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停下來,屏息凝神聆聽地下室裡的動靜。
裡面靜悄悄的。
她不由得忐忑起來,忍不住胡亂猜測,夏夜該不會……
她不敢往下想,可心裡的陰霾越積越厚。
她又敲了敲門,裡面仍舊沒有一點聲響。
她貼着門低低地呼喚:“夏夜——你在裡面嗎?”
她一連喊了兩遍才聽到夏夜猶疑不定的聲音:“唐糖,是你嗎?”
“是我!”唐糖聽到夏夜的回答喜極而泣,忙忙地應道。
“你不要哭,我很好。”夏夜雙手、雙腳都被粗大的繩子牢牢地捆住,根本就站不起來,只好一點一點蹭到門邊,安慰痛哭的少女。
“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顧昔年那個渣男非常歹毒,故意把劉警官他們指到南亞山去了,我是發現你留下的三個字找來的,劉警官他們正火速往這裡趕。”
夏夜一聽急了:“你趕快離開!等劉警官來救我!”
“不要!我也可以救你!”唐糖擦了把眼淚,堅定地說:“看守你的人都去吃飯了,這會兒挺安全的。”
“你救不了的,門鎖着呢!聽話,快回去!”夏夜命令道。
唐糖伸出手在門上摸了摸,摸到一把巨大的掛鎖:“不要緊,我找塊石頭砸開鎖。”
她不再聽地下室裡的夏夜像個唐三藏一樣喋喋不休地勸她趕緊離開,用手機照明,在周圍尋找磚頭石塊。
還好,她很快就找到一塊堅硬的石頭,走到門邊用力地砸着那把掛鎖。
“當!”一聲驚天動地,屋裡屋外的人全嚇了個半死。
夏夜在室內焦灼不已:“唐糖,你還是走吧,不要我沒救出來,你也被抓進來了。”
“我不怕!總好過不知道你的安危提心吊膽!”
少女說着又用石塊用力地砸着門鎖。
砸門的聲音在黑漆漆的環境裡顯得特別瘮人,但是唐糖全然不怕。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要救出夏夜。
如果救不出,她寧願和他關在一起,總之兩人要一起進退。共存亡。
她知道自己很不理智,可是夏夜如果有個什麼不測,她要理智幹嘛?
黑暗中,石頭砸下去的時候經常砸到她握着石頭的手指尖,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她似乎感覺不到。只知道狠命地砸鎖。
忽然“當”一聲後面緊接着“咣噹”一聲,是鐵塊墜地的聲音。
唐糖大喜,用手一摸,門鎖果然被她砸掉了。
她忙推開門,藉着地下室裡昏暗的燈光她看見夏夜被捆得像個糉子躺在門邊。
“夏夜——”唐糖激動地喊了一聲。
“唐糖——”夏夜心疼地看着渾身溼透、似在發抖的少女關切地問:“你……沒哪裡不舒服吧。”
“我很好。”
唐糖輕快地答道,撲到他身邊替他結繩子。
無奈繩子系得太緊,唐糖本身力氣就小,又加上剛纔砸門出了力,她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能結開繩子,急得眼淚直掉。
“你去那個工具箱裡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剪子之類的。”夏夜用下巴指了指牆角的一個箱子。
唐糖忙跑過去翻找,總算找到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
她使出全身的力氣使勁的用這把鈍剪刀鋸捆住夏夜手腕的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鋸開了。
夏夜的手一得到解放,他就三下兩下解開捆住腳的繩子,準備站起來,卻驀然發現兩腿軟得有些站立不住,幸虧一旁的唐糖用自己單薄瘦弱的身子架住他,他纔沒有摔倒。
夏夜狠狠地笑了一下:“那條心機狗對我噴了不少麻醉藥,居然到現在藥效還沒有過!”
“不要緊。我攙着你!”
夏夜點點頭:“我們這樣跑不遠的,不如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劉警官趕到再說。”
“嗯!我手機定了位,劉警官應該很快可以找到我們。”
唐糖一邊扶着夏夜往外走一邊說。
夏夜忽然變了臉色:“把手機給我!”
唐糖不明所以。把手機交給夏夜。
夏夜關掉她手機的定位說:“心機狗很快會根據你的手機定位找來的,我們得趕緊離開!”
“想走?問問大爺我答應不答應!”話音一落,看守夏夜的兩個打手獰笑着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不懷好意地看着唐糖:“喲!多了個漂妞,就這麼弄死了怪可惜的!”
夏夜下意識地把唐糖擋在身後,沉着冷靜地冷笑道:“你們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而已,別錢沒賺到人進了牢房倒不划算了!”
其中一個打手大笑了幾聲:“你以爲老子是嚇大的!”
唐糖從夏夜後面探出小腦袋。胸有成竹犀利地看着那兩個凶神惡煞一樣的打手,嘴角泛起嘲諷的笑意,故弄玄虛道:“你們帶夏夜從紅葉賓館離開的太早,後續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一概不知吧。”
兩個打手見夏夜和唐糖毫無懼色,心裡反而沒底。
其中一個試探着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紅葉賓館失火了,顧昔年檢舉揭發了峰少開地下賭場、商業詐騙、操縱股市,峰少現在被警方通緝,自身都難保,你們還要替他賣命嗎?你們就不怕被當做他的爪牙被抓被判刑?”唐糖故意陳述厲害。
夏夜看出兩個人將信將疑,以退爲進,微笑着說:“你們不必聽我們怎麼說,自己上網查查不就知道真僞了嗎?”
兩個打手慌忙拿出手機上網,地下室的信號不好,他們兩個走到地下室外面上網。
那兩個打手前腳離開,後腳夏夜就支持不住,差點栽倒在地上。
唐糖趕緊扶他坐下:“麻醉藥的藥效還沒有過去嗎?”
夏夜搖了搖頭。
唐糖憂心忡衝地看了看門外:“不知道那兩個傢伙會不會放了咱們。”
夏夜自信地說:“這些人不過是看在錢的份上替峰少賣命,一旦峰少自己都亡命天涯了,他們收不到錢,自然不會再效忠峰少了。丫頭,別怕,天塌下來還有我頂着。”
“我纔不怕!”唐糖挺直了脊背:“真的天塌下來我會和你一起頂着。幹嘛只要你一個人頂着,我們是一家人,不應該同甘共苦嗎?”
“對對對!一家人!嘿嘿!”夏夜意味深長地笑着說。
這時,兩個打手走了進來。神色不似先前那麼囂張兇狠。
其中一個討好地笑了一下:“小哥,我們倆個只是拿幾千塊錢工資的小保安,別把我們與峰少混爲一談,我們跟他不熟。”
夏夜淡淡一笑,懂得留有餘地:“我想也是。你們一個底層的保安怎麼可能跟高高在上的總裁大人有交集。兩位大哥放心,我在警察面前一定會撇清你們和峰少的關係。”
兩個打手立刻點頭哈腰:“多謝小哥深明大義,那……我們告辭了。”
說完,兩個人就想開溜,被夏夜從後面叫住:“我說大哥,你們不能就這麼走了,至少要帶上我們。”
兩個打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光,點頭答應了。
從地下室出來,迎着冷風一吹,穿着溼衣服的唐糖打了個大大的冷戰。
夏夜趕緊將她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單薄冰冷的身子。
四個人上了小麪包車往市區駛去。
在路上,一個打手忍不住抱怨:“峰少已經被通緝了,居然還敢打電話來要我們殺人滅口,害我們到現在都沒吃晚飯!”
夏夜心裡一動:“剛纔兩位大哥去而復返是因爲接到峰少的電話嗎?”
“是啊!”兩個打手氣吁吁地答道。
夏夜若有所思。
夏夜回到家裡顧不上休息,第一件事就是送唐糖住院。
唐糖想在家裡待一晚:“幹嘛那麼急?等天亮了再去不好嗎?”
“不行!你是一大早的手術,之前護士要給抽血監控各項數據,你不在場這些準備工作怎麼做?——你的手術不能再拖了。早點做了大家都放心。”
唐心年幼,天真無邪地攔腰抱住唐糖的腰,仰着可愛的小臉看着她:“姐姐去嘛,小心心也跟着去。給姐姐加油!”
就連阿姨也幫腔:“是啊,唐糖,你快點好起來吧,不然小夜每天爲你擔心。”
唐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夏夜一眼。少年眼裡全是明朗,坦然地對着她微笑。
阿姨因爲擔心夏夜和唐糖的安危一直沒有做晚飯,長大了變懂事了的唐心也一直忍着不敢喊餓,這時終於忍不住了,拉着他老媽的衣服可憐巴巴地問:“現在可以做晚飯吃了嗎?”
唐糖失聲叫道:“心心!你餓到現在?!”
她愧疚地道歉道:“對不起,都是姐姐的錯。姐姐現在就去做飯。”
“你呀。還是穩坐在沙發上別給我添亂,做飯的事還是交給我這個做媽的吧。哎呀,小心心不提餓我還不覺得餓,一提餓現在餓得胃痛!”
夏夜跟着他老媽往廚房裡走:“你都養尊處優這麼多年了,還會做飯嗎?我不信!我來做!”
他老媽停住腳步,不相信地看着他:“你會做飯?”
夏夜把他媽媽推到沙發跟前坐下:“老媽,你不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我馬上做一頓飯不就可以讓你相信了嗎?”
唐糖看着眼前溫馨的一幕,眼眶溼溼的。
那顆曾經怨恨自己活在世上給人添麻煩的心漸漸從冬眠的狀態甦醒過來。
她突然有點想活下去的衝動。
我們就一家人,在一起,一輩子。
哪怕沒有血緣,也是彼此的家人,也是可以互相依靠的親人。
夏夜忽然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對唐糖說:“回來半天了,你趕緊去洗個熱水澡,不然淋了雨的溼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生病。”
唐糖心頭暖暖地應了一聲,上樓去自己的房間洗澡。
等到她洗完澡梳妝完畢下樓的時候,夏夜已經手腳麻利地做好了晚飯,因爲時間的緣故,菜餚並不夠豐富,但是絕對可口。
夏媽媽和唐心全都驚豔了一把。
特別是唐心一連吃了好幾碗,小肚皮脹得鼓鼓着,心滿意足地癱坐在飯桌邊的椅子上,兩眼放光地說:“哥哥,你做的飯比梅姨還要好吃,你以後經常做飯給我吃。”
夏夜認真地答道:“好哇,只要心心好好讀書哥哥就代替梅姨天天做給你吃。”
老媽先是驚訝地看了夏夜一眼,而後猜到什麼,羞愧地低下了頭。
夏夜看着唐糖收拾好碗碗進廚房裡洗碗盤餐具了,這才走到老媽跟前坐下,對着她寬容地笑笑:“老媽,沒事的,梅姨的薪水我已經全部跟她結清了。你只要以後再也不要賭博了,就還是我們的好老媽,心心,你說是不是?”
唐心立刻雀躍地答道:“對!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不!好媽咪!”
夏夜一把捂住他粉嫩的小嘴,提心吊膽地向廚房那裡看了一眼,唐糖聽到客廳裡唐心興高采烈的聲音,好奇地伸出了腦袋,正好與夏夜的眼光相遇,她略帶羞澀甜甜地笑了一下,便縮回了小腦袋。
夏夜驚出一身冷汗,鬆開捂住唐心嘴的手,輕輕地揪了揪唐心的小耳朵,嚴肅地警告道:“老媽賭博欠債的事千萬不能讓姐姐知道。”
“對!你哥說的對!”老媽連忙附合,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說了,唐糖是繼女,再怎麼也隔着一層,雖然她性格溫存得象只小鹿,但是不一定會像夏夜這麼包容她。
“爲什麼不能告訴姐姐?”小唐心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和老媽。
“因爲怕姐姐看不起你老媽!”老媽搶着答道。
夏夜看着他老媽,平靜地說:“唐糖纔不會這樣想。我怕她知道真相,想着家裡沒錢,不肯治病。”
老媽訕訕地低下了頭,試探着小聲說:“小夜,家裡的錢被我敗得差不多了……”
少年波瀾不驚地說:“我知道,我看見你的珠寶首飾還有高檔物品都不見了,應該是全拿去典當了吧,不是到山窮水盡你是不會賣掉自己的寶貝的。”
老媽羞愧得無地自容:“小夜,你不生媽的氣?”
“氣!怎麼不氣!但你是我親媽,我除了苦勸你改還能怎樣?”少年一如繼往的平靜,彷彿生活中沒有他過不去的坎。
“可是……我擔心你叔叔他知道了……”老媽憂愁不已。
“紙是包不住火的,直接向叔叔坦白求得寬恕好了,如果叔叔不肯原諒你,你也要承受。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買單,不論對的或錯的。”
夏夜看見唐糖收拾好廚房從裡面走了出來,立刻打住話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