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一個人步履沉重地圓到唐糖的病房,唐糖正趴在牀上玩手機,見他進來,漫不經心地問:“結果怎樣?什麼時候出院?”
小暖走到她牀邊坐下,柔聲問:“穿刺的地方還是很痛嗎?”
唐糖盯着手機不知在玩什麼,眼裡笑盈盈的,看也不看小暖一眼,便答道:“嗯!”
“想吃什麼?”
“烤麪筋!鴨脖子!雞腳!”唐糖歡快地說。
小暖故意唬着臉:“不許點這些又上火又沒營養的東西!”
“爲什麼?”唐糖忙裡偷閒看了他一眼。
小暖臉上淡淡的笑意像被風吹走了,神情顯得黯然。
他沉默了好久,輕輕地從唐糖手中抽走手機:“你能認真地聽我說話嗎?”
“好。”
唐糖乖乖地趴在牀上,將兩隻手墊在下巴下,側着臉看着小暖,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叫人莫名的心疼。
小暖伸出手愛憐的撫弄着她好不容易長到耳根的一頭烏黑俏麗的短髮,心裡酸楚疼痛:“唐糖,這次穿刺的結果很不好,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跟疾病做最艱苦的準備。”
“好。”唐糖平靜地看着她,眼神純淨的像懵懂的孩童的眼睛,不諳世事,不知人世悲歡,不懂人生艱辛。
小暖覺得鼻子酸酸的,他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所以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吃飯。之後,就要接受化療了。”
“好。”唐糖仍是一個字,她看着小暖忽然淺淺的笑了:“別擔心啦,我不會有事的。醫生盡會嚇人。我小時候生病,醫生總說我活不過三年,可過去了好幾個三年,我不都好好的。”她伸出一隻手,拉住小暖的手,楚楚可憐地看着他:“小暖,我治病的時候你要像媽媽一樣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當然。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吃東西。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唐糖一聽。突然淚如雨下,抽泣着說:“小暖,不要離開我,任何情況都不要離開我!”
小暖陡然記起夏夜跟他說過唐糖的媽媽自殺前騙唐糖的話來。那些話那件事已經在唐糖的心裡留下了很重的陰影。她最怕聽到分離的話。自己還那樣說,她能不傷心淚落嗎?
醫生特意交待過,病人的情緒對病情有很大的影響。自己真是該死!
小暖忙替唐糖擦去眼淚,百般哄勸:“是我說錯話了,唐糖乖,不要放心上,快別哭了,你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穿刺的地方該有多痛啊。你一痛就該我哭了。”
唐糖這才停止了哭泣,抽嗒了一會兒,沉沉睡去。
夏夜高考一結束就趕到醫院,直到這時他才知道上次的遲發過敏會給唐糖留下這麼重的後遺症,對顧昔年恨得咬牙切齒。
他心裡又痛又悔,痛的是唐糖的命運如此灰暗,悔的是當時一時手軟,沒有抓住顧昔年暴打一頓,打出他的翔來!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和小暖守在唐糖的身邊,給她與疾病作鬥爭的勇氣。
唐糖所在的醫院,是華中地區最好的醫院,來這裡求醫的病人都是走投無路的危重病人,所以醫院裡每天都有人死亡,家屬悲痛欲絕的哭聲對唐糖來說,不能不是個不小的刺激,可她從不當着夏夜和小暖的面表露分毫,並且連手機也不玩了,讓夏夜給她補掉下的課程。
可是,夏夜幾次看見唐糖獨自垂淚,那單薄的肩膀微微聳動,猶叫人憐。
夏夜知道她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到不安,對連累了身邊疼爰她的人感到愧疚。但是,他卻安慰不了她。
爲了幾天後的治療有體力,唐糖吃飯也比以前努力了,儘量地多吃一點。
當飯菜很好的時候,吃飯對於健康人來說是莫大的享受,但對於一個重病沒胃口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折磨。夏夜和小暖看見唐糖那麼辛苦的吃飯,眼睛都溼潤了。
過了幾天,唐糖的各項指標接近做化療的標準後,第一次化療終於開始了,爲了避免病人之間的交叉感染,她被醫生特意安排進了單獨病房。
夏夜和小暖早就聽說過做化療病人會有很大的反應,但萬萬沒想到糖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每次針還沒打完,唐糖就吐得昏天黑地,奄奄一息。
當做到第四次時,唐糖已是時昏迷時清醒的狀態。
小暖、夏夜,還有唐父寸步不移的守在她的病牀前,連水也不敢多喝,就怕上廁所的那一剎,見不到唐糖最後一面。
護士一天要給唐糖抽好幾次血,監控病情的走勢。
自從唐糖開始做化療,就難受的米粒不沾,只喝水,連牛奶都不想喝,就是水果也吃不下,即使她最喜歡吃的布林,她也只像小蒼鼠般,咬了好小一口,還沒吞下肚,便吐出來了。
算算唐糖已經有將近十天沒吃飯了,全靠點滴裡的維生素和葡萄糖水維持,人又瘦了一圈,身上摸上去只剩一把骨頭了,臉無血色,連嘴脣都發白,整個人已陷入了中度昏迷狀態,這樣的狀況下,還被不停地抽血,小暖心痛死了,當護士又來給唐糖抽血,小暖忍不住抱怨:“你們這麼頻繁的抽血,就不怕把病人給抽卦了?”
護士訕訕地說:“病人病情太兇險,不抽血醫生不能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啊!”她低頭看看唐糖像紙一樣白的臉,輕聲道:“好像貧血的太厲害,給她查個血常規,看要不要輸血。”
不一會兒血常規結果出來,護士拿來一袋血漿給唐糖掛上。
護士離開沒多久,護士長帶着好幾名護士風風火火的進來,對小暖他們說:“我要給病人皮下注射白細胞。”
夏夜的心咯噔一沉:“注射白細胞?她的病轉成白血病了?”
“真要是白血病,換個骨髓還容易治些,這種病比白血病更麻煩更費錢,真到了無路可走的那一步,還不能做任何移植手術。病人現在的白血球含量,如果是白血病患者,根本不用輸白血球,但她不行,白血球再低下去,很可能病人就堅持不下去了,所以必須馬上補充白細胞。唉!免疫系統徹底壞掉真的是很難辦,不然醫生不會給她安排單獨病房,就是怕她在做化療期間出現任何感染。”
護土說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像膠囊一樣大小的細長玻璃瓶,對身旁的護士說:“這一針我親自打,你們睜大眼睛看我怎麼做,光這一小滴白血球價值一千多,操作的過程中不能出一點差錯,不然被患者家屬投訴你們一年的獎金都沒了。”
護士先把玻璃瓶裡的白血球吸到針筒裡,再從唐糖的胳膊裡緩緩地注射進去,注射完了,她也沒急着拔出針頭,而是停留了一會兒,讓那一滴珍貴的白血球全部吸收後,才拔了出來。
或許是那針白血球起到作用,過了一會兒,唐糖悠悠地睜開了眼,但是未完的化療卻無法再進行下去了,醫生的結論是她的體質太差,對抗不了化療帶來的副作用,擔心她沒死在疾病上,反而死在藥物的副作用上。所以只能採取保守的冶療,每天一瓶高級別的抗生素,外加兩瓶白蛋白以及球蛋白支持治療,雖然這種治療方案對腎臟的破壞性較大,但是唐糖目前的情況,跟本沒有別的選擇。
雖然唐糖醒了過來,但是狀態時好時壞,動不動就上氧氣,也是夠叫人揪心的了,但是令小暖他們感到安慰的是,她的情緒有了很大的好轉,時不時跟小暖撒個嬌,並且堅持得住的時候,她也勉強吃幾口飯菜,喝點牛奶,但大多數時還是在昏睡。可是小暖他們卻看到了一絲署光。
小暖在心裡向佛祖求了不下一萬遍,讓唐糖快點好起來。
可是世事永遠充滿變數。
唐糖好不容易有所好轉的時候,她以前那個病房的那個十二歲的女孩沒能挺過去死去了。
那時唐糖剛上完廁所小暖扶着她正好從小女孩的病房門口經過,裡面的哭聲驚天動地,小女孩的媽媽哭得撕心裂肺。
小女孩是別的省份來這裡看病的,爲了節省費用,只有她媽媽陪在身邊,就連每天買飯都只買一份,小女孩吃剩的,她媽媽才吃,母女倆的窘迫同病房的人都看在眼裡,除了有一家特別勢力眼,總是或明或暗的取笑那對可憐的母女,唐糖的爸爸和另一個病人的家屬都對她們很照顧,買什麼好吃的總是買雙份,自家病人一份,小女孩一份,就連一日三餐唐父也和另一家心照不宣地在醫院裡各訂一份,這樣母女兩不會再爲一份飯推來推去,看得人直想落淚。
小女孩和唐糖一樣,都是免疫系統出了問題,雖處在病情活躍期,但是沒有唐糖嚴重,不需要做化療,醫生說只要規範治療,病情就會穩定的很好。現在卻突然死了,對唐糖而言是個不小的震憾,她當時本來還在跟小暖甜膩膩的撒嬌,可是當看到小女孩蒼白瘦削的面容、緊閉的雙眼、以及僵硬地躺在牀上的小小的身體時,頓時臉色大變,一把推開小暖,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病房快速跑去,跑到房門口的時候,唐糖突然支持不住,一頭往地上栽去。
幸虧小暖跑得快,從後面將她攔腰抱住,唐糖的頭纔沒磕着地。
小暖扶起唐糖的頭時,見她牙關緊咬,緊閉着雙眼,嚇得渾身發抖,六神無主,拼命搖晃着懷裡失去知覺的人兒,帶着哭腔大聲乞求:“唐糖,你醒醒!求求你醒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