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42

李承乾得至李世民首肯後,李承乾立即向整個雍州牧府下轄的所有州縣發出諭令,各地所有無地或少地農民都可以來龍首原下開荒,朝廷提供農具,並免三年的賦稅。

這道諭令在朝中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十分順利地下發到雍州下轄的各州縣。

咸陽縣衙,陽光明媚。

縣衙二堂因爲房子太深光照不充足所以裡面有些陰暗。

縣令陳德章和主薄韋滿分別跪坐在陰影裡,臉色被映的有些陰暗。高大魁梧的縣丞劉仁軌跪坐在下首扭着頭向外看,似乎外面有什麼好東西。

縣令陳德章已經把李承乾的“太子令”向他們說了。

陳德章是外地來關中做官的,此事與他沒有利害衝突,但是這件事他必須要看韋滿的臉色行事,因爲這關係到整個咸陽縣大族的利益。

有些瘦弱的陳德章看着韋滿,用兩根手指頭拈着這一紙“太子令”在手裡輕輕搖着,彷彿是在掂量它的份量。

韋滿的身軀較胖,跪坐在那裡肚皮都快貼着地了,他哼哼的喘着氣,腦子裡卻在思考着怎麼應對,眼睛還不時飄一眼臉向外的劉仁軌。

看着陳德章的樣子,他終於下定決心,大聲道:“這是亂命!如今已經進入春天,各地都在翻田耕種,太子此時招人去長安龍首原開荒那別處的良田怎麼辦?”

縣丞劉仁軌聞言轉過頭來,不屑地看他一眼,怒哼一聲道:“咸陽地少人多是事實,太子殿下考到生民艱難,所以下令百姓自願去龍首原開荒墾田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怎麼成了亂命了?”

韋滿見劉軌果然要執行李承乾的“太子令”有些心虛,但仍然咬緊牙關道:“反正老百姓是不會去的。”

韋滿仗着自己出身地方大族韋氏從不把縣令陳德章放在眼裡,但是對這個剛來沒有多久的劉仁軌卻有些懼意。

因爲劉仁軌原來是陳倉縣的縣尉,當時朝廷派駐到陳倉的折衝府都尉魯寧驕縱違法,歷任陳倉縣的官吏都不敢管他。

劉仁軌到任聽說此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告誡魯寧不得再在陳倉犯法。

但是一個九品縣尉去警告一個四品的折衝府都尉,這件事在衆人眼裡就是個笑話。

魯寧當然也不在乎劉仁軌的警告,仍然是兇暴蠻橫。

劉仁軌二話不說就用刑杖直接把魯寧打死了。

這件事情上報到朝廷,李世民憤怒地說:“一個縣尉竟打死了我的折衝都尉,這能行嗎?”

把劉仁軌召進朝廷責問。劉仁軌回答說:“魯寧侮辱我,我因此殺了他。”

李世民被他一頂不但不怪罪他了,反而覺得這個劉仁軌剛毅正直,不加懲處還提拔他做了咸陽縣縣丞。

這件事當時在長安以及關中都傳的沸沸揚揚的,韋滿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雖然官位高於劉仁軌,但是遇事只要劉仁軌不太過份他都讓着劉仁軌。

縣令陳德章是最可憐的,既不敢得罪韋氏也不敢強壓劉仁軌,所以每次遇上韋滿與劉仁軌相爭陳德章都是扮演和稀泥角色。

“二位先別急,我們還是想想怎麼辦吧!”陳德章一臉爲難,向兩人攤開兩手道。

劉仁軌聞言一拍桌子道:“太子殿下的令諭肯定是要四處張貼的,讓咸陽縣的百姓周知,誰願去便去。”

“你!”韋滿聞言大怒指着劉仁軌說不出話來。

劉仁軌見他如此卻不爲所動,把頭一扭又看向外面去了。

韋滿見狀大肥臉都氣的通紅,瞪着劉仁軌半天,最後轉頭看向陳德章,大聲道:“陳縣尊你看他眼裡還有誰?”

陳德章一臉爲難,想說劉仁軌幾句,可看劉仁軌那氣勢張了張嘴又把話嚥了回去。

半天才對韋滿低聲道:“韋主薄張貼告示,登記離縣百姓都是你的事,你看怎麼辦?”說着還不住地對韋滿使眼色。

韋滿還未會過意來,劉仁軌卻先轉過頭來,眯着眼睛看着陳德章道;“陳縣令你教他從中做弊?”

陳德章慌忙道:“本官可沒有這麼說,本官是讓他去貼告示。”

韋滿此時也明白過來,雙手按着面前口小几站起身了,高傲地仰着臉道:“如此我就去準備啦!”說罷衝着劉仁軌一甩袖子,就腆着肚子出去了。

“陳縣令?”劉仁軌大聲道。

陳縣令一臉爲難地道:“這確實是他該做的事。”

“嗐!”劉仁軌霍然起身轉身就出去了。

“太子令”已經下去三四天了,龍首原這裡卻沒有幾個人來投奔。

李承乾一想也是以現在條件,朝廷的公文到地方上等到老百姓知道說不定都過了一千年了。

李承乾想還得靠自己,這一天李承乾處理完公務,一路溜溜達達來到八風殿。

八風殿現在是東宮的文化宣傳中心,這裡除了排大戲更多的是排一些小戲,說唱一類的,這裡的藝人經常出入長安城東西兩市以及各坊,他們到處進行現場表演和傳播李承乾的美名。

李承乾剛走進八風殿的宮門就見八風殿現在的主事儒雅帥氣的李懷儼迎了過來。

李懷儼只有二十多歲,他原是大將李襲志的兒子,因爲特別喜歡李承乾詩詞主動來投到東宮好。

李承乾看他頗有些文采,所以就讓他接了許敬宗八風殿主筆一銜。

幫着李承乾寫了不少東西,只是這個人一生接觸的都是陽春白雪,寫出來的東西也都偏雅,對李承乾一心要把宣傳目標定在目不識丁普通百姓身上其實作用不大。

“懷儼孤王給你一個任務,要把龍首原開荒事的向老百姓解說解說。”李承乾一邊走一邊道。

跟在李承乾身後的李懷儼忙躬道:“臣遵旨!”

李承乾聞言點點頭繼續往前走,走到正殿門口時一隻腳邁進門檻剛好側過身子,看着與他錯一個身位的李懷儼道:“你打算怎麼做啊?”

李懷儼擡頭看見李承乾似笑非笑眼神,心裡一動馬上道:“臣還沒有想好,請太子殿下費心指教。”說着一躬到地。

李承乾聞言呵呵一笑,老鬼慌忙扶着李承乾,慢慢把受傷的那隻腳也提過門檻去。

衆人進了正殿,李承乾在寶座上坐下,看着站在旁邊的李懷儼道:“孤王來這一路倒是想起了一出小戲,孤王說了你記一下,然後讓這裡所有的人學唱。”

“遵旨。”李懷儼說着走到裡面的桌子前,桌上筆硯紙墨都是現成的。

李承乾見他準備好了,便道:“我這出小戲叫做《兄妹開荒》,只要一男一女兩個人就行了。

你記了唱詞,立即找了人來,孤王要親自教他們。”

“臣遵旨。”

“男:雄雞雄雞高呀麼高聲叫,叫得太陽紅又紅,身強力壯的小夥子,

合:怎麼能躺在熱炕上作呀懶蟲

男:扛起鋤頭上呀上山崗,站在高崗上

合:好呀麼好風光

男:站得高來看得遠那麼依呀嗨

……”

這是李承乾前世在網上看到的,當時一個老藝術家過世了,媒體回顧他的一生時提到過這出抗日戰爭時期延安邊區鼓勵農民勞動的小戲。

李承乾此時念出來只是把“邊區”改成“關中”而已。

李承乾看李懷儼已經記完了,卻站在桌邊不動,便催促他道:“懷儼你怎麼還不去找人來唱?”

李懷儼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李懷儼像是下了大決心似得,雙手拿着他寫的戲詞,面色嚴肅地走到李承乾面前道:“太子殿下這首俚曲能不能不唱了?”

“爲什麼?”李承乾很好奇,這個一向溫文爾雅的人,今天怎麼也對他的決定提出了異議。

李懷儼聞言直接道:“這戲詞太俗,影響太子殿下的聲譽!”

真的是牛逼的很呢?”何歡笑了。

李承乾看着李懷儼痛心疾首的表情,有些無語,看來還得對他進行正確文藝思想的教育,便沉着臉道:“孤王並不是普通的文人墨客,要是光寫一些陽春白雪只讓文人墨客看得懂,老百姓都看不懂,那孤王還怎麼教化百姓?”

李懷儼一邊聽着李承乾的話一邊思索,似是有些道理,但是又想不明白爲什麼,臉上露出茫然之色,看着李承乾想說什麼,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承乾看他已經受到了啓發,決定後面的事情讓在他實踐中學習,便催促他道:“快去找人來學唱,孤王還忙着呢!”

一會兒,李懷儼領進來一男一女兩個人,李承乾看那女子約有十六七歲生的杏眼桃腮,穿一身淡紅的裙襖嫋嫋娜娜地走進來,雖不是絕美,但也別有一翻風情。

男的也是隻有十幾歲,生的眉清目秀,脣紅齒白,只是身材太秀氣了,與那女子站在一起竟顯不出雄壯來。

在李承乾打量他們之際,兩個人都向李承乾行禮。

“玉冰、胡俊拜見太子殿下。”

從外貌上看李承乾對這兩個孩子都不是很滿意,便只淡淡點頭道:“懷儼領他們去換了衣裳,都換上長安城附近農民的樣子,穿上破羊皮襖子,再找個鋤頭和飯籃子來……”

李承乾把他這些日看見唐朝的農民的樣子說出來,李懷儼一一應下,帶着玉冰和胡俊出去換衣裳。

等兩人穿上翻毛的老羊皮襖,下身穿上粗麻布的褲子,猛一看也確實像一對長安的農家兄妹。

李承乾想着現在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是營養不良也是瘦瘦弱弱的,便讓李懷儼教他們唱詞。

兩個一句一句的學了,李承乾便讓他們在殿裡走一遍。

不想兩個人一走起來連手該放哪裡都不知道了,唱起來細聲細氣的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鴨一樣,動作扭扭捏捏好似弱柳扶風,剛走兩步李承乾就覺得倒胃口。

“換人!”

李懷儼一臉爲難,期期艾艾地道:“太子殿下,這兩個已經是最好的了,要不臣去平康坊請幾頭牌歌妓來……”

“胡鬧!”李承乾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

李懷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李承乾厭煩地看一眼李懷儼道:“你就給孤王找幾個看上去高大健壯的小夥子,又高又胖的小姑娘,穿上這套衣裳得能下地幹活的。”

“臣遵旨!”

李懷儼得了準信慌忙出去重新選人,李承乾扭頭看見玉冰和胡俊這兩妖妖嬈嬈的貨被嚇得臉色慘白,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便沒好氣地道:“你們出去吧,回去好好吃點飯,多幹點活,過兩年孤王就除了你們的奴籍放你們做良人。”

兩人一聽說能做良人,慌忙跪下給李承乾磕頭,李承乾擺擺手讓他們出去。心裡暗道這些人就是這樣,做歌妓時整日裡自傷身世愁眉苦臉,可要是真讓他們做良人,又不一定能吃的了普通百姓能吃的苦。

所以這些人很多都是老大嫁作商人婦,又嫌寂寞空虛不一定能鬧出什麼醜事呢?

是不是也改造改造他們,但是反過來一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萬一改造失敗,他們跳出一罵史書上一寫,我也成魔王了,還是讓他自生自滅吧!

李承乾正天馬行空的想着,李懷儼又領着四個人走進來,這次李懷儼先讓他們換了衣裳。

李承乾一看這次來人無論男女都都是高大健壯,一臉樸實象,便點點頭道:“開始教吧!”

李懷儼教了幾遍他們把唱詞都記下了,按着李承乾的調子唱了幾遍,李承乾看着還好。

就要安排李懷儼讓其他人都照這樣學時,一個高高漢子看着李承乾臉色猶豫,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李承乾便問他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段宏大。”段宏大忙低下頭道。

“段宏大好名字啊!你有什麼話要對孤王說?”

段宏大聞言突然很緊張,結結巴巴地道:“謝—謝太子殿下,小人是想能不能用俺家鄉的唱法唱?”

李承乾面帶微笑地問道:“你的家鄉是哪裡?”

“鹹—咸陽。”

李承乾聞言失笑道:“那不是離長也沒有多遠嗎?”

但是看見段宏大聞言失落的樣子,便道:“那你唱吧。”

“哎”段宏大聞言大喜,清清桑子便開始唱道:雄雞雄雞高呀麼高聲叫……”

隨着段宏大開口一段高亢雄渾蒼涼悲壯的調子就出來了,這是不同於後世任何一種曲調的唱法。

雖然李承乾基本上沒有聽懂他唱的是什麼,依然被他的音調和氣勢震驚了。

直到段宏大停了半天,李承乾纔回過神來道:“你們家鄉唱法?”

段宏大激動的點點頭道:“是,是的!”

李承乾再問道:“你們家鄉的人都喜歡聽這個?”

“可喜歡啦。”段宏大憨厚地道。

“好,你再找一個人跟你一起練一練,過幾天你們一起回咸陽唱,記住要唱給老百姓聽。”

“哎!俺想明日就回去。”

“哦?”李承乾不解地看着他。

段宏大聞言道:“明日是二月初一,俺明天動身剛好趕上後天二月二,到時候咸陽城可熱了。”

李承乾聞言一驚這段時間忙的連日子都給忘了,二月二龍擡頭應該是農村最後一個熱鬧的集會了吧。

“二月二是不是長安城和長安城周邊都很熱鬧?”李承乾習慣性回頭問老鬼。

老鬼聞言笑容可菊地道:“那可不是!”

李承乾點點頭,轉頭急忙對李懷儼道:“那還等什麼,快把人都招集起來,照着他們這個練,明天要把人都派出去。”

“臣遵旨。”李懷儼聞言慌忙轉身去了,段宏大幾個也順勢跟着出去了。

李承乾見這裡無事也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仁貴你去安排從龍首原找些個老農,讓他們跟着到各地去跟當地想來的百姓好好說說龍首原情況。”

“臣遵旨”薛仁貴忙答應一聲轉身就要走。

李承乾忙道:“回來,聽我說完。”

薛仁貴聞言忙回身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天這些人走時要派些護衛跟着,別讓人欺負了他們。”

薛仁貴聞言臉色一正道:“請太子殿下放心!”這話說斬釘截鐵,似是隨時要找人拼命似的。

李承乾笑道:“快去吧。”

李承乾把一切安排妥當,就去忙其他的事了。

劉仁軌站在咸陽城一處偏僻角落裡,看着斑駁城牆上貼着的“皇太子令”讓他想打人。

這幾天他這個縣衙裡的二號人物竟然基本上調不動縣裡衙役了,縣裡的一切文書都是由韋主薄在處理,包括張貼這份“皇太子令文”。

劉仁軌身在咸陽早就詳細的瞭解過李承乾近來的所作所爲,他知道李承乾現在提拔重用的都是在朝中沒有根基且有能力下層官吏。

鎮壓過李泰造反的李承乾的太子之位穩如泰山,劉仁軌做爲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中年官員自然想盡快靠上個大腿好一展所學。

再說咸陽做爲千年古城本來就人多地少,現在李承乾調人去開荒,乃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他促成此事就算不得李承乾的青眼,也能在本地獲得一個好名聲。

可是現在以韋氏和獨孤氏首的本地大族,聯手要把此事破壞掉,韋滿的膽子膨脹的都快趕上他那肥碩的身體了。

失去本地衙役支持的劉仁軌在縣衙瞬間成聾子瞎子,本來他在做其它事情,一直讓心腹盯着韋滿張貼告示的事。

他的心腹跟他說韋滿已經到處張貼告示,只是老百姓都忙着種地還沒有看見,等到了二月二龍擡頭百姓進城自然就知道了。

今日忙完衙門裡的公務他想去酒樓喝酒,卻被那個心腹推三阻四地想攔着不讓他出來。

劉仁軌立即起了疑心,支開“心腹”出了縣衙直往縣城熱鬧的地方走,一路上都在四處張望愣是沒有看見一處有張貼‘太子令’的。

劉仁軌這才確定自已上當了,怒衝衝地回到縣衙去責問韋滿,誰知韋滿只看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語帶譏諷地道:“劉縣丞找那告示做什麼?難道劉縣丞要去龍首原開荒?”

“本官找那告示,自然是要看看有沒有人因私廢公,對皇太子的令文陽奉陰違。

現在全城都沒有找到一張告示,可見確實有人不把皇太子的令文當一回事。”

韋滿聽卻有恃無恐地道:“李老九去帶着咱們的劉大縣丞去看看你們貼的告示。”

他說罷一個笑咪咪的衙役走到劉仁軌面前道:“劉縣丞您請!”

劉仁軌怒哼一聲,一甩袖子就跟着李老九走出來,他要看看他們到底能耍出什麼花招,結果一路走來肺都氣炸了原來這些東西把這麼重要的告示盡撿荒僻無人的地方貼,根本不會有人看見。

“你們這些東西就把皇太子的令文貼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劉仁軌瞪着李老九道。

李老九聞言不慌不忙道:“回劉縣丞,這是太子殿下的令文十分重要,小的貼在人多的地方怕被人給撕了,而且現在西南風大,要是貼在城門風口裡,又被怕風被風吹去了。”

李老九說到此指着面前一人多高的荒草叢道:“您看這裡多好,小的們費了不少力才找到這麼好的地方,既沒有風也沒有人來,貼在這裡一年兩年都還在這裡。”

“可是貼在這裡沒有人看見!”劉仁軌怒吼道。

李老九聞言故意睜大眼睛道:“怎麼會呢,有人要是想去龍首原開荒,自然會找到這裡的。”

“你!”劉仁軌再也不想跟他廢話了,一甩袖子當先離開了。

劉仁軌回去後想要寫奏疏彈劾咸陽縣令和韋滿以及他背後的當地大族,但是他知道這種彈劾沒有任何用處。

對方只需要這幾天時間,等過了農時,農戶就算去了龍首原也不能再開墾田地,他們隨時可以大張旗鼓地把告示貼出來。

可是他的彈劾奏疏想要遞到朝廷卻需要逐層上遞,等李承乾看到他的奏疏說不定都該收秋了,到那時候恐怕李承乾不會認爲他是個能幹的人。

高大的劉仁軌在屋裡轉了幾圈,最終他下定決心,自已親自寫告示親自張貼,然後守城門口向百姓講說。

想好應對方法,劉仁軌眯起眼睛,冷冷地自語道:我就不信會沒有百姓去龍首原!

非要如此更多是在與韋滿和咸陽當地大族賭氣。

孫四郎今年十八歲,是個樸實的農家小夥子,人生黝黑壯實有一把子力氣,是一遠近聞名好莊稼把式。

孫四郎兄弟四個父母早喪,他跟打小跟着大哥大嫂過日子,前年他大哥也得病了死了只留下一個十三歲的侄兒。

他們和二哥三哥都沒有分家,一家十幾口人種家裡的二十畝地,交了各種稅賦根本吃不飽,所以從前年起他們又租種了獨孤家二十畝地,每年交租都要交上六成,一畝地一年下來也就剩四五十斤糧食。

這樣一來他們一家人男女老少辛苦一年勉強能混個肚子圓,但是也剩不下什麼。

他大嫂想給他說一門好親事,也因爲家裡人多地少而說不成,這讓十八歲的孫四郎很是窩火,看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想出去闖一闖。

這一天坐在門口修理鋤頭的孫四郎看見城門口十分熱鬧,便放下手裡的活計領着他侄子往城門口去看熱鬧。

孫四郎叔侄來到城門口時這裡已經圍了很多人,孫四郎看見靠着城牆站着一個身材高大官員,此時那官員正用怪異官話(河南官話,孫四郎不知道)向大家講述龍首原開墾的事。

那個官員也知道他的有口音所以說的很慢,孫四郎聽得很認真,他聽見去龍首原開墾,開墾出來土地朝廷三年不收賦稅,而且現在去朝廷還發農具種子,大家一起幹活一起吃飯……

孫四郎聽的心裡熱呼呼的,就在他想大着膽子問一問怎麼去時,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咳嗽,扭頭看去是一個身穿緞袍的者老頭。

這老頭孫四郎認識是獨孤家賬房趙六先生,住在附近的人都說這個趙六先生是個極有學問的人,他經常一個從獨孤家出來,走在路上搖頭晃腦地大聲背文章,別人要是問他背的是啥,他總是呵呵一笑道:“像你也能知道這樣的大道理?”然後就笑呵呵地走了。

當然這個趙六先生有時候也幫人寫封信啥得,所以這附近的人都十分敬重他。

圍在周圍的人看見趙六先生來了,都忙讓開,趙六先生便只咳嗽幾聲就走到了最裡頭。

他也不聽劉仁軌說什麼,只是搖頭晃腦的,哼哼嘰嘰地讀告示,待他把告示讀完就轉身往外走。

衆鄉親都忙問他道:“趙六先生這上頭說的可好?”

趙六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好——”

衆人看出他言不由衷便心裡打鼓,有那機靈的悄悄地跟着趙六走了,沒有走出幾步就又低聲問道:“趙六先生這告示?”

趙六翻個白眼道:“告示好你敢信嗎?”說罷揚長而去。

聽了趙六說話的人,便如知道什麼長生不老的秘訣似的,神神秘秘,添油加醋地向衆人宣講一通。

於是剛纔稍動心思人全都息了要去龍首原開荒的念頭,孫四郎也垂頭喪氣地回家了。

劉仁軌說的口乾舌燥,卻不知他所有的努力已被那個趙六先生一句話給廢了。

劉仁軌在城門口站了一天,才只有十餘個人願意去龍首原開荒,這讓劉仁軌很鬱悶。

他一夜沒睡也想不明白這是什麼原因,第二天是二月二劉仁軌想着今天縣城人多,看看還有沒有人願意去龍首原。

劉仁軌又一次站在城門口嚮往來百姓解讀他昨日貼的告示,今日過往日百姓很多,但是圍着他的人還沒有昨日多。

今日很多百姓進城,是爲了修理農具購買種子的,沒有人有工夫聽他說話。

這讓劉仁軌有些心恢意冷,想要放棄這次搭李承乾線的機會。

“雄雞雄雞……”

就在劉仁軌要離開的時候城門外突然傳出一段高亢的曲調,劉仁軌扭頭看去只見不遠處塵土飛揚一大羣人滾滾而來,。

劉仁軌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忙走出城門洞,從旁邊的階梯跑上城牆。

劉仁軌從上面往下面看,只見從城外官道上走來一男一女兩個農家兄妹,這兄妹倆邊走邊唱。

周圍的人都跟着他們,這羣人就像一個流動的蜂羣一樣嗡嗡叫着,越飛越大,越走人越多。

最後走到城門前,乾脆不走了就在城門旁邊的一片空地上唱起來,過往進出縣城的百姓都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劉仁軌不大能聽懂他們在唱什麼,看見旁邊守城的士卒也都聽聚精會神,便拍拍旁邊的一個小兵問道:“他們這些人唱的什麼啊?”

“呃?”那小兵一驚從城下的表演中回過神來不知這位劉縣丞拍自已做什麼。

劉仁軌只得大聲道:“本官問你他們唱的是什麼?”

“哦,他們唱的是兄妹開荒……”小兵眉飛色舞的跟劉仁軌講下面唱的內容。

就在他們說話的工夫,咸陽城裡已經被轟動了,城門附近的人聞聲都住外跑,遠處的人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也都跟着跑出來。

段宏大和他的搭擋把一出兄妹開荒唱了一遍又一遍,四周已經圍的是人山人海了,此時正是初春乾燥的時候,這麼多人在一起,你動一步他動一步,就激的塵土飛揚。

再加上他們兩個一直在場中轉來轉去更是弄的場間猶如狼煙撲騰,陣陣塵土落下把兩個人弄一身塵土,更像是剛從田間回來的人。

劉仁軌在城牆上看着咸陽城萬人巷空,不知這些唱着勸農小曲的人意欲何爲,但是他真想現在去擠到人堆裡去宣揚龍首原開荒的事。

只是他還在猶豫時,下面的小戲就停了,走出幾老農來,那幾個老農也用咸陽口音向大家說話。

劉仁軌因爲怕他們是別有用心之人,所以一見有人出來說,便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這一聽差點叫出來。

原來這些人是李承乾派出來宣傳龍首原墾荒的人,說的就是他百姓說的事情,只是結果……

四周衆人看見走出的幾個乾瘦老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鴉雀無聲的看着。

劉仁軌仔看着那幾個的老農精神抖擻地站在場中,先是略有驕傲地向衆人介紹他們的來處。

“諸位我們幾個原來也是咸陽縣人,可是現在——”說到這兒稍停一下,向四周衆看看才仰起臉道:“現在是龍首原的開荒人。龍首原你們知道嗎?……”

這幾個老者,洋洋得意地把他們去年雪後遇上的事說了一遍,最後才提起龍首原開荒的事。

衆人聽說他們在龍首原的生活無不豔羨,猶如天真的孩子聽說故里的人遇上仙人得到無數財寶或超能力一樣,恨不能以身代之。

“當今太子殿下大仁大義,知道關中都是人多地少,所以奏請陛下招收各地沒地和少地的人去龍首原開荒,你們有人原意去嗎?”

“我願意去!我願意去!”

孫四郎聞言再不猶豫,一邊大喊我願意去,一邊拼命擠開人羣跑到中間,抓住問話老者的手,生怕老者不帶他去龍首原。

“好!到先生那裡登記一下你的名姓……”老人說着一指後面坐在桌子後頭的年輕人,讓孫四郎前去登記。

孫四郎走到桌案前,那個年輕人簡單地問了他姓甚名誰和家裡的情況,就給他一一個木牌,讓他先回家去準備。待下午登記完所有要去的人,大家一起去縣衙開路條,然後連夜去長安。

孫四郎得了木牌便喜不自勝地回家準備,他一回身就見身後已經站了一大排人,還有離縣城遠的人在問他們明天來還能不能去?

這些人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連進縣城購買農具的心思也沒了,一溜煙回去跟家裡商量去了。

在城牆上的劉仁軌看見這裡人潮涌動,心裡暗歎看來這位太子殿下真不簡單啊!

太子殿下遠在長安城就知道咸陽這邊縣衙不會真心辦理此事,所以專門派了人來此招收百姓,真是如聖人一般燭照千里啊!

若是能跟着這樣明主,做一翻事業必然能夠青史留名……

“都讓開!都讓開……”

劉仁軌的感慨還沒有完,就聽見下面人羣裡又是一陣騷動,忙往下看就見這幾天一直不見人影的咸陽縣尉楊彬帶着百十個黑衣衙役推開正在排隊等待登記的百姓,直闖到桌案前。

“砰”地一聲,留着大鬍子的楊彬把手裡的制刀連鞘扔到桌上,一臉煞氣地道:“來人把這些個聚衆鬧事的匪人給我拿下。”

楊彬一聲令下,跟在他後面的衙役就要上前抓人,段宏大和龍首原來的老農都忙上前擋住一衆衙役。

圍觀的百姓一見這陣勢,都嚇得不敢吭聲只是擔心地看着坐在桌案後面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見此卻不爲所動,一改剛纔跟百姓說話時溫文爾雅態度,豁然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放肆!”

經他這一喝正往前衝的衙役爲之一頓,就被幾個老農攔住了。

那個年輕人見此,兩眼一翻冷哼一聲道:“你哪裡看見我們在這裡聚衆鬧事了?”

此人名叫朱成也是前段時候李承乾從中科舉因爲沒有權勢得不到授官的人中找出來的,被李承乾重考覈後補授爲從九品的崇賢館校書。

朱成自受了李承乾知遇之恩,就一心想着要報答李承乾。這一次李承乾下了太子令下面無人執行,東宮忠於李承乾的人都對此憤怒不已。李承乾昨天要派書吏出來招人去龍首願開荒這個朱成是搶着報名的。

此時見地方官吏果然膽敢阻撓皇太子的國家大計,心裡自是怒火中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些亂臣賊子。

楊彬一見來人果然有恃無恐,也知道對方後臺硬不敢太過份。

“你們不聚衆鬧事,那聚這麼多人做什麼?”楊彬緩和了些語氣道。

朱成聞言先是起身,鄭重地向東方一抱拳然後傲然道:“本官乃是奉了當今皇太子之命,來咸陽縣招募百姓去龍首原開荒的,怎麼這些事你也要過問?”

楊彬聞言心裡有些猶豫但是想到韋滿的交待,還是大聲道:“你胡說,皇太子下令自當由縣衙執行,你們是哪裡來的匪人,敢在這裡冒充太子殿下的使臣?

來人把他們給本官拿下!”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一定要裝成誤會先把人控制起來,等過了這幾天再說是誤會把人放了。

“住手!”

朱成一見正要吩咐人去後面調東宮派來的護衛,就聽見人羣后面傳來一聲大喝,忙擡頭看去見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官員,怒氣衝衝地走進來。

縣衙裡的一衆衙役看見他都把頭扭向一邊不敢與之對視。

劉仁軌看見楊彬帶着衙役出來就荒忙跑下城頭,見楊彬要帶走朱成知道此時出去替東宮衆人解了圍,必然能入李承乾的法眼。

更不等待,一聲大喝就走了出來,劉仁軌走到人羣中間,故意問楊彬道:“楊縣尉這是要做什麼?”

楊彬自是知道劉仁軌跟韋滿及當地大族不一心,當下也不跟他客氣直接道:“回劉縣丞,下官奉陳縣令之命,前來抓捕聚衆鬧事的匪人。”

“匪人?匪人在哪呢?”劉仁軌一邊說着一邊四下查看,似是真的在找匪人。

楊彬來行此事已經把身家性命都賭上了,到了此時怎麼容劉仁軌搗亂。

伸手指着朱成等人道:“他們就是匪人,帶走!”後面兩個字是對衆衙役說的。

“慢着!”劉仁軌大喝道,威脅地看一眼衝在最前面的幾個衙役,然後轉頭看向朱成問道:“這位先生,他說你們是匪人不知你們可證明身份的路條?”

楊彬一聽就急,他一來就抓人,就是爲了不給對方機會拿證明身份的東西

“劉縣丞有話可以等下官把他們帶着大堂上再問,何必在此時耽誤時間呢?

快把帶走!”

“本官乃是崇賢校書朱成,你們誰動我?”朱成知道劉仁軌有意維護忙亮明身份。

幾個上前衙役一怔不知道如何是好。

劉仁軌一聽朱成亮明身份忙道:“不知朱大人身上可有什麼東西能證明身份?”

“我們的東西都在後面的馬車上,由東宮護衛護送,他們要是敢抓了我們,稍後東宮護衛會直接找到縣衙的。”朱成看着楊彬淡淡地道。

劉仁軌一聽卻是暗罵朱成糊塗,你這樣一說,楊彬就沒有任何擔心了,他只要抓了人,等東宮的護衛來了他們只推說沒見過你們,一時半會和誰能耐奈何他?

果然,楊彬聽了不再遲疑,向衆衙役大喝道:“別信他胡說,先給本官把他們拿下,問他一個冒充欽使的重罪!”

衆衙役本來就被本地大族和韋滿買通了,此時聽說朱成等人身上沒有證據,自然再無顧忌,正要一擁而上時。劉仁軌卻先一步上前拿起楊彬砸在桌上刀,“嗆”一聲就拔出來。

橫刀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一衆衙役道:“本官在此,誰敢胡來?”

衝上來一衆衙役看着神威凜凜的劉仁軌皆是一滯不知該如何是好,劉仁軌兩眼一翻,冷哼一聲,仰起臉不再看他們。

“劉縣丞你這是做什麼?”楊彬氣急敗壞地看着劉仁軌,但是他不敢上去懷劉仁軌不說官職大小,關鍵是打不過。

劉仁軌對這些人不屑於多看一眼,心裡清楚只要擋住一時半刻東宮的護衛到這些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直到此時朱成才明白咸陽縣真的有人敢對他這個東宮欽使動手,但是他也不是個怕事的,伸手扒開擋在他身前的老農,怒指着楊彬等人道:“大膽的亂臣賊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謀害朝廷欽使……”

楊彬聞言心裡一驚,他在衙門多年自然不管抓不抓這幾個人,都不管頂上謀害欽使的罪名,否則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當下冷哼一聲道:“你這聚衆鬧事的賊人說自己是欽使有什麼證據嗎?”

“你!”朱成自知手裡沒有證據,便回頭對站在他身邊的段宏大和幾個老農道:“你們跟百姓說說他們是要害我們的人亂臣賊子。”

圍在四周的百姓一見楊彬帶着百十個衙役來了雖然不知是什麼事,但是一看這陣勢都在旁邊看熱鬧不捨得走。

段宏大和幾個老農聽了朱成的話,忙高聲對四周的百姓道:“鄉親們,我們是東宮太派來招募去龍首原開墾荒地,這個狗這個狗官要謀害我們,你們可要給評評理啊。”

“什麼?”

“真的假的?”

……

四周的老百姓一聽立即議論開了。

劉仁軌一見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道:“楊彬你現就算把太子殿下派來的人都抓起來,難道你還能把百姓也都抓起來嗎?

到時東宮的人一到,他們隨便一打聽就知道是你抓的人,你想想到了那時是個什麼罪過?”

楊彬聞臉色一白,但是看見朱成那憤怒的眼光時,又想反正已經得罪了這幾個人,不如把他當做菲匪人殺了,就算東宮追究那也是誤會,而且我還是奉命行事。

劉仁軌絕對想不到,這一句威脅的話,竟然使得楊彬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氣。

楊彬眼看兇光一閃,揚起臉對四周百姓大聲道:“親鄉們別上了這賊人的當,他們就是來騙鄉親們去給他們當苦力的,哪裡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人。”

說着回頭對身邊一衆衙役道:“弟兄別再猶豫了,再不拿下這些人我們都被他們害死。”

說罷,從身邊一個衙役上抽出長刀當往上衝去。

劉仁軌一見楊彬拼命,也舉刀迎了上去,兩人一交上手,劉仁軌就處處壓着楊彬打。

衆衙役一看縣丞和縣尉打起來雖然他們已經韋滿收買了,但是他們也不敢貿然對縣丞動手。

幾個忠於楊彬的便想先把朱成等人抓起來,雖然朱成自稱是東宮的人但東宮在長安城,離自己很遠天塌下來有高個頂着。

只是他們剛一動,就聽見劉仁軌大喝一聲道:“住手,縣尉楊彬要謀害上司,你們要做他們幫兇嗎?”

幾個人被一喝就又踟躕不前了,楊彬一見心中大急出招接連出錯,本來他就不是劉仁軌的對手,手下一出錯立即就被劉仁軌用刀背在他肩膀上狠拍一下,痛的他刀都拿不住,再無戰力。

幾個心腹上前把他扶住,怨毒地看着劉仁軌道:“你得罪了整個咸陽城,你不得好死!”

劉仁軌冷笑一聲,正想答話卻聽遠處傳來馬蹄聲,擡頭一順着大路來了隊有百十人的騎兵。

“是護送我們東宮衛率到了!”朱成驚喜道。

楊彬自然也聽見,知道真是東宮的人也嚇不輕,忙對一個心腹道:“快去請韋主薄!”

劉仁軌看楊彬和咸陽縣的衙役不動,便回頭對朱成道:“下官見朱大人!”

“見過劉縣丞!”劉仁軌的品階高於朱成,且剛又救過他們所以朱成也不敢託大。

但是劉仁軌見有那麼多東宮護衛保朱成以爲他在東宮受寵,便我有意試探道:“朱大人受太子殿下信任,不但委以重任還派出那麼多東宮精騎護送。”

朱成聞言雖然臉上得意一笑,即也實話實說道:“太子派出多路招募使,怕有地方上的大族欺負我們所以都派精騎護送。”

“既如此爲何他們反到在大人之後呢?”劉仁軌研讀過兵書對李承乾的佈置甚爲不解。

朱成看騎兵來到近處,怕嚇圍觀的百姓,便有意提高聲音道:“太子殿下仁厚,怕百姓害怕騎兵,所以不讓我們走在一起,只有我遇上危險時纔會出來懷我們匯合。”

“原來如此!”劉仁軌嘴裡說着心裡卻在想,看來太子殿下身邊臥虎藏龍啊,連這麼細微之處都能想到。

正想着卻見朱成已經迎着東宮率衛走過去了,劉仁軌忙也跟上去。

袁泓這一次是負責護送來咸陽的招募使,剛纔他正帶着手一的護衛在離咸陽城三路外一片樹林休息,見到朱成派去的人一刻鐘就趕來了,但是到地方一聽如果不是劉仁軌捨命想救的話朱成等人已經被抓了。

他可不是朱成,他是最早受李承乾訓練的東宮四率出身,對於東宮的榮譽看得最重,兩眼冰冷地看着楊彬和一衆咸陽縣衙役,大喝道:“弟兄們與把這些亂臣賊子拿下!”

楊彬受傷咸陽縣衙役也早被嚇破了膽,毫無抵抗就被東宮的護衛們繳了械。

然後袁泓看着劉仁軌道:“劉大人你是這裡縣丞就由你問問,是什麼人讓他們阻撓太子殿招募農戶的。”

劉仁軌一看四周都是看熱鬧的百姓,有些爲難道:“當着這麼多人似乎有些不妥。”

袁泓跟李承乾久了,也有一些李承乾的行事風格了,聞言擺擺手道:“不礙的,在這裡審他們也咸陽縣的百姓知道到底是誰在阻止他們去開荒過好日子。”

“好!”劉仁軌對袁泓點點頭,然後轉身對被按在地上楊彬道:“楊彬說吧,到底是誰人指使你的?”

楊彬此時還寄希望於韋滿,聞言只是閉嘴裝死人。

看得怒火中火的大聲喝道:“快說!”

“快說!快說!”一衆東宮護衛跟着大喝

“快說!快說!快說!”

四周的百姓也跟大着大聲喝道。

最後幾萬的聲音合在一起,猶如山崩地裂,楊彬和一衆衙役都被嚇的臉色發白,再也忍不住……

人民的力量真的是無窮的。'何歡感嘆的着說道。

被這數萬人一聲喝問,楊彬和一衆衙役都被嚇得魂不附體。

劉仁軌也是心驚肉跳,他從來只知道做官的威風,還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數萬百姓異口同聲的力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到底是誰指使你來此抓人的?”聽見百牲支持,朱成卻是覺得有無限的力量,看劉仁軌不說話,怒衝衝地上前兩步指着楊彬厲聲問道。

“我—我說。”

“說!”

楊彬正要說話突然聽見一慢吞吞的聲音傳進來。

“這是怎麼啦?”

隨着這個聲音響起,韋滿腆着肚子,搖着肥碩的屁股走進來,他身後也跟着幾百個手拿棍棒的咸陽各家族的子弟家丁等人。

“韋主薄你來這裡做什麼呀?”劉仁軌已恢復過來,一見韋滿到了便有些得意地看着韋滿問道。

“本官聽說這裡有人聚衆鬧事衙門的官差彈壓不住,特地帶人來看看。”韋滿也看見這裡站着百十個衣甲鮮明的禁軍侍衛,知道此時不能把話說滿。

“是誰告訴韋主薄這裡有人聚衆鬧事的?”劉仁軌繼續追問道。

“呃,是—是楊彬派人來告訴本官的。”

“韋大人他們自稱是太子殿下的欽使,卻拿不出任何證據,請韋大人爲下官做主啊!”楊彬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他想做最後一博。

“我們——”朱成剛想說什麼卻被袁泓攔住。

劉仁軌一看就知道袁泓是要試探韋滿,心裡冷笑一聲,不露聲色地退到一邊。

韋滿看着袁泓和他身後的禁軍護衛,心裡在快速的盤算着,想起這幾天咸陽縣的韋家和獨孤家的家主對他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支持,就覺得自己一定不能讓東宮在咸陽招募到人,如果東宮在這裡招募到人那就是他韋滿無能。

又想到,就算現在韋家咸陽這支家主韋慶嗣因爲做過是李建成的太子家令不容於貞觀朝,在朝中也沒有什麼過硬的靠山。

但是獨孤家的獨孤謀憑着乃父獨孤彥雲在玄武門的功勞已經被李世民定爲的安康公主的駙馬,獨孤謀現在就住在長安城,這裡都是他的堂兄弟他能不管。

他現在有獨孤家和韋家支持,就算是把太子殿下的人扣上幾天,到時候把楊彬交出去給太子殿下出氣也就夠了。

如果韋滿想到的那幾個靠山知道韋滿要藉助他們勢力扣壓東宮派出來的護衛,一定有重新弄死他祖宗十八代的心思。

韋慶嗣因爲當過李建成的太子家令,李世民上臺後就嚇的舉家遷到咸陽來住。

獨孤彥雲是追隨李世民發動玄武門政變劫殺李建成的九個人之一,但是他在武德九年**厥吉利可汗南下時犧牲了,他根本沒有來得及享受勝利的果實。

現在獨孤謀還小,獨孤家在朝中一樣沒有什麼根基,仗着這些人的勢在咸陽欺負一下劉仁軌還差不多,要扣留東宮的護衛那就是以卵擊石。

當然韋滿想不到這些,他只看到眼前咸陽只有東宮百十個人,只要將他們拿住不過是小事一樁。

韋滿肥大的豬腰子臉上神色變換幾次終於下定決心,擡頭看着袁泓冷笑一聲道:“大膽匪徒竟敢冒充東宮欽使,來人與本官把這些匪徒拿下。”

“是!”他身後的幾百家丁聞言就往外圍散,想要先把東宮的護衛圍起來。

袁泓聞言冷笑一聲道:“背後果然是你,兄弟們讓他們見識見識東宮護衛的厲害。”說着抽出寶刀就衝了上去。

東宮護衛訓練有素,且手裡都有長刀今日在此被人挑釁,自然不會留手。

反觀韋滿帶來的人,都是各家臨時調給他的人,手裡又沒有刀劍只拿着木棒,都是平常催租的無賴子,遇上盔明甲亮的東宮護衛心裡就先怯了,只叫的等別人往前衝。

雙方一接觸東宮護衛就如同狼入羊羣,砍瓜切菜一般把韋滿帶來的家打倒數十人。

一時間城門口喊殺聲耳欲聾,鮮血四濺,鮮血流到地上很快就被塵土侵入,變成黑色的浸入鬆軟乾燥的泥土中,留一片片暗黑色的印子。

而外圍數萬圍觀的百姓看着這血腥的一幕一時都被嚇呆了,看着平常欺負他們的各大族的家丁護院一個個倒在血泊中,既感解恨又是恐懼。

看着眼前一邊倒的屠殺韋滿一下子就被嚇住了,搖擺着肥碩的身軀退到後面大聲吼道:“殺人啦!匪人殺人啦!”

他一邊喊一邊往後退,心裡害怕,眼神亂飄,最後一眼看見在遠處看戲的劉仁軌,慌忙跑過去一把拉住劉仁軌道:“劉大人快拿下匪人啊!”一邊說還一邊搖晃劉仁軌。

劉仁軌不耐煩地一甩胳膊,把他甩出老遠,繼續看戲。

韋滿被甩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得屁股痛疼,踉蹌站起,跌跌撞撞地二次跑到劉仁軌面前哀求道:“劉大人救命啊!”

劉仁軌回過頭來,鄙夷地看他一眼,冷冷地問道:“韋主薄現在該怎麼辦吶?”

“只求劉大人讓他們住手!”

劉仁軌知道經此一事東宮和咸陽大族都不會放過韋滿,他不過是個喘氣的死人,也不管他心裡還想着什麼,當即走上前去大聲喝道:“都住手!”

“快停下!快停下!”面無人色咸陽縣令陳德章火急火燎跑到戰聲中間,揮舞着雙臂向東宮護衛哀告道。

袁泓見此便懶洋洋地一揮手道:“兄弟們都停下吧!這些廢物殺起來也沒有意思。”

一衆東宮護衛這才住手,回刀入鞘,重新列隊於袁泓身後,一個個煞氣凝重地看着咸陽縣令陳德章和劉仁軌,等着他們給出交待。

袁泓也不等他們再問,直接拿出東宮的令牌文書,甩到陳德章手裡,然後後面事情都交給劉仁軌處理。

他是看出來了,劉仁軌跟韋滿不合韋滿是跟他們作對的,最後出來的咸陽縣令就是個牆頭草,事情交給劉仁軌對東宮肯定有利。

這邊的事情交給袁泓和劉仁軌,朱成則帶着段宏大等人去到城門另一邊接着唱兄妹開荒。

當段宏大高亢蒼涼地聲音一響起,剛纔被嚇呆的百姓纔則又活躍起來,而且因爲他們一直對韋滿和楊彬等人不滿使得他們現在看段宏大等人覺得就像自已的家人一樣,比剛纔聽時更覺不同。

一出兄妹開荒唱完,招募登記繼續,現在咸陽的百姓對他們的身份不再懷疑,家裡沒地或少地人都一窩蜂地撲過來……

過了二月二雍州各縣陸續有無地或少地農戶來到龍首原開荒,長安城裡的高官顯貴凡是家族在關中的無不是心急如焚,有些人已聯名上了幾次書請求控制龍首原招募農戶數量,不能因爲要開墾荒地而影響原來良田的耕種。

但是這樣奏疏一上去就如石大海,杳無音信。

想一想也是,李承乾現在行宰相事,這樣的奏疏他看見了還能有好?

這一日一衆關中大族的子弟都聚在於志寧家裡。

于志寧家的正廳裡,佈置簡單大氣,只是一水玄色傢俱放在本就光線不好的正廳裡顯得過於昏暗了些。

衆人都跪坐在矮几後面,看着小几上幾樣簡單清淡的小菜實在是提不起味口,動動筷子就又唉聲嘆氣地放下。

于志寧看着衆人臉色知道衆人食不甘味,便也放下筷子看向衆人道:“長孫太保現在還是閉門謝客嗎?”

一個和長孫家走的近的年輕人聞言嘆口氣道:“別提了長孫太保現在每天去東宮平章院當值,回家什麼人都不見。”

大廳裡衆人聞言雖然不敢當衆抱怨長孫無忌,但是很多人臉色已經變得很不好看了。

于志寧也嘆口氣道:“這也不能怨長孫太保,他也爲難。”于志寧自從被降爲左庶子就沒有去過東宮。

正廳裡衆人聞言臉色更加難看,嘆氣聲比剛纔更多了。