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這真是橫空而來的壞消息。

原本以爲鐵定不會出現的周銘的家人,竟然會在我們到易園的第二天就一起趕回來了,這實在太見鬼了。當下沒多廢話我接過行李跟着林絹就朝外跑,可還是遲了一步,快到門口時周家長輩親戚們的車已經在門口停着了,一行人在我們繞過內影壁的時候迎頭朝我們方向走了過來,正所謂狹路相逢。

那一刻的尷尬場面不是用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可以去形容的。我得說那是我畢生所能遭受的最難受的尷尬局面之一,因爲那幾個人裡不單單包括了周鳴的親戚,竟然還有周銘的妻子,那個曾經把林絹打得鼻青眼腫的女人。

早就聽說她因爲林絹和她丈夫的事所以一直分居着,沒想到她居然也回來了,而且來得那麼突然。連一個迴避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們。似乎存了心的就是想同林絹正面見上一見的,這個無論姿色和品位都不比林絹遜色,並且更優秀的女人,一身乾淨素雅的着裝優雅地伴在一個年逾六旬的男人身旁,無聲無息望着匆匆從中門裡走出的林絹,像只高貴的天鵝。

我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女人會動手打人,並且打人的時候還能冷靜得像個神。

這是林絹形容給我聽的。當時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是嬉笑着的,毫無所謂的樣子,因爲那時候她贏了,雖然捱打,但打她的那個女人之後沒多久就搬出了周銘的房子。而這會兒我明顯感覺得到林絹的手臂抖了一下,儘管她那張臉看上去是囂張的,無視一切的囂張。可我知道她在害怕。她怕那個高貴的女人,那個高貴,但一點都不擔心打人會髒了自己手的冷靜犀利的女人。

有那麼片刻我們兩邊誰都沒吭聲,只有幾個不知究竟的周家人有點茫然地兩頭看。雖然這沉默維持的時間並不久,雖然我也並不是當事人,可是手心還是很快被汗溼了,這種僵持氣氛壓抑得叫人難以忍受。

直到不久之後突然間被一陣淒厲的尖叫聲給打破。

叫聲是從內院裡傳出來的,我心知是在拍戲,不過還是裝着很吃了一驚的樣子,和那幾個進來的周家人一起回頭朝身後看。

緊接着又一聲尖叫,這一次連始終淡漠着張臉的周銘的妻子程舫也不由自主眼神爲之一閃。就在我以爲他們會因爲這好趕進內院而暫時望了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偏偏這時本新伯突然從裡面走了出來。我就知道那要壞事了。果然,還沒等走近,他已經大聲解釋了起來:“二爺三爺回來了!呦!大少奶奶也回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別擔心裡頭的聲音,是上次跟您們說起過的那家劇組,拍戲,拍戲呢。”

聽他這麼一說程舫的目光再次掃向了林絹,我在她眼裡讀出了某種野獸行將攻擊的訊號。

早就聽說程舫家是有來頭的,她是香港人,祖父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黑社會的,直到香港迴歸。而她本身卻是修的法律,從事律政近十年,卻爲了一個男人不惜扯下臉面出手打人。就是這樣一個女人,面對面同林絹隔着幾步遠的距離互相看着對方,我從沒感覺過林絹像今天這麼弱勢過。

卻不知道她會發出怎樣的攻擊。她斜睨着林絹,像看着一個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的獵物。而林絹呢,她這會兒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我感覺不太出來。除了剛纔那一陣顫抖之後,她平靜得就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了,我暗暗期望她能有平時那樣的急智和能力,好讓我們順利從周家這道古老的大門坎裡跨出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內院傳了出來。很急的步子,伴着幾聲聽上去倉皇得有點變調的叫:“本新伯?本新伯?????”

這叫聲讓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朝那方向看了過去。

不一會兒就看到幾個劇組裡的人踉踉蹌蹌奔了出來,一個個臉色慘白慘白的,活像身後跟着只鬼。見到我們一大票子人站在這裡,裡頭一個女孩哇的聲就哭了出來:“快去報警!!!裡面出事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