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中,楊昊天房門緊閉,正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地盯着。只見桌上擺着一個大瓦罐,內有一條小蟲。小蟲約莫三寸來長,肉滾滾的有兩根拇指粗細,一身金黃錚亮。頭上一根寸長的長刺,生在鼻子上,當真有些詭異。
如今的楊昊天已經一十四歲,身高五尺有餘,一身肌肉虯扎盤錯,一派孔武有力之象。一張方臉亦是生的極像他父親,剛毅不屈,只是面上稍帶了一分狡黠。
“反鼻蟲啊反鼻蟲,本少可在你身上花了大價錢。”楊昊天對着怪蟲說道,“七年來我每天用靈力餵養你。不爭氣的小東西,爲什麼就不長大呢!”聽他言語之間,七年來修爲停滯不前似乎和這名叫反鼻蟲的東西大有關聯。
反鼻蟲似乎聽見了他的話語,緊閉的眼睛徒然張開,身體蜷在一起,高昂着頭,長刺不斷的晃動,不住的發出吱吱的聲音。似乎再說,“我纔不是不爭氣的小東西!”
楊昊天苦笑一聲,“小傢伙你說你怎麼就和爹媽差這麼遠呢,他們可是十分厲害呢……”說着他的思緒不禁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楊昊天進階一星天蓬地階,彭城人人驚呼,一個天才就要誕生了。楊昊天修煉剛剛有成,就發現自己的金色靈力和別人大大的不同,心中又是驚異又是驕傲。剛剛進階便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聽說城南百里外有一座翼山,山上出了兩條怪蟲,連傷好幾人。楊霸便發出懸賞,請人前去剿滅。楊昊天怦然心動,他知道父親定然不允許自己前去,於是在家裡牽了一匹駿馬,偷偷地跑了去。
他問準了方向,策馬而行,個把時辰就到了。他將馬拴在路旁的一顆樹上,就想上山而去。忽然山上連滾帶爬衝下十多人,個個帶傷,面帶黑氣,似有中毒之色。
楊昊天驚詫,上前拉住一人問道,“大哥,你們何故驚慌?”
那人看了看楊昊天見他小小年紀居然揹着一杆長槍,勸道,“小兄弟,你這是要上山麼?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山上那怪蟲厲害的緊!兄弟們都中毒了,我們要回城求醫,你好自爲之吧。”說着掙脫了楊昊天的小手,疾行而去。
轉眼之間,那十多人竟然已經消失在了道上。
楊昊天不屑的說道,“一羣膽小鬼,待本少上去看看是什麼妖物。本少捉了它,讓你們這些膿包羞愧而死,嘿嘿。”想到得意之處,他不禁笑了起來。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楊昊天就是這牛犢子,他剛剛進階,自信滿滿,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嘎嘎!”忽然道旁的樹林裡傳來一陣怪笑,“火烈,你瞧,居然還有比你自高自大的傢伙。”楊昊天轉頭望去,心中驚駭,只見十丈外的樹梢上,立着一漢子。那人三十不到,一般身材,腰間掛着兩把鉤子,雙頰凹陷,臉上有着一層淡淡的藍光,讓人不寒而慄。
“老子是有真本事,這個小鬼那麼點修爲,也能和我火烈比!”忽的又一人落在那人不遠處的樹梢上。這火烈人如其名,頭髮乾枯黃燥,紅光滿面,長得精瘦,手執一根火紅長鞭,對着那人怒喝道,“媽的!幹嘛一路都跟着老子!”
“笑話!”季流冷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要去哪裡你管得着麼!”
“好!好!”火烈氣極怒道,“你不就是想打敗老子,好讓你們水神教壓過我們火神教麼!老子給你這個機會,這山上有兩頭反鼻蟲,我們就打個賭!”
“賭什麼?”季流眼中精光一閃,問道。
“我們一人一頭,就賭誰先殺了它。輸了的,以後行走九州,只要遇見對方馬上給我逼開十里!”火烈道。他言語之間似乎頗爲自信,竟然能勝了季流。
“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季流依舊是冷冷道,“不過這辦法倒是不錯。好!我們擊掌爲誓!”
說着二人伸出一掌,連擊三章,立下誓言,竟然對楊昊天視而不見!楊昊天見他們高來高去,定然是有大修爲之人。而後聽說兩人一個是水神教,一個火神教的高手,心下更是好生仰慕!現在被人無視,心中怒極,心想你們上的山,本少就上不得了。我偏要上去,還要先殺了兩頭大蟲,好好羞辱你們兩個自以爲是的傢伙!
兩人言罷,各自展開身形,向着山上飛掠而去。楊昊天見此,急忙跟了上去。他雖然人小,但畢竟已經有了靈力,速度不慢,還不至於跟丟了。
向着山上行了十里,山勢越來越陡峭,行路亦是愈來愈難。楊昊天不住的喘着粗氣,可是想起兩人對自己的輕視,他又給自己鼓了鼓氣,咬牙堅持。又行了裡許,他竟然還能吊着兩人而行。
“咦!”火烈輕咦道,“小子挺硬,老子喜歡!”說完禁足不前,在前面的山石上等着楊昊天。
“這就叫不知死活,和你一個樣!”季流說道。
火烈這次卻沒有反脣相譏,只是雙目流彩的看着楊昊天,充滿了讚許之色。要說以這兩人的修爲,楊昊天就是拍十匹馬也趕不上。只是這二人見其一路跟來有心戲耍,故意放慢腳步,剛好跟上,累他個半死不活!哪知楊昊天
卻綿力頗長,堅毅不屈。火烈平生最喜歡硬氣的漢子,所以不忍心,停了下來。而季流也頗爲讚賞,只是他和火烈不對頭,一有機會便要打擊譏誚一番,也不是什麼惡人。
楊昊天聽人稱讚,心中大喜,彷彿又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氣,腳下生風,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那山石下。
季流兇巴巴的說道,“小孩,這山上的怪蟲可是專吃小東西,你怕不怕?”
楊昊天胸膛一挺,腦袋一楊,昂然道,“我纔不怕!它越是兇狠,我就越是高興!”
“哈哈!”火烈大笑道,“好,和我小時候很像!小子,不怕死就跟着來吧。”說着就和季流向着一處山坳摸去。
楊昊天見兩人放慢身形,還以爲是故意等自己,心中好感更增。其實火烈二人心知已經離怪蟲的洞穴不遠了,不敢再貿然行動,所以才輕身緩步。
三人緩緩向前摸去,又行了百多丈,到了山坳中央。三人閃身道一塊凸巖之後,藏身其中。
“火烈你看,想必前面就是那怪蟲的巢穴了。”季流低聲道。
楊昊天向着前望去,乃是一大片泥潭,遠處的山崖下一道黑黝黝的山洞,在月光下如同惡魔的斗然巨口,十分駭人。楊昊天心中全然不懼,反而十分好奇,越想見識見識這怪蟲。
“看這洞穴,這兩頭怪蟲定然不好惹。這樣,老子去把它們引出來,然後我們在進行比試。”火烈說道。
“打賭就要公平,你這樣莫不是顯得我佔了便宜。”季流不依道,心中卻是十分感激。火烈以身犯險就是給三人探路,先試試這怪蟲的斤兩,要是敵不過,剩下兩人還能逃命。
“媽的,婆婆媽媽的,老子去了!”火烈低喝道。只見他雙足一頓,身若鴻毛,輕飄飄的飛了出去。而後在腰間一探,長鞭已經在手。他手腕一抖,那長鞭就在空中上下飛舞。忽然噌的一聲,只見長鞭上斗然燃起熊熊烈火,宛若一條火龍,在空中翻飛騰挪。
“去!”火烈左手向着洞口一指,右臂一抖,烈火就聚成一大團,向着裡面燒去。火團沒入洞口,風一般衝了進去,很快就看不見蹤影。火烈注目凝視,卻沒有一點異變。
過了半晌,突然從洞穴中傳來嘶嘶兩聲長鳴。楊昊天心臟幾乎快要跳出嗓子眼,只見洞中衝出兩條五尺多長大蟲,左邊稍大,皆有百斤以上。全身紅白相間,鼻子上長着三尺多長的長刺。雙蟲昂頭,銅鈴大的幽綠眼睛盯着火烈,十分駭人!
“媽的,果然是反鼻蟲!”火烈大喝道,“季流我們一人一隻,小心長刺,有毒!”
“省的了!”季流低聲道,已經飛身到了火烈身前,雙手握鉤,警惕的盯着兩蟲。
楊昊天此時心中已經有些懼怕,畢竟還是個小孩,見那兩隻反鼻蟲十分兇惡,渾身有些顫抖,幾欲逃跑。不行!他心道,兩位大哥待我這般好,怎能貪生怕死,我且靜觀其變,要是他們不敵,也好出手相助。他人雖小,但是卻十分重義氣,火烈二人待他不錯,他心中漸漸的已經把人家當做了自己大哥。
他屏氣凝神,望着二人,只聽火烈大喝道,“動手!”忽的長鞭烈火焚天,舞成了一道大大的火圈,將那頭稍大的反鼻蟲罩在其中。只聽反鼻蟲長嘶一聲,顯然被烈火燒的渾身難受,鼻上長刺晃動成風,和火烈的長鞭絞在一起!
那邊,季流聞言,手中雙鉤一揚,只見兩條水柱沖天而起,瞬間化爲冰柱,向着另外一頭反鼻蟲砸去。那反鼻蟲長刺擺了兩下,竟然就將兩條小碗粗細的冰柱擊得粉碎!季流心中微沉,雙手一揚,雙鉤就裹着一層水幕,向着反鼻蟲殺去。反鼻蟲用刺來挑,季流腳下虛踩,左鉤一帶,將長刺盪開,右鉤向着反鼻蟲的腦袋勾了下去。只聽見砰地一聲金石相交之音,那鋒利的鉤子竟然傷他不得,反被彈起!
季流猛地催動靈力,雙鉤上的水幕更甚,既然緩緩的在反鼻蟲的頭上結起一層薄冰!楊昊天暗自心驚,馬上就明白過來,他那雙鉤上的水幕定然奇寒無比,怪不得這麼遠都還有絲絲寒意。只見那反鼻蟲低吼一聲,全身一震,就將身上的冰層震去,而後後尾一甩,向着季流拍來!季流心中大駭,急忙雙鉤一結,護在胸前。只聽得一聲悶響,季流已經被擊飛。他怒喝一聲,左鉤向着地上射出一道水柱,接着反力,身體一個盤旋,又向着反鼻蟲殺去。
一時間反鼻蟲嘶鳴之聲,兩人呼喝之聲,烈火霹靂之聲,寒水嗤嗤之聲,交織在一起,讓楊昊天熱血沸騰!他恨不得自己衝上去和反鼻蟲大戰!可是他深知自己上去,恐怕只需一擊,就必死無疑,亦不敢輕舉妄動。又鬥了半個時辰,他大感不妙,火烈二人靈力漸有不濟,烈火和水幕的聲勢大減,恐怕再有半個時辰,兩人就要落敗!
就在這時,季流大喝道,“火烈我冰封住這條母蟲,我們先合力殺了那公蟲!”說完也不待火烈回答,臉上藍氣大盛。繼而又雙鉤一擊,大喝一聲,“冰封萬里!”只見雙鉤飛舞,飄雪漫天,呼呼作響,鋪天蓋地的向着反鼻蟲飛卷而去。不大一會,反鼻蟲已經被風雪
所封,化作一道冰雕!
“快!我只能封住他一刻鐘!”季流大喝道。只見他臉色蒼白,腳下虛浮,還依然向着那頭公蟲衝去。
“烈火焚原!”火烈心知不能再藏拙,大喝一聲。火勢更甚,烈烈作響!他長鞭作圈,忽的就將反鼻蟲的頭顱套住,而後長鞭一緊,將之死死的勒住。大喊道,“就是這個時候!”季流馬上會意,身體飛騰,雙鉤向着反鼻蟲的頭顱一擊而下!
哪知那反鼻蟲忽的將後尾甩來,就要將季流擊飛!季流臨危不懼,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將雙鉤插進反鼻蟲的尾巴。反鼻蟲吃痛,淒厲一聲,試圖將之甩出去,季流死死抓住雙鉤,拼命地向後拖!
兩人一前一後,將反鼻蟲治的動彈不得。可是心中暗暗叫苦,此時只要有一人想助,此蟲必死無疑。可是眼前除了楊昊天,哪裡還有第二人,他們可是不敢相信一個小孩子敢殺了此蟲!
就在兩人以爲必死之際,突然只聽見凸巖之後,一人大喝,“兩位大哥,小弟來助你們!”只見楊昊天右手拖槍,腳下飛馳而來。百多丈距離,十數個呼吸已到。楊昊天大喝一聲,“着!”使出全身靈力,下盤呈弓步,長槍吐着三尺寒芒,猛地刺出。只聽得咔嚓一聲,反鼻蟲發出一聲震天嘶鳴,它和火烈鬥了許久,實力大降,再加上眼睛乃是最脆弱的地方,竟然被楊昊天的長槍穿腦透體而過!
火烈二人同時撤去武器,只見那反鼻蟲在地上不住的翻滾,慘叫不已,血流成河!過了半晌才死去不動,三人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臉色劇變。只聽咔咔數聲,母蟲已經破冰而出,向着公蟲衝了過來。
此時二人靈力幾近枯竭,楊昊天又根本不是母蟲的對手,情勢十分危急!兩人拉着楊昊天退了丈許,挺身而出,心想,拼死也要護得楊昊天周全!哪知那母蟲渾然不理三人,她爬到公蟲的身旁,俯身而下,用頭摩挲着公蟲的腦袋,口中不斷的發出嗚嗚的低鳴,似乎在說,“你怎麼就撇下我獨自走了!”
忽然她又悽慘的望了三人一眼,倏地將腦袋向着公蟲的長刺扎去。呲的一聲,她的腦袋被扎穿,掙扎着和公蟲死在一起!
三人心中難受,皆是被這兩條反鼻蟲震撼!楊昊天心中亦是難受,忽然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公蟲對是不對。
“你們再此休息,我進去看看洞中還有什麼沒?”火烈說道。
“兩位大哥,還是你們休息,小弟進去看看。”說着楊昊天已經搶着進了洞穴。
剛到洞口,只覺得一股腥臭之氣襲來,令人作嘔。洞穴也不長,就是十多丈的一條直洞。在最末端,他發現一處乾燥溫暖之所,只見一大堆羽毛中間躺着一條小東西,正是那條小反鼻蟲。
它小小的樣子,十分可愛,楊昊天心中不忍伸手去摸。小東西竟然也渾然不怕,用它肉肉的腦袋在楊昊天的手心不住磨蹭。
我害死了它的父母,現在怎還能殺它。楊昊天心中竟然擡不起半點加害之意,他將小反鼻蟲裝進皮囊之中,然後掛在腰間,用衣服遮住。他怕火烈二人不相信,又將小蟲窩旁的一株碧草扯了下來,出洞而去。
“怎樣,裡面可以異象!”季流問道。
“裡面除了一堆蟲屎,就只有這個了。”說着楊昊天就將那株碧草遞給了他。
“這是一株解毒奇草,怪不得兩隻反鼻蟲回在此築窩。”火烈說道。
“小兄弟,這株草就對我們用處也不大,就送給你吧!”季流說道。
“兩位大哥,你們這是看不起我麼?”楊昊天大怒道,“我楊昊天雖然人小,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救你們也是因爲你們對我好,可不是爲了貪圖寶物!再說沒有你們拼死相鬥,就是十個楊昊天也不是這兩頭大蟲的對手,這草我更不能要!”他心知此草寶貴,一番義正言辭,竟然將兩人鎮住了!
過了半晌,火烈大笑道,“哈哈哈!好!楊兄弟人小志高,小小年紀修爲已經不凡!我們三人何不結他孃的爲兄弟!”火烈見楊昊天頗有英雄氣概,又十分講義氣,生平最喜歡的就是結交這樣的好男兒。
“好!”楊昊天大喜道,“我們就結爲那個……他孃的異性兄弟!”他學着火烈的口氣朗聲道。
“妙極!妙極!”季流亦道。
於是三人拜皇天后土,歃血爲盟,立下誓言,火烈爲大哥,季流爲二哥,楊昊天爲三弟,三人患難共擔,同生共死!
一番誓言完畢,楊昊天扭捏道,“大哥,二哥,小弟是偷偷從家裡跑出來的,現在必須趕回去了。不然那個我爹,我爹……”
火烈哈哈大笑道,“小英雄居然怕爹。也罷!你去吧,有空就來衡山光明宮找大哥!”
“還有東海共工神島,二哥等着你!”季流笑道。
楊昊天心中極爲感動,眼眶一紅,說道,“大哥,二哥,你們保重,小弟去了!”言畢下的山去。
此時天已經微亮,他牽了駿馬,向着彭城飛奔而去。
注:反鼻蟲見於《山海經•南山經》翼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