大赦,立馬就走了過去。
九十分鐘的語文課,葉夕媱聽着老師從莊子的避患之術講到老莊哲學講到柏拉圖講到蘇格拉底,不禁想到高中時候物理老師能從磁場的變向講到變態,化學老師能從原子能講到太陽能熱水器。不得不感嘆老師的發散力非常人能夠媲美。
就在她聽得意興闌珊的時候,手機突然不安分地震盪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一看來電顯示,頓時覺得頭腦發麻。
不久以前,剛開始軍訓的時候她習慣把手機調成靜音,有一次就沒接到他的電話。結果當天晚上她就被阿力帶到了他在市區的一套別墅裡。他說得好聽:“你不接我電話,我就來接你。”
葉夕媱彎下身子,按了接聽鍵,捂住自己的嘴巴,極其小聲地說:“我在上課,待會兒打給你。”
“不用了。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馬上登機,去拉斯維加斯。可能要下一個月纔回來。”
葉夕媱偷瞄了瞄講臺上的老師,見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幾眼,表情有些嚴肅,她心裡害怕,又不敢掛電話,只說:“知道了。”
卓暮颺聽出她聲音裡的着急,他嘴脣微微抿緊,也不再多說,直接就掛了電話。
他心裡不知怎麼就一陣煩悶,眼前的咖啡釋放出濃濃的醇香,深棕的色彩使得那一杯液體顯得格外沉重,像是已經凝固了。就像是他這一刻的心情,似乎絞在了一起,沉重,抑鬱,難以自拔。
葉夕媱聽着手機裡發出的盲音,愣了一會兒。不禁想小說裡深情的男主總是叫女主先掛電話的,然後女主推脫,男主再推脫,在這個過程中作者再碼個數百字,纔算是結束了這一章。可若是碰到卓暮颺這樣的人……
幾乎是一瞬間就回過神,深情?深情個毛啊!
旁邊的男同學碰了碰她的胳膊,小聲地提醒:“快把電話收起來吧。老師在看你呢。”
葉夕媱立馬就收好了自己因爲睏倦而不受控制的注意力,深吸一口氣,再笑意盈盈地朝老師看去。
晚上分團委面試的地方已經排起了長龍。走過去的女生顯然都精心裝扮過,高跟鞋什麼的都是浮雲,有人甚至還穿山了黑色套裝,扎着乾淨利落的馬尾辮,儼然是辦公室女郎的風格。
邢茜一看外聯部那兒已是水泄不通,就幸災樂禍地朝着葉夕媱道:“你又要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